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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璧_月佩环【完结+番外】(12)

  他在后院之中身分低贱,平日并没有什么恩客,在他身上发泄shòuyù的,只是些寻常的贩夫走卒,自然也不会有亲信到此。

  而那一天,他携着宋鸣风的手,踏入天香楼,在宋鸣风的脸颊上印上一吻时所在的位置,也正是窗外能看到的地方。

  或许……那天正是被他看到了,所以他才会忽然断气吧。

  商弈庭低低笑了一声,目中忽然有种他不愿渗出的液体溢出。

  这个傻子,明明只是……一场风月,偏偏被他当真……

  不知躺了多久,他侧转过身时,忽然眼睛微微一疼。只见靠chuáng的墙壁上,一个不明显的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刻着「商弈庭」这三个字,痕迹极深。

  那个人当时已是痴傻,什么都忘记了,却还只记得这个名字。

  心口痛得几乎窒息,他按住胸口疼痛的地方,低低地笑了起来:「岑渊,你这个傻子,这么待我,又有什么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扶着门站了片刻,天香楼中隐约传来欢声笑语,但与这后院似乎隔着千万重。

  他穿过内堂,走出门外,在寂静的长街上行着,往郊外葬着岑渊的地方疾行而去。

  远远看到才葬了几天的新坟被挖开,棺木也被起出,棺盖打开,商弈庭大惊,几步赶过去,只见棺木内岑渊的尸体已有腐坏的迹象,别的却没人动过。

  再次看到岑渊的尸身,商弈庭只觉得胸口破出一个大dòng,剧痛难忍,扶着棺木慢慢坐下。

  几乎是同时,身后一阵冰冷的气息如针尖般传来,商弈庭只来得及避了一避,剑尖已刺入他的背部。

  商弈庭掌心向后抓住剑身,登时手掌刺痛。

  他却像是完全没发觉一般,奋力一握,将长剑从自己身体抽出。

  鲜血从背部的伤口涌出,温热的液体让他有些诧异,原来他的身体早已如此冰冷。

  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刺他一剑的少年,脸上便是一笑:「鸣风,你这一剑虽然高妙,却仍然刺不死我。」

  宋鸣风嘴唇苍白,看着商弈庭,脸上万般颓然:「我杀不死你,一辈子都杀不死你,你杀了我罢!」

  商弈庭轻轻一笑:「你爱上我了。若不是爱上我,又怎会杀不死我。」

  「你住口!」

  「爱上自己的仇人,这种滋味怎么样?」虽然是穿过身体,但他避开要害,武功又是惊人,这一剑甚至不影响他说话平缓而讽刺的语调。

  「住口住口住口!」宋鸣风眼泪都流了出来。

  「可惜……却是晚了……」商弈庭轻声道,「你看,已经晚了,我们都不能回头了……」

  宋鸣风大喊一声,声音中尽是痛苦绝望,他扔掉带血的长剑,转身飞奔而去。

  看到宋鸣风离去,商弈庭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心里没有半分失望,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伤口处剧痛难忍,他一手撕下一大片衣袍,缠住伤口,默默在棺木旁看着里面的男子,才慢慢合上棺木。

  宋鸣风设下这个陷阱,令他心神大乱,自然也是看出棺木中的这个人对他十分重要,恐怕这几天,他一直在尾随自己,也看到了之前发生的种种。

  商弈庭扶着棺木,手微微颤抖着,却是不肯将棺木下葬。

  他心中一直有着一种诡秘的想法,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尸身留在身边。

  即使这样,也无法挽回些什么。

  斯人已去,再也不能朝夕相处,再也不能温言以对。

  而岑渊若是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想他生前冷落nüè待,死后还对着尸身不敬。

  不知是怎么葬的棺木,不知是怎么离开的扬州,不知是怎么回到的浩然山庄。

  商弈庭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一些,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偏偏人却理智到了极点,事无巨细,有条不紊,从不出错。

  看到商弈庭无心风月,开始对山庄的事如此勤恳,庄内众人都十分欣慰,但见他日夜不分,人也几乎瘦了一圈,也不由心惊。

  众下属纷纷提议,让商家说得上话的长辈劝劝他,他却充耳不闻,直直从说客身旁走过。

  商弈庭有时甚至觉得,会一辈子这么过下去。

  他不愿想起岑渊,每次想起这个人,他都会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自己,变得陌生,变得无法控制,仿佛理智从身体中完全抽出,几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疯狂。

