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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_朱砂【完结+番外】(27)

  王皙阳倒吸一口冷气,叩首道:“皙阳不敢违命,这就回去面壁思过。”站起身来,带着两个仆役退了出去,连银瓶泥炉子也不要了。柳子丹想叫他一声,李越却摇了摇手道:“不用叫他了,这些东西你正好拿来泡茶。”见柳子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怎么,不认识本王了?”

  柳子丹垂下眼睛没有说话。李越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行了,知道本王在这里你很别扭,我这就走。含墨还给你,好好养病。也就是三几天的时间,本王要去西定赈灾,你若到了那时还不好,本王只好扔下你自己走了。”

  柳子丹霍然抬头,失声道:“赈灾?殿下真要赈济西定?”

  李越微微一笑:“西定既为南祁属国,其民自然也是南祁之民,有灾当然要赈。本王走了,那药,你按时用。”

  第17章 云州

  南祁与西定jiāo界处称做云州,从京城到此地,轻便马车也走了三天。因南祁地形东西狭长,面积虽不甚广阔,东西路途却十分遥远。

  李越一行的马车现在就停在云州城外。出了云州便是西定土地,李越谨慎起见,先派周醒与云州城内打探一下动静。虽然京城内外尽人皆知摄政王亲赈一事,他还是尽量做了点补救:让周凤城带着五百兵士押运赈银粮米,自己带了几个人微服先行。

  马车帘子掀起,含墨的声音传出来:“公—主子您做什么呀?”李越一回头,正对上柳子丹微蹙的眉,一瞧他的装束,忍不住微微一笑。

  柳子丹脸蓦地一红,微愠道:“笑什么!”他身上穿着天青色高领宫装,只衬得肌肤如玉,头上云髻高挽,斜cha一支金钗,面上不敷脂粉,天然的眉目如画。身边的含墨则穿着小丫头的服饰,圆圆的脸上全是气嘟嘟的神qíng,显然对这身女装极其不满,只是不敢说话。

  李越笑笑:“没什么,就是看你很漂亮。”

  柳子丹怔了怔:“漂—亮?”

  李越连忙改口:“我是说,很美。”

  他不说还好,一说,柳子丹登时更气红了脸:“你胡说什么!”话一出口,悚然而惊—几时自己竟然用这样的口气对摄政王说话了?

  李越含笑看着柳子丹涨红的脸。也不知怎么的,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逗柳子丹生气,因为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特别像个人,抛下了那玉雕般的假面具,露出“人”的qíng绪和活力。他喜欢看这样的柳子丹,而不是那个压抑着xingqíng事事委曲求全的安定侯。

  “主子,眉还没画呢。”含墨从柳子丹身后探出头来。

  “不用画了,这就很好。”李越笑着说。马上就要出了南祁地盘,摄政王的名头自不用说,柳子丹这香公子的身份也太过有名,太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李越自然不怕什么行刺之类的事,但柳子丹和含墨并无防身之能,还是小心为妙。李越在前世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爱的感觉,他只知道,既然是他的人了,就要放在手心里保护,不能让他受任何伤害。

  柳子丹默然地转身回了马车里。李越怔了怔,跟着也进了马车:“怎么了?”

  柳子丹抬眼看他一眼,微微咬着唇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越以为他还在生气,连忙解释:“出了南祁只怕路上不大平安,待周醒回来大家都要改扮一下。”

  柳子丹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轻声道:“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含墨却在嗓子里咕噜了一句:“为什么别人不装女人?”

  柳子丹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含墨!”李越却笑着在含墨脸上捏了捏:“小东西,脾气挺大。谁叫你主子长这么漂亮,叫田七去扮个女人,你觉得像么?”

  含墨摸着被李越捏红的脸赶紧躲到柳子丹背后,想像田七扮成女人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柳子丹却笑不出来。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风定尘的qíng景:西定皇宫宫门大开,父皇带着九个儿子和文武百官,身着屈rǔ的青衣立在门前向南祁大将军献降。那天天气闷热,远处雷声隐隐,以至于马蹄声滚地而来时几乎被误认为雷声。并没有千军万马,南祁军队驻扎城外,风定尘只带了五百轻骑而来,但这五百骑人人jīng锐,比之西定徒有其表的疲兵庸马真有天壤之别。父皇于用兵一向不为所长,几个兄长数年来又只为着争夺皇位勾心斗角,府中死士蓄养不少,国家兵马却无人cao练,也难怪南祁大军一至,所到披靡。

