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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_老胡十八【完结】(63)

  见她还一副呆愣的样子,窦元芳揉了揉太阳穴,觉着自己不会是介绍了个傻学生给老陈了吧?这副样子,又是不识字的,进了学堂可咋整啊?还不得被同窗欺负得没地儿哭?不过想起第一次见她在迎客楼与掌柜的讨价还价,那精明的样子,倒是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于是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各有心事的样子,谁也不说话。

  旁边的文哥儿倒是急了:“姐,你能上学了,还不感谢一下公子?”

  江春这才反应过来:“多谢窦公子相助,小女无以为报。”

  窦元芳也倒不是为了要她什么回报的,就这份一眼能看到底的家底儿,还不如自己身边的窦三呢……要不是淳哥儿回去就病了,病得糊糊涂涂的也不忘“儿想娘”“儿想娘”的哭,自己问了窦三才知道那日的原委,倒是委屈她个小姑娘了。

  那女子虽并非真心情义与自己在一起,但淳哥儿却是无辜的,自己不该迁怒于他个小儿,且老岳母对他自来都是无话可说的……此中纠葛暂且不提。

  且说窦元芳简短地说了这么几句后,就眉头微皱,不发一语。江春很想劝他小小年纪莫这么苦大仇深的,眉头皱久了,眉心的皱纹就消不下去了,到时候更显老成。

  王氏煮来苦茶,窦元芳和窦三各饮了一碗,就道尚有事务,告辞而去。

  这一夜,想着明日要做的事,可能影响自己的一生,虽有窦元芳的加持,但江春还是些微紧张的。

  迷迷糊糊才将睡着似的,就听到敲门声,高氏在门外压低了声音喊她:“春儿起了,今日要去弘文馆哩,睡不够等回来再补……阿嬷给你煮着两个红糖蛋,快起来热乎乎地吃一碗。”

  直到洗了脸,手里端着烫呼呼的红糖鸡蛋,她才彻底清醒过来,今日要去入学面试了。

  平日自己最多能得一个吃的鸡蛋,今日为了有个好兆头,居然得了俩。就连王氏也给她塞了三十文钱,道:“春丫头走这远路到县里,俩鸡蛋不顶事儿,到时候饿了就去吃碗米线,多加两勺焖肉,银钱管够。可别饿肚,到时候人家夫子问你姓甚名谁都说不出来嘞!”

  众人被逗得一笑,二婶也难得未唱反调:“阿嬷可就多虑咯,我相信咱们春儿定是能,能,那啥,对答如流,反正春丫头聪明着呢!”

  江春说不感动是假的,王氏这个老太太活了半辈子了,恐怕还从未花钱吃过街市上一碗米线呢,别说米线了,就是葱油饼都舍不得吃一个呢!

  此次一定会成功入学的,自己在后世整整二十年的寒窗苦读可不是吹的,再加上有老腊肉窦元芳的加持,嗯,一定能面试上的!她边走边给自己打气,一路上有爹老倌陪着,天虽还为亮,倒也不怕。

  待二人到得县城里头,已是天光四亮,申时过了一半的样子(大概八点钟),街面上采买的妇人婆子、吃早点的男男女女,开始热闹起来,与那寂静的王家箐自是不一样的。

  两人也未再吃米线,只问了路人,往弘文馆而去。

  父女两个穿过热闹的南街,沿着干净整洁的北街青石板路,走到尽头,见江边有一青山,虽是深冬了,但一眼望去树木仍是葱葱绿绿的,也不晓得植的是些什么树。书院倒是很显眼,就在那青山脚下,依山而立,傍水而建,朱红的半人高墙,上盖了青灰的老瓦,与那周围的民屋比起来倒是鹤立鸡群。

  江春整了整身上那身过年新做的衣裳,上下看了一圈无甚不妥,才走到书院门前,见那朱红的大门未开,只在右侧开了道小门。

  她往小门那儿敲了敲,见一总角少年伸出头来,她忙道:“小哥哥好,敢问教管司陈夫子可在?”

  那少年打量她两眼道:“教管司有两位陈夫子哩,只不晓得你要找的是哪一位?”

  “我们找的是陈之道夫子,不知他今日可当值?”

  “今日自是不当值的,馆里还未开学哩……”那少年慢吞吞道。

  眼见着小丫头露出懊恼神色来,他才道:“今日是不消当值,但他老人家早来了一刻钟哩,这几日报道造册的学子多着呢,让他多歇会儿,晚些太阳出了再来,他都不肯哩……倒是你个小丫头,这早就来找他,可是有什么事?”

  江春自是不会与他多说道的,只抿着嘴笑了笑,道:“我们是受他人之托来的。”

  那少年虽有两分话唠,却也是个心底有数的,未再追问下去,只点了点头道:“喏,陈夫子就在那呢,你们顺着这路走到那桃林尽头,有幢红瓦楼,底下正中那间就是教管司所在了。”还伸出白嫩的手指指了个大致方向。

  江春看了看他那手指,白皙纤长,不似贫家门童该长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门童,再观他对馆内人事熟悉,场所亦是了若指掌的,恐怕也是馆内的学生?或是教职工家属?

  江春边想边领着爹老倌往前去,走了约摸两三分钟,才见到那红瓦房。她先停下,再次整顿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倒不是她多爱美甚的,而是这身衣裳实在有些大了,稍微走动两步就会有褶皱,本就宽大的衣裳,若再高低不平整的,确实不太雅观。

  她走到开了一缝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只闻里头“进”的一声,江春就推门而入。

  里头只对门坐了位五十来岁的老者,须发花白,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的。

  她先打了声招呼:“老先生安好,敢问老先生可是教管司的陈之道陈夫子?”

  那老者见是一六七岁的小丫头,不是那死皮赖脸求着要混进来的县城子弟,就和蔼地笑了笑。道:“正是老朽,不知小丫头找我可是有事?”

  江春方定了定神道:“陈夫子,小女乃金江县下王家箐村人,姓江,单名一个‘春’字。此番贸然前来,乃因汴梁窦十三爷让小女来寻您老人家……”

  那老者方认真起来,“哦?果真是那窦十三引荐来的?但他与我说的分明是十岁的女公子,怎……”

  江春内心也很无奈啊!是,我是个子矮,我是显小,总让人有种还是孩童的错觉,但我真的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啊!我真的好想长高啊!

  那老者也不待她回答,道:“既是十三引荐来的,我自是信他眼力的。我且问你,至今读了些什么书了?可习了什么技艺?”

  江春老老实实道:“回夫子,小女还未读过书,字也识得不多,但略微有两分医术上的志趣。”

  第42章 入学

  “哦?未读过书可怎识得字?”陈夫子好奇道。

  “小女也不知是何缘故,只见过一次的字,若隔段时间再见,仍能在脑中认出来。”对不住了,为了尽量“暴露”自己的长处,为了能有学上,江春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了。

  陈夫子听得半信半疑,越是上年纪的人越不相信还有此等记忆非凡、天赋绝佳的人事。古往今来,无论是科举、医途,还是音律、书画之艺,平淡无奇者总是占了绝大多数的,有天赋者本就凤毛麟角,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遇着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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