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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_老胡十八【完结】(299)

  她愈发下定决心,自己得赶快将坐堂行医之事提上正轨,只有见识过东京城的繁华与发达,才对比出金江的落后来,尤其是交通不便的王家箐,最简单的想吃顿肉,首先得保证进城的路是走得通的,还得保证进城去肉摊子还未收……否则,就是手中捏着钱亦买不到。

  她心内有个想法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想让江家搬离王家箐,若能来到东京城,不说生活方便,交通便利,就是商机也多,只消肯努力,总不会饿肚子的。况且,因着东京城的中心地位,四面八方奇巧人物,下头几个兄弟姊妹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眼界都不一般。

  当然,若日后……她真能与窦元芳修成正果,她也不想与家人分隔两地,江老大两口子的性子,她实在放心不下。若日后她远在汴京,江老伯老两口也没了,就他们那性子还在王家箐生活,不知要被多少人欺辱了去。

  日后兄弟姊妹几个定是要各自成家的,哪个也不可能就窝在村里守着他们……现在的高家外公外婆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她得努力挣钱,尽量早些立稳跟脚,到时候劝说江家人才有底气。

  当然,等她晚食后到了熟药所,现实又狠狠给了她两巴掌。

  直到天色黑透了,买药的,煎药的人都不少,就是每一个来瞧病的……准确来说是每一个愿意找她瞧病的。

  有几个伤风咳嗽的,那日的张小哥费尽口舌将他们引到江春诊室门口,人家一瞧她黄毛丫头个,都又走了。脾气好的都还找了个旁的借口,诸如“家中孩儿饿了”“今日未带钱”“先去买个物件”,有那脾气不好的直接就骂着走开了。

  江春在诊室内哭笑不得。

  张小哥亦没忘了又安慰她一顿,杨掌事照例也来宽慰几句。

  江春收拾了心情,到点儿就拿了书本走回学里去。

  因着心内有事,也就未注意身后有人在跟随,直到转下了朱雀大街,走到个黑乎乎的胡同口,被人从后拍了一下,才将神游天外的她吓了一跳。

  “啊”一声就喊出来。

  “莫叫,是我!”

  这把醇厚的嗓音,堪堪将她神智拉回来。

  身后男人走到她左手边去,问她这几日都哪去了,怎见不着个人。

  江春想起昨夜的梦里他就是这般吓唬自己的,这家伙不知人吓人是会死人的吗?她也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往前面去。

  只是,积了雪的青砖地面,她厚底布鞋亦不够稳固防滑,才堪堪走了三四步就打了滑,险些一个“平沙落雁”式屁|股落地,还好被窦元芳拉了一把。

  江春忍不住回头,昏暗的灯笼下,见他皱着眉头,一副无奈样子。

  “罢了罢了,不说你便是,好生走路罢!摔一身雪可不是好玩的。”

  江春依然不说话,只“嗯”了一声。

  他的手就势,顺着她厚厚的袖子往下,紧紧握住她小手,感到手中那冰块一般的触感,他皱着眉问:“怎手这般凉?大半夜的在外头行走,你倒是胆子大。”边说还边用大手使劲捏她手,倒是将她手上寒气驱散了许多。

  他果然是练武之人,身上阳气旺盛,才三两下就将她手搓热乎了。江春舒服得松了口气,自也不再与他别扭着。

  “元芳哥哥怎在此处?”

  “这两日哪去了?连着来寻了两日也未寻到你人,怎还连晚食也不用了?”

  两人同时开口,倒是惹得相视一笑。

  他的问题就是对她的回答了,原是来寻她的,连着寻了三日,她心内有些高兴,这傻子就不会使人与她留个口信不成?天寒地冻的,非得日日来“瞎猫碰死耗子”!

  真是个大傻子!

  江春生怕他如梦里一般看她不起,边看他眼色边试探着道:“我去熟药所坐堂哩。”

  果然,窦元芳面色立马黑了:“你去的哪一处?怎半夜三更才回?就不怕拍花子的把你拐走了?”

  江春|心内憋笑,又拿这个来唬我,能不能换个花样啊?!

  “还笑?果然是胆子大了,日后不可再这般深更半夜了……”

  “你元芳哥哥你来接我呗!”江春狡黠的眨眨眼,娇娇一句,将他絮絮叨叨的说教堵在了喉间。

  “好。”

  除了答应,他还有旁的选择麽?没有了,他就是见不得她娇娇弱弱说话,她那声“元芳哥哥”将他心内怒气驱得烟消云散,她那双狡黠的杏眼,令他欢喜得……恨不得亲她一口。

  真是拿她没法子了。

  深冬的寒夜里,街面上已基本无人了,一男一女紧紧牵着手,轻轻踩在积雪上,沿着笔直的朱雀大街,慢慢往太医局而去。

  腊月十三,是江春坐堂的第三日,经了前头两日的门可罗雀,她的内心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亦不为过。反正也没人,她放宽心的拿出书来默默看起来,桌上油灯倒是明亮,只是脚下觉着冷。

  好在杨掌事给她端了个炭盆来,就放在桌下烤着双脚,不消两刻钟,双足暖洋洋不说,就是诊室里也热乎起来了。

  除了自己白坐了三日,白拿了人家三百文钱未瞧过一个病人,江春深感内疚外……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江小大夫,您瞧瞧,这位老阿婆的病症您可能瞧。”张小哥引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进门来。

  那婆子见是这么位年轻小娘子,果然也不甚满意,但她那腰杆子委实是疼得受不住了,心想能来熟药所坐堂的,总差不到哪儿去,权当死马做活马医了。

  待她坐定,江春慢慢压下心中喜悦,瞧她神色焦躁,眉头紧皱,双目无神,眼下青黑一片……明显的没睡好,再联系她一进门就“哎哟”着的呻|吟声,定是因疼痛未曾睡好。

  回想将才在大厅里,张小哥牵着她,她一手背背后去扶着腰的动作……估摸着就是腰痛了。

  江春|心内有了谱儿,这才让她伸出手,让她搭上三指去,凝神片刻:这老妇左手关脉与尺脉皆沉迟,面色晦暗,是明显的肝肾不足之症。

  为了树立她小大夫的威信,江春也不问她可有甚症状,只盯着她眼睛问:“阿婆腰痛多久了?”笃定了她就是腰痛。

  老阿婆倒是诧异,惊奇道:“小娘子怎知我是腰痛病?”

  江春忍住前世“知无不言”的毛病,老神在在道:“阿婆且听听我断得对不对。”

  “阿婆平素常感四肢不温,手脚冰凉,浑身无力,身上困乏,尤其以腰间沉痛为主,夜尿频繁,喜暖畏寒,可对?”

  老妇人果然点头,满口道:“这倒是哩!买买撒!小娘子好生厉害,只把了脉就瞧出病症来。前头也瞧过几个老大夫,吃过几贴药,吃时是好端端的,吃过了又痛起来……哎哟喂,可折腾死老婆子了!”

  江春闻此言,心知这也是吃过不少药的老病号了,待会儿开方剂量要稍微大些才行了,嘴上却道:“阿婆口音略有两分耳熟,莫非是西南一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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