  +++++

  晚间或许将来一场雨。空气变得沉闷,像是无法呼吸。

  商弈庭按了按眉心,站起身,走出门外。

  桥上蜻蜓飞得极低,眼看就要下雨。

  今年的夏天来得早,chūn天还没过去,就已热làngbī人。

  商弈庭信步走到原先的书房。他已许久不来这里,几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他搬到了山庄西南一角的别院,此时竟然不知为何,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他记得他曾在后院的地牢囚禁过那个人,记得他曾在铜镜后藏着毁掉那个人的赤舄璧。

  风景依稀如昨日,只除了所有的器具上面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空气中寂静得仿佛凝固,那个人也已不在。

  赤舄璧算不得通透,在玉质中只能算中下乘,暗沉的五色中仿佛有种凝滞的红光在缓慢流动,但细看时,偏又看不分明。

  那个人宁死也不透露玉璧的消息,可是谁又知道,在他心里,这玉璧其实一文不值?

  昔时人已去,如今留着这块玉璧,岂不是可笑。

  一滴水落在玉璧上,他低低地一笑,顺手将玉璧掷在地上,玉璧应声而碎。

  他掩住沾湿了大半的面庞,无法克制地发出仿佛野shòu般的哀鸣。

  碎裂的玉璧发出耀眼的红光,周围的气流也似乎随之旋转,仿佛漩涡一般,将所有东西吸入进去。

  商弈庭仿佛忽然惊醒,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直觉地去摸腰间长剑,却是摸了个空,原来他今天并没有带剑在身。

  漩涡越来越大,砚台笔墨和桌椅都相继被吸入红光之中,而红光逐渐照耀了整间内室,便连商弈庭身上的白衣也照成血红色。

  注视眼前奇诡的一幕,商弈庭心中却是十分平静,反倒向玉璧走近几步。

  巨大的吸力让他脚步不稳,他只觉自己被吸入玉璧的漩涡中,踉跄几步,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手边抓住了玉璧的碎片,锋锐的碎片刺入掌心里。

  血渗出来。

  痛。

  这并不是梦。

  可是如果不是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无法解释的事?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又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他恍惚着,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似乎自己也被吸入玉璧的其中一片碎块里。

  第六章

  奇怪,玉璧怎会大得容纳整个人?

  商弈庭想着,只觉掌心刺痛,几乎痛进心里,而此时四周一片明亮,他仍旧坐在书房里。

  书房中的玉璧碎片都已不见,只有他掌心的一块碎片嵌入他手中的ròu里,被他的血染成红色,整只手也几乎全都是自己的血。

  想必是方才发了梦魇,将玉璧砸坏,外面的女侍听到后进来收拾,又将他扶到椅子上靠坐着吧。

  可是为什么还留着他手中的碎片没有收拾?

  玉璧虽然没用,但留着总是一个念想,会让他想起那个人。

  他将玉璧碎片放在一块手帕里,收在怀中,又叫门外的人进来,想问剩下的碎片在哪,进来的却是那个手脚勤快的哑奴。

  商弈庭皱了皱眉,早在三年前岑渊消失后,他就将这哑奴放出山庄外,并让她一辈子居住在乡下,不可回来。

  「你怎么擅自回庄?」

  那哑奴有些愕然,比着手势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顿了一顿,又比划着,副庄主发了高热,恐怕得了急症,当真不请大夫救治么?

  商弈庭怔了一怔,只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热,竟像是三年前曾经见过。难道自己竟然因为过于思念之故,而产生了幻觉?

  「你……说的是真的么?」商弈庭手如闪电,握紧了哑奴的肩膀,哑奴肩膀疼痛,惊呼一声。

  幻觉中的哑奴如此真实,那么这幻觉也必能使人身临其境。

  能见他一面,即使只是幻觉,也别无所求。

  商弈庭眉间染上喜色,转身便往后院地牢飞奔而去。

  下到地牢,昏暗的囚室里,那个人衣裳凌乱地躺在地上,下体不断地渗出黑血。

  商弈庭站住了脚步,低下头看看自己手背上被咬的清晰伤痕,显然是新伤,只因刚才手上全是血,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三年前,他发了武林帖,告知天下,岑渊盗了赤舄璧后逃出山庄。把这件事告诉岑渊后,被他一口咬在手背上,他便踢了岑渊一脚,再也不去看他。

  想必岑渊当时伤透了心才会咬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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