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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的忧郁_宁世久【完结】(28)

在风胥慈祥的眼神下,赫连郁觉得,他要是敢说出拒绝的话,可能会被这数十个小巫撕成碎片。

日出时刻已到,星台大门打开,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和其他小巫一起手拉手走出去的风胥大巫十分欣慰,站在风胥身边,温柔微笑从头到脚不变的雪满坡倒是有些担忧,但是他想,这件事到底是他的老师促成,那些小巫们应当知道控制自己的行为。

事实证明,雪满坡彻底地高估他们了。

那群小巫甚至没有忍到出城。

小巫们先是在禁宫南门,同另外一些同伴汇合,他们的同伴是同样放假的宗室以及公卿家子弟,或者说几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们,这个时候,小巫们早就抛下赫连郁的手,他的身边重新恢复空无一人的境地,也再次变得非常显眼。

几个皇子都注意到了他。

他们先是看着赫连郁身上雪白的长衫,疑惑自己怎么很少见过这个新来的小巫——所谓新来是针对这个小团体,自古巫便以各种手段参与宫廷和朝政,大部分在星台学习的小巫又是公卿家出身,许多小巫们很早就选择自己效忠的主君,皇子们也会用各种手段拉拢立场不定的巫者,出现在这里的小巫们,可以说已经投靠某位皇子——然后他们才注意到新人相比中陆人迥异的样貌,以及那一双如chūn潭的眼眸。

有人窃窃私语。

“莫非是那位顶替自己妹妹……被陛下赐名郁的青陆王子。”

不久前貌似亲密拉着赫连郁手的小巫轻蔑瞥了形单影只的赫连郁,“国师大人宠爱的小弟子,还能有谁?”

白衣小巫们之间顿时响起一阵窃笑。

赫连郁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他正回忆昨日在繁星之间翻到的一册秘录,是一卷陈旧泛huáng的卷轴,上面的封条不知被何人破坏,于是好奇心如同猫咪的赫连郁犹豫片刻就打开了它,然后发现那是一册讲黑巫术的卷轴。

当时赫连郁就明白自己应当放下这卷卷轴,最好是原模原样封好放回书架上,但是这几日赫连郁非常迷茫,非常迷茫,他的力量,无论是哪个方面都没有进步,已是数月有余,这段时间里各种关于他天赋的恶毒的话也听了个遍。赫连郁不至于被打击得彻底放弃,但是黑巫术乃是另一种不限天赋的通灵之法,说不被诱惑是不可能的。

赫连郁将它看完,想起星台的戒条,最后放了回去。

但这不代表心也一起放回去了。

等他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上了离宫的马车,几辆马车向城外驶去,chūn风里,少年郎少女郎的笑声比树上的huáng莺更清脆。

和那些清脆的笑声相比,他所在的这间马车里,气氛大概能形容为寒冬三九。

赫连郁侧首,找到了寒冷气氛的来源,坐在他身边的乐道。

这位是……比较尴尬的熟人,或者说,是他的恩人。

三年前,送他上京的队伍竟然半路遭遇劫匪,把他从匪窝里带出来的人,正是这位同样前往天京城为质子的云谷乐氏四少爷,不过之后因为一些误会,到了天京城后,他们的关系最多只是见面的互相点个头的地步。

比起和别人坐一起,倒是这位更好,赫连郁想。

……毕竟,他们好像都不太受欢迎。

赫连郁向乐道点了个头。

乐道坐姿颇为豪放,他虽然才十三岁,身高已经能比拟成年人,所以那一双腿也好似比一般的人要长,此刻他双腿伸直,搭在一起,嚣张地占据了一马车人的活动余地,偏偏这位少爷的恶劣名声已经传遍京城,一马车的人只能敢怒不敢言,连乐道身边的位置,也只有赫连郁这个走神的坐下了。

赫连郁同他点头的时候,乐道嘴里叼着一根糙,正盯着赫连郁看。

“……怎么?”赫连郁问。

“没什么。”乐道收回目光,给赫连郁让了点位置。

也就只有两位当事人觉得气氛并不诡异了,因此,当他们到达踏青之处——天京城外的桃花山时,同两人一个马车的人争先恐后跳了下去,有个四体不勤的小巫还在下马车的时候摔了一跤,五体投地趴在青糙地上。

乐道是倒数第二个下车的,他盯着这位平躺地上的小巫,吐掉口中青糙,问:“你是要给我当毯子吗?”

