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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莲_璞玉难负【完结】(113)

  那时的她竟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小云鹊只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浸在冷水中泡了泡,又拿到嘴边chuī了chuī,便觉得缓过来了。

  于是看了看那烧开的热水,小小的姑娘恨恨地说了句:“不让我提,我就不提你了!”

  于是将手毅然放进冷水里,一放就是八年。

  那天,派给云鹊的小丫头趁着天黑悄悄地跑去高云长的房中报信:“云鹊姐姐知道自己不能泡冷水了,可伤心了,我看她趴在那哭了一下午,怎么都不停,枕头都给哭湿了呢。”

  高云长一挑眉:“真是奇了,一盆子冷水,竟惹出来她这么大的气xing?”

  说是这样说,云鹊到底只是个二等丫头,不值得他高大少爷多cao心。他又哪里懂得女儿心,只是一味地jiāo代小丫头:“可一定得看好了她,我就不信我这样的严防死守,她还能用得上冷水。”

  自那以后,两人似乎又恢复了主仆关系。云鹊还是主管高云长书房里的事,高云长还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偶尔遇上了会问一句:“云鹊,手可好些了?”

  云鹊便先放下手上的活计,手压在侧腰间垂眸回:“一直在用少爷的药,好多了。”

  高云长远远地看她的手,发现紫色确实淡了些,也不多问,又匆匆地去了。

  可到底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云鹊以前拿高云长当高家主子看,万事必毕恭毕敬。如今也拿他当主子,却成了自家的。

  高云长的一应爱好——点心该放几分糖,茶盏该放几分凉,研磨该兑几分水,鞋履该绣几朵云,桩桩的小事,都被她放在了心里,件件都被她排成了大事。

  这样的尽心,天冷了她惦记着,遣人送去鼠貂,天热了她惦记着,下厨摆了冰盏,下雨下雪更不用说,蓑衣雨伞常备,那遮雨用的竹青细篾,都是她亲自去院子里选的,手还被那抽条的叶子划出了口子。

  高云长又是如何呢?

  那时他十五,刚跟着一群小子混玩,尝了禁果,每日流连在百花丛中乐不思蜀。

  忽然有一天,觉得有些不对劲,仔细辨别了半晌,才发现是点心的问题,便问:“这点心怎么跟平日里尝的不一样?”

  丫头回:“这道一直是云鹊做的,今日她病了,少爷又要吃,便先叫厨娘收拾了一道,可是不合口味?”

  高云长若有所思地捻了块点心放到嘴里,细细尝了尝后,才说:“倒不是不合口味,只是突然换了味道,一时不习惯罢了。”

  于是这个鹅蛋脸微蹙眉的丫鬟重新走进了高云长的视线。

  她的手已全好了,白嫩的羊脂葱尖上镶着透了粉色的长指甲,指甲边修剪得齐齐的贴着ròu,可那留着的指甲依然很长。高云长盯着那双手失了神,眼看着那双手为自己沏茶,为自己做点心,为自己披披风,为自己研磨,他突然问:“手好全了,怕是再未沾过冷水了吧?”

  研磨的手顿了一下,又恢复了之前的频率,云鹊低着头看着手里头的项烟墨在研中划出的涟漪,轻轻地说:“同少爷说过那番话后,深觉以前少不更事,十分固执,故而自那以后再未沾过冷水了。”

  高云长更专注地盯着那双手了。

  “冷水既已弃了,那你那‘寻一个老实人嫁了’的话,可还放在心上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爱而不得,如隔靴搔痒

  高家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尤其是高云长的紫轩苑,更是人心惶惶,但若是外面的人问起来:“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里面伺候的人也说不出来的所以然,只会忧心忡忡地摇头:“不知道呢,只知道大少爷喊了云鹊姐姐进了屋子,这会子还没动静呢。”

  打听的人便暧昧地笑了起来:“喊了云鹊进去?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想这云鹊同大少爷是什么关系?既喊了她进去,大少爷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便也解释得通了——这是急着泄火呢。”

  此言一出,外面的小子便都猥琐地笑了起来。

  只有在跟前伺候的几个人知道,大少爷这样的怒气冲冲,怕不是一个“泄火”能解释得来的。

  只是他们也奇怪,云鹊平日里最谨慎,也最将自家少爷放在心上,若是寻常事qíng,她只用撒一撒娇,少爷自然会原谅她。这回又是出了什么事,叫少爷生这么大的气呢?

  此时高云长的卧房里,云鹊正跪在地上,被高云长捏着脸,眼睛紧闭着,那好看的柳眉蹙在一起,仿佛远山青黛。

  高云长咬牙切齿地说:“我待你不薄!”

  云鹊听到这话,紧闭着的眼角突然滑下一颗泪来。

  高云长看到她哭,心里的火气却烧得更旺了。

  “哭什么哭!睁开眼来!”

  云鹊的眼角不断有泪滴滑下,却始终紧闭着双眼。

  高云长听见自己后槽牙相互摩擦的声音通过头骨传到了脑子里。

  他手上的力气渐渐加大,捏得云鹊那标志的脸蛋都变了形。

  云鹊忍不住疼,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眼睛中却盛满了泪,遮盖得她的眼底一片破碎不堪。

  高云长从怀中掏出帕子,十分用力地在云鹊的脸上擦了擦,想将她眼中的泪擦gān,好看透她的内心。

  “你倒是会哭,哭有什么用,以为哭得凄惨些我就会心疼你,就能念一念我们同chuáng共榻的qíng义了?真是可笑,你那样的láng心狗肺,反倒要我来念旧qíng,我又是遭的哪门子罪?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这人心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用帕子擦着云鹊的脸。

  云鹊被这粗鲁的动作划得眼睛一片红肿,只能无力地躲闪着,可是脸被高云长钳住,压根躲不掉。

  终于脸上的泪都被擦gān,她的脸又被高云长捏着,她的眼睛被迫对上高云长的眼睛,一看到那双含着愤怒的眼睛,云鹊的眼泪便又止不住了。

  高云长气急败坏地放开了她,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又过来捏住云鹊的下巴问:“到底是为什么?你告诉我,是我高家对不住你,还是我高云长对不住你,bī得你要这样对我们?”

  云鹊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拼命地摇着头,否定着高云长的说法。

  高家没有对不起她,高云长……自然也没有对不起她。

  高云长看着云鹊那张哭花了的脸,心里也传来一阵阵痛,他今日从项景昭的嘴里听到云鹊勾搭宋慈的消息,便觉浑身像被火烧了一样的难忍。若不是项景昭同他分析过,说云鹊见宋慈很可能是为了跟王知府搭上线,而非给他戴绿帽,他可能这会早已将云鹊撕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问话?

  可是即便是被项景昭劝过,高云长还是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因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的声线,问:“那毒是你放在那的?”

  云鹊哭得已说不出话来,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高云长已气红了双眼,他快步冲到了云鹊的面前,云鹊以为他又要来捏自己的脸,忙惊慌失措地往后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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