  风定尘金盔银甲,身披火红披风,骑了一匹乌云踏雪,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猛一勒马缰,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他在马背上只冷冷扫了一眼自献的皇族众人,便策马直入宫门,径自走上了父皇召集臣子的集贤殿。一众惶然的皇族跟在后面,他却没有回头看一眼,只看着那属于西定皇帝的九龙御座,淡淡道:“去除两龙,留下七条已经足够了。”这一句话,等于宣布了西定的命运。

  他遵守了与父亲的约定,只要西定称臣纳贡,便不废宗庙,不诛大臣,只提出要将一个皇子带往南祁京城。名义上是为了两国jiāo好,其实大家心里明白,那是人质。而西定,jiāo出了他们最年轻的皇子。

  柳子丹知道,那是几个兄长的决定,因为他们已经打听到风定尘好男色。由于几个兄长多年来夺位之争,父亲表面上还握有大权,其实不过是还握着一枚玉玺,位置实际上已被架空,纵然他不愿将小儿子送入虎口,也无能为力。风定尘对西定的夺位之争未加gān涉,口称不gān其政,其实却是坐山观虎斗,偏偏几个兄长对此一无所见,还在拼命讨好巴结他。他在西定的最后一晚,父亲叹息着对他说:去了南祁也好,在这里,迟早会因夺位而丧命。于是他走了,身边只带着一个书僮含墨。

  到了南祁,风定尘并未动他,却把含墨带进了王府。他这才明白杀人有时不必见血,风定尘是要他自己送上门去,是要把他做为皇子和男人最后的自尊也踩在脚下,碾压成泥。然后传来西定的消息:父皇病重。为了回国探视父皇,他第一次踏入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chuáng第之间,在他承受着摄政王狂风bào雨般的摧残之时他才明白,这一切根源于他在皇宫门前直视摄政王的那一眼。风定尘是要打磨去他的傲气,把他完全塑成一个真正的亡国之奴。于是他沉寂了,用一层玉雕的面具把自己隐藏起来,变成一个任摄政王cao纵的木偶。满足了摄政王,他才能活下去,西定才能活下去。他不想死。他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议论,他也知道自己正该以死全节才能赢得众人的同qíng钦佩,但他不想。他不想为别人的眼光所左右,如果说是谁有错,那绝不是他。这样的活着比死更艰难,但他必须活着。

  摄政王是他的噩梦。不必看到,只要想起风定尘这三个字,都会教他心凉到底。但是几时,他竟敢用这样的口气与风定尘说话了?难道是那天在御书阁?风定尘竟然没有用尽方法来蹂躏侮rǔ他,而是—柳子丹不敢回想那一天的qíng景,即使回想起也不敢相信—风定尘竟会如此温柔?那简直不像是摄政王了!

  “怎么了?”李越见柳子丹半天没有说话,目光中神qíng复杂不定,不禁轻问,“累了么?还是,身上不舒服?”其实离开京城时柳子丹的身体尚未痊愈,再加上赈灾不能耽搁连日赶路,他还真怕柳子丹受不住。

  柳子丹脸上微微一红,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异样。几天来昼同行夜同寝,摄政王虽然仍是少语,但举动之间诸般照顾形诸于外,即以此刻而言,自来南祁为质一年多,摄政王何曾有此等关心之语?若不是摄政王此时此刻就在他眼前如假包换且绝未有双胞兄弟,他真要以为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摄政王。或许正是这些变化,竟让他渐渐撤却了警惕,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他指掌之间一只囚鸟,生死都由他cao纵。

  李越见柳子丹不言不语,着实有点头痛。他曾受过心理分析训练,大略知道柳子丹的心思,但一面想扮演摄政王不能漏馅,一面又想要扭转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实在是件难事。这几天路上也算费尽心机,好容易柳子丹在他面前不再像装在套子里一般滴水不漏,正该趁热打铁,可惜这赈灾实在不是调qíng的好机会。而且田七周醒都在身边,这两人是摄政王的贴身侍卫,若是做了有违摄政王禀xing之事,他们两个一定会看出破绽。其实自来这个世界,他露出的破绽已经不少了,只是大约因前摄政王喜怒无常之故,又是积威之下,田七周醒根本想不到摄政王已非本尊,所以未起疑心,但若是反常之处一露再露,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爷—,周醒回来了。”田七本来爬到前面树上了望,此时忽然滑下树来禀报,倒打破了李越与柳子丹之间尴尬的气氛。李越钻出车厢,周醒已经驰马到眼前,翻身下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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