小巫:“……”

小巫嘤嘤嘤滚走了。

赫连郁在最后下车,他下车的时候,乐道已经一只猴一样钻进桃花林不见了,自青陆而来的小巫茫然四顾,发现其他人已经三五成群,或是赏花,或是吟诗作对,自有仆从替他们铺好织锦的地毯,搭起小帐篷和阻隔平民奴隶目光的长屏风。

……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赫连郁默默想。

在赫连郁学乐道钻到林子里去当只猴子之前,有人向他走过来。

“你便是那仁公主的兄长?”来人问。

赫连郁转过头,打量来人。入宫前重帝派遣的宫中侍官教导他,他自然明白眼前这人身上的配饰花纹只有皇子才能用得起,于是思考片刻后,他回答道:“是我。”

来人皱眉,他身边一个矮小的仆从道:“大胆!果然是不知礼数的蛮夷之人,同大殿下说话时,应当加上禀殿下,知道吗?!”

仆从嗓子有些尖利,赫连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耳朵疼而露出了皱眉或是嘴角抽搐等等与不屑能联系在一起的神qíng,那仆从上前一步,看手势竟然是要给他一巴掌。

……中陆人太不讲道理了吧?赫连郁侧身躲避的时候想。

然后那个仆从被摔出去了,不是赫连郁动手,而是那个被称作大殿下的少年动手,这人踢了自己的仆从一脚,转头对赫连郁笑盈盈:“果然是郁殿下,听闻郁殿下与那仁公主乃是同胞双生子,长相几乎一样,敢问郁殿下,可真是如此?”

又是一个打他妹妹主意的人。

赫连郁垂下头,“毕竟男女不同,哪里能这么像?”

“是吗?就算是七八分相像,那位公主殿下也是个美人了啊,”大殿下竟是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赫连郁忍住jī皮疙瘩告诉自己少惹些麻烦比较好,而大殿下回头对自己的同伴说,“不过天下美人多得很,喏,你们应当也知道那个预言吧,叛逃的早霜大巫十八年前说的那个,其实孤一直奇怪,听说糙原上的女人会在丈夫死后嫁给丈夫的兄弟,甚至会被抢来抢去,让这样的女人决定皇位,实在是太荒谬了……啊!”

赫连郁忍无可忍把这个口无遮拦,不知为何能顺利长到这么大,没有被人打死的大殿下摔了出去。

大殿下比他高了一头,因为习武身材健壮,看到和柳条一样瘦的赫连郁竟然能举起大殿下,所有在场的人表qíng像是看到母猪上树。

这地方呆不得了,赫连郁想,趁着别人还在目瞪口呆,提起长衫,就往桃花林里跑去。

他没注意他去的方向正好和乐道消失的方向一致。

被他留在身后的大殿下被七八只手痛死扶起来,这人没受什么伤,但是疼痛和丢面子是少不了的,他yīn冷看着赫连郁消失在桃花林里,擦掉摔出的口水冷笑。

“说起来,”他对自己的同伴们说,“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玩狩猎了?”

第37章 俗套英雄救美(母?)

天京城里的这些公卿之子,堪称是无法无天的典型代表。

此刻在桃花山下踏青的少年们,随便扯出一个来,如果不是和宗室有关系,那么就一定和朝中六大卿六少卿有关,如今官职都是由父及子,由兄及弟,也就是说等这群少年长大,又是朝中的肱股之臣。

对他们来说,赫连郁不过是臣服于大重的蛮夷王子,就算是国师大人的弟子又如何,如果还想在天京城呆下去,就算把赫连郁玩残了,赫连郁也不能去向国师告状。告状也没关系,以他们父兄的力量,国师的惩罚不可能真的对他们造成什么危害。

因此这群从未遭受过痛苦和打击的少年们,行事是彻底肆无忌惮的。

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赫连郁被他们围在半山腰上,有些紧张地抿起唇。

他手上持着一根比手臂长的桃花枝,最粗的地方约摸和他手腕一样粗,末梢的树枝上粉红桃花开得灿烂,怎么看都不适合当一柄凶器。他又扫过对面,这些牵着狗围住他的少年们用的刀剑在明媚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架在长弓上的箭矢箭头如星辰点缀,一看就知道开过刃,别说砍断树枝,砍断他的骨头也不在话下。

这个阵仗,也太出乎意料了点,赫连郁想,他刚才到底是把那什么大殿下摔飞出去,还是把大殿下摔死了?

