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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_常叁思【完结】(48)

  黄锦外向,一起干等还没那么煎熬,要是换成权微,杨桢想了想那个沉默是金的画面,觉得还是心领比较好。他有一点饿,然而嘴上不老实地说:“不用不用,我早饭吃的多,现在还没饿。”

  权微看见他不听摆动的手,忽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一件事,就是杨桢这个货,好像从来没有哪一次是直接爽快就答应他的要求的,每回一上来,不是摆手就是婉拒,虽然最后都还应下来着。

  权微的手按在方向盘上,握紧又放开,对于脑中刚做出来的总结简直是耿耿于怀。

  “他不想跟你一起吃饭”想法一冒头,权微就生理性的有点反骨,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在心里凉飕飕地想道:现在不饿,那一会儿饿了,也没得吃了。

  两人没聊头,杨桢的困意很快就上来了,他每天起得早,收摊了吃一点就要睡觉,这会儿虽然还饿着肚子,但小车微微的颠簸催生睡意,他将眉心揉了又揉,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不至于原地睡着。

  但周公之力不可小觑,杨桢慢慢地委顿下来,权微的车速稍微降得急一点,他的头就会猛的往下扎一下。

  权微就是不看两边的后视镜,空间里多出一个人,他也会无意识地看几眼,旁边那位困的昏天黑地,眼神已经懵了,哈欠打得眼底直发亮,却愣是顽强的清醒着,将头斜靠在开了一半的窗户边吹风。

  然后权微的人品也是绝了,瞟过去的5眼里杨桢就打了4个哈欠,看别人打闭眼张大嘴的打哈欠可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体验,他看不下去地说:“你睡觉打不打呼?”

  杨桢的脑子现在是一团浆糊,他听见问话坐起来了一点,茫然地看着权微反应了得有10秒,接着才用双手揉着眼睛,边醒觉边说:“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这个。”

  权微见他回句话都这么难,感觉一会儿写字铁定更加迟钝,写出来的字要是丑到跟自己的水平差不多,那还要他何用?权微看着灯拐了个弯,干脆将“不知道”当成“不打”听了。

  他不冷不热地说:“还得有个四五十分钟,你困了就睡吧,别一会儿糊里糊涂地给我瞎写一通。”

  既然车主都发话了,杨桢真是困得厉害,就坡下驴地闭了眼,抿着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不会乱写的,放心吧。”

  这人真有意思,杨桢昏昏沉沉地想道,明明心不坏,却非要把自己装得像个恶人,像他这种凡事都想给人留好印象的人不是很能理解,与人为善,人与我善,其乐融融的不是更好吗?

  城市里道路平,权微开车也稳,杨桢带着一点愉快的思绪,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不过他没有睡够50分钟,心里绷着一根弦,打了个二十多分钟的盹儿就醒了。

  权微省了一道简单粗暴的叫醒服务,觉得杨桢挺自觉,他喜欢这种省心的人。然后他也不问人还睡不睡,只是见杨桢睁着眼睛没打哈欠了,就伸手按开了车载音乐,一阵BGM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杨桢昔年耳濡目染,多是琵琶玉笛和胡琴,加上他本身是那种安静的性格,所以现代的歌曲他听不习惯,有的闹,有的感觉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哭着唱的他都听不出感情,杨桢很少听歌,也不知道音乐的天空有多广阔。

  但是权微放的这个曲调很柔和,哀伤也轻快,听起来让人放松,特别不像是权微会听的歌。

  然后杨桢听得正陶醉,旋律忽然就中断了,车里安静下来,他愣了一下,不懂车地转头去问权微:“车坏了吗?”

  权微开得好好的,闻言露出了一张冰冻的黑人问号脸:“没有,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音乐切换的时间正好到了,下一首开始缓缓倾泻,杨桢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个乌龙,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下音箱,笑着说:“刚刚那首歌结束得太突然了,接着又没有声音,我以为这个出了故障。”

  突然吗?

  权微第一次听到这首纯音乐的时候,也觉得结尾很突然,后来知道了曲子名字,才觉得突兀的结束才是它的灵魂所在。

  best moments,最好的时光,就是会戛然而止。

  “还听吗,刚刚那首?”权微忽然说。

  杨桢犹豫了一下,眨了下眼睛,说:“还听。”

  在放的这一首是个女声的美式唱法,“啊”得高一声低一声的,让他觉得有点紧张。

  权微目不斜视地往上调了一首,又在屏幕上点了一下,这首歌就一路放到了家门口。

  他自住的这套是个小两居,从门口入户以后就是客厅,杨桢进门后在玄关门口站了一下。户主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进了客厅,一头扎进了冰箱里。

  权微最近爱上了罐头瓶装的酸梅汤,他拿出一瓶来刚要关柜门,又才想起还有个客人,于是又带了一瓶。

  到了递饮料的环节,他才回头发现杨桢还杵在门口,看起来特别见外,于是他又有了“不想跟他一起吃饭”的类似感觉,他催道:“进来啊,你打算就站在那儿给我写吗?”

  杨桢正在环顾室内,权微的房子装修风格都差不多,现代简约风,就是户型上有所区别。

  不过这个客厅方正,大小也跟幸福花园那个差不多,当那些鲜黄色的玩具跃入眼帘的瞬间,杨桢陡然生出了一种像是久居过后的熟悉感。

  他听见权微叫他,就立刻对上视线说:“我不需要换鞋什么的吗?”

  权微揣着两瓶冰镇的饮料,再次被他的礼节震了一下,他用一种难得和蔼的神情说:“没那么讲究,直接进来吧。”

  杨桢进来以后,立刻被塞了一瓶冷饮,他是喝惯热茶的人,对冷饮不太感冒,于是一直拿在手里,跟着权微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是跟客厅截然不同的一方天地,跟整洁沾不上边,但也许是里头全是木作的原因,充斥着一种怀旧的氛围。

  杨桢还没完全踏进来,就知道自己喜欢这里。而权微在他前面,很随便地用脚拨着木屑,动手清理起堆满杂物的工作台。

  面上全是凿痕的高脚长条凳横在中央,凳子脚边是无数卷木屑,锤子、锥子、刻花刀码得到处都是,还有很多零碎挂在墙上,木板、弩、砂轮、折叠小板凳……

  在角落上,还有一把中号的老算盘,旧到漆光尽数褪去,露出风化过的沧桑木里。

  巨大的悲伤如同巨轮碾压而来,杨桢情不自禁地走向角落,双手颤抖地去摸他熟悉到骨髓里的东西。

  权微清了会儿东西,感觉身后没动静,然后他一抬头,脸都差点气大一圈,那个算盘是他爷爷的遗物,他刚要提气呵斥,噼里啪啦地珠算声先响了起来。

  然后权微就只剩一个感觉了,快。

  杨桢失魂落魄地拨着算盘,蓦然想起了一位游方诗人为卑贱的牙商写下的一句诗。

  七子之家隔两行,十全归一道沧桑。

  第31章

  触景生情,乡愁,或者说是怪力乱神终于击倒了杨桢的神智。

  他在算盘声里久久回不过神来,一时根本忘了顾忌这是别人的家里,和别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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