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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_许乘月【完结+番外】(104)

  月佼听得忿忿,气得想打人:“只是和离,当真便宜先前那个坏夫婿了,哼!”

  “那时寻常人家的女子地位极低,若不是有朝华长公主撑腰,她连‘和离’的机会都不会有。”严怀朗心下也不免唏嘘。

  “那坏蛋凭什么打人?若我是罗大人,逃走之前一定毒死他,哼!”

  严怀朗扶额苦笑,“别哼了,那时情况不同,若当真将夫婿毒死,会被沉潭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旧俗……不像话!不讲理!”月佼气鼓鼓地看向严怀朗,像是要寻求他的认同。

  严怀朗安抚道:“所以罗大人一生心血都花在教导与扶持陛下,最终促使陛下终结了这种不公平。”

  或许对罗堇南来说,这四十年来女子地位的回升,是对她当年所受过的那些屈辱与折磨,最有力量的回击。

  月佼终于平静下来,点点头。

  ****

  吃过饭后,才是正戌时,两人不舍分开,便就在南惠坊中四下逛逛。

  夜里的南惠坊最是繁华,人来人往,各家店铺也热闹,要至亥时宵禁才打烊。

  月佼平常散值后都只是窝在官舍看书,休沐时便回弦歌巷,很少出来闲逛,是以瞧着什么都稀奇。

  严怀朗一径惯着她,她拿起什么他便通通都要买给她,吓得月佼再不敢随意动手。

  “你不能胡乱花钱,我就是瞧瞧!”月佼跺脚,拉住严怀朗十分渴望挥霍的手。

  严怀朗挑眉,淡淡笑道:“谁让你方才在太和楼不肯让我付账的。”

  “那是从前说好请你,一直也没请成,我要讲信用嘛。”月佼拖着他的手将他拉走。

  眼看时辰已不早,两人便穿过人群出来,坐上马车往官舍回了。

  月佼坐在严怀朗身侧,无所事事地抓着他的手玩,严怀朗被她这无意识的举动撩拨得三心二意,索性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不让她再作乱。

  “那个,咱们说好的,休沐时你记得带我去找罗昱修哦。”月佼提醒道。

  她此刻才后知后觉想起,方才来时,严怀朗说的是“等过几日休沐时再说”,为防他使诈,她便要他把话说死。

  严怀朗轻哼一声:“求我啊。”

  “方才来的路上明明求过了。”月佼皱眉撇嘴,嘟囔道。

  “你先前那叫红口白牙、空手求人,”严怀朗瞥她一眼,“毫无诚意。”

  月佼想了想,低头取下自己腰间那只小荷包。

  来时还沉甸甸的小荷包中此刻已不剩几个钱了,太和楼那顿饭真是贵。

  她将小荷包捧到他面前,可怜巴巴道:“只有这些了。”

  “好好想想,我是钱财能贿赂的那种人吗?”严怀朗又瞥她一眼。

  月佼“哦”了一声,将小荷包收起来,红着脸看向他,抬头挺胸,一副从容就义的姿态。

  “钱财行不通,那、那美色呢?”

  严怀朗眸底神色一黯,笑意轻扬,徐徐凑近她:“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第五十八章

  此次罗霜在小书院内讲史近半个月,对月佼来说当真是受益匪浅。

  从前在话本子上零碎看来的、从祖父口中含糊听来的、一年前为了考官从书本上囫囵读来的, 所有那些在她脑中原本似是而非、杂乱无章的凛然大义, 终于得到了透彻而翔实的注解。

  她终于脉络清晰地知道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儿女们, 数百年前是如何在外敌围攻、内政纷乱的动荡与烽烟中揭竿而起,以无所畏惧的热血与悍勇驱散乱世阴霾。

  也知道了,在这数百年的繁衍绵延中,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如何在新学“天赋君权、尊男卑女”的压制下, 走上错的回头路。

  而四十年前那风云际会之时, 无数热血不凉的少年之心,又是如何的前赴后继,重新照亮了这锦绣山河。

  她那懵懵懂懂的小脑袋中, 生平第一次,对“家国天下”,有了深彻的认知。

  出谷近两年来, 她见识过红尘温软,亲历过市井繁华。原以为这一切本当如此,到此时才知,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是在数百年的时光中,经由多少代人传续不断的付出与坚守, 才成就如今这般气象。

  她见过良善,也见过丑恶, 知晓在光明与繁华之下,时间仍有许多阴暗与不公。

  她曾因此迷茫,不懂为何有人明知自己在做错的事,却仍要那样去做。

  有时她会淡淡沮丧,总觉那些恶人与恶行除之不绝,连累这大好人间总无法至善至美。

  可罗霜告诉大家,人心有好有坏,每个人所行之事皆有对有错,这事亘古不变;就如同迎面有光时,背后必有阴影。

  来这大千世界走过一遭的所有人,无论是平凡的贩夫走卒,还是煊赫的帝王将相;无论功在千秋,还是恶贯满盈,每个人或长或短的一生,都在这璀璨的人间烟火色中。

  在天地玄黄之间,名为“大缙”的这广袤人世,它永不会至善至美,却绝不是不善不美。

  “你我生长于斯,这便是你我的‘家国’。我们都是它的一部分,不论我们最终是光荣、伟大,或是平庸、渺小。”

  “你们要始终谨记,你行如何、你心如何,你的家国便会如何。”

  你行光明,它便不堕黑暗;你心少年,它便永不苍老。

  所谓“生生不息”,便是如此。

  ****

  这段日子里严怀朗忽然变得很忙,时常天不亮便一身朝服衣冠往内城而去,通常要在未时过后才能回到监察司处理事务,有时忙到申时放值,或者更迟一些。

  月佼从不扰他做正事,每日申时与大家一道自小书院出来,便窝回自己的官舍,云照他们约了她好几回说一起去吃饭、玩乐,都被她含糊其辞地推脱掉了。

  通常她回官舍换身衣衫,再看一会儿书,忙完手头正事的严怀朗便会过来找她一道用晚饭。

  而晚饭过后,两人就在他那间官舍的小书房内“悄悄”独处。

  以往严怀朗散值后多是回高密侯府,有时回忠勇伯府,只偶尔才会留宿官舍;近来官舍小吏们见他突然转性,几乎日日以官舍为家,纷纷揣测严大人是不是与家中闹气了。

  因严怀朗是右司丞,他的那间官舍自是宽敞得多,还有单独的小书房,月佼头一回踏进来时就给羡慕坏了。

  她立刻想起当初在邺城的官驿中,严怀朗为了敦促纪向真抄书,随手写下的那副字,便提出让严怀朗教她写字。

  严怀朗教她显然比当初教纪向真时温和、耐心得多,也不嫌她长进慢,这叫她心中很是欢喜。

  不过,这一连十余日下来,她的字迹没见太大长进,有些不该长进之事倒是长进得飞快。

  譬如今夜,方才她明明在好好写着字,严怀朗坐在一旁看卷宗,她边写字边同他讲着这半个月在罗霜堂下听教的所学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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