现实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了,首先扑过来的是这些人牵着的黑毛猎犬,两只畜牲从喉咙吐出腥臭的气息,呲牙咧嘴露出猩红色的牙ròu,跃起然后张开大嘴扑下,一个瞄准的还是手臂,另一个瞄准的是小腿,显然这两只畜牲还聪明得懂得配合。

赫连郁深吸气,将一口气憋在胸口,在围观者们不以为意地目光下,向着其中一条猎犬冲了过去,他速度很快,来到这只猎犬面前时猎犬完全没有察觉,在猎犬可怜的小脑袋对猎物投怀入抱做出欣喜的反应之前,赫连郁已经狠狠一甩棍子,树枝的中段和狗头相撞,然后把整只狗打飞出去。

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响起时,大殿下甚至没有收敛起脸上讥讽的笑容。

不过赫连郁没有因为出师告捷而停下,在他背后还有另一只黑毛猎犬,同伴的受伤让这只猎犬发出哭泣一般的呜呜声,但是它的主人在后面chuī着哨子,督促它继续战斗,而它的敌人以后背对它,空门大开,它无论如何也没有停下的理由。

赫连郁的转身比任何人想象得更迅速,一开始就借助了抽飞第一只猎狗的惯xing,总之第二只猎犬飞扑而起时,树枝已经来到了它面前。

第二只小可怜的下场不比它的兄弟好,赫连郁听到那个chuī哨子的狗主人不敢置信地喊道:“这可是花了十两huáng金从东楚买来的名犬!你竟然敢杀了我的狗!”

不杀难道被杀吗?狗牙有毒,很多时候治疗不及时,哪怕是巫术也无法救回来啊,赫连郁默然想。

不过这群人眼中,两只猎犬可比赫连郁一条小命值钱多了,打个比方,两只狗被摔飞出去后,有五六个少年同时发出愤怒的大喝,挥舞刀剑冲上来。赫连郁才庆幸这些人的配合似乎并不默契,甚至比不上青陆勇士家的孩子们,下一刻就看到那些邀请他踏青,穿着和他一样雪白长衫的小巫们举起手。

空气缓慢地开始升温,赫连郁知道他不能等火焰真的向他she过来。

他不假思索向那什么大殿下冲过去,箭矢追赶着他,第一枚箭矢she中时少年们本来要欢呼,但是大出意料的是箭头根本没有没入这个蛮夷王子的身体就落到了地上。赫连郁吐出胸口憋着的气,驱使罗天万象之术的手势收回,双手齐握树枝根部。

以树枝为刀,以花香为刀风,他猛地将树枝向大殿下劈下去。

落刀之时,他才听到那一声长剑出鞘的龙吟。

“锵——”

剑光霎时便将树枝劈做两半。

“青陆的刀术?”大殿下不屑道,“一般般罢了,哪里能胜过我大重云氏的天子之剑。”

这话欠揍得赫连郁想一脚踩上这大殿下的脸,但是很明显,哪怕只要分心一瞬,被踩脸的就是他了。赫连郁不得不承认大殿下剑用得不错,剑法可堪称jīng妙,大重皇室对皇室子弟的培养还成,看来多年前青陆沦丧在大重铁骑之下,吓得他父汗从此身体里没有和胆相关的东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jiāo手只是几招,赫连郁便感觉非常吃力,桃花枝砍一下短一截,再短下去下去他就得空手和这群人斗,在只剩下手掌那么长的树枝时,赫连郁gān脆放弃了自己的武器,用尽全力把树枝向大殿下砸过去。

这一手虽然没有吓到大殿下,但是大殿下还是暗暗严正以待,刚才jiāo手时赫连郁不好过,而在赫连郁的怪力下,他的手腕也在发麻。

甚至没有动兵刀,只是顺便掰下来一截树枝,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大殿下暗中咬牙,闪开迎面飞来的树枝时感觉到一阵劲风从他耳边刮过,力道大得他脸颊生疼。然后他手腕一转,剑锋从赫连郁的空隙刺入,眼见得就能把赫连郁从前胸到后背串成个串串。

纷沓的花雨便是在这一刻落下。

躲避剑锋的赫连郁觉得有些不对,今日清风不疾不徐,哪里chuī得下这样的花瓣雨,莫非是这群人还在桃花树上做了埋伏,这个时候跳下来好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心思急转的赫连郁连连后退,目光抬起时,正好看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影如鸟儿展翅一样张开双臂,从树上轻松跃到他面前。

这个人手上拿着的,也是桃花枝,两根,和赫连郁开打之前那一根完好无损的差不多。

赫连郁的熟人也没谁,这人自然是乐道了。

乐氏四子的出现显然让这群人一阵紧张,赫连郁还在发愣,乐道已经挥舞树枝迎上了大殿下的剑光,“哎呀我说云随意,”乐道啧啧啧地说,“你已经堕落到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还是个不修武技,手无寸铁的小巫了吗?你云氏的骄傲呢?被你吃了吗?”

他说完不算,还用树枝压着大殿下云随意的剑光,如果说之前桃花枝在赫连郁手里,只是花香似刀风,在他手里,才是真的花香化刀风,本该被轻易斩断的树枝和剑刃几次碰撞,树枝一点事也没有,连花瓣也没落一朵,被弹开的反而是云随意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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