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撷香_九月轻歌【完结】(114)

  苏润与程询都笑起来。

  程夫人核对完账目,下人手脚麻利地把一堆东西收拾起来,送到程询的小库房。之后,程译、程谨过来请安。

  闲话一阵子,程清远的小厮前来传话,“老爷有客,不回来用饭了。”

  程夫人不以为意,唤红翡传饭。

  有苏润在,饭桌上总是少不了陈年佳酿,只要一同用饭,程询就少不得陪二舅喝点儿。

  程译、程谨只是做样子,一杯酒陪两个人大半晌。倒不是不能喝,是还有功课要做,得保持头脑清醒。

  饭后闲话一阵子,舅甥四个回到外院,各自回房。

  程询在书房喝了一杯浓茶,斟上第二杯之后,吩咐程禄:“把老爷请来,说我有一本账要请他过目。”

  程禄应声而去。

  账总归是要清算出个结果,哪怕只是暂时的告一段落。程询是这样的心思,程清远亦是。

  过了一阵子,程清远过来了。程安奉上茶点。

  程询抬手示意程禄、程安退下。

  程清远落座,望着长子的眼神,透着厌憎。长子说出了那些诛心的话之后,他也不需再掩饰对长子的真实情绪。

  程询喝了一口茶,换了个闲散的坐姿,“那本账,稍后拿给你看。上午,有些话没说完,也没说透,你我皆是。今晚说清楚?”

  程清远冷笑一声,“养了你这样一个孽障,是我此生败笔。眼下,你不妨跟我交个底,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急什么。”程询牵了牵唇,“横竖你也不能把我逐出家门——你就算一头碰死在祠堂,宗族里的人也不会同意。”

  连中三元,对于整个家族来说,是怎样的荣耀?谁不在当时与有荣焉,谁会傻到把荣耀推出门外。父亲之所以只是闹腾而没切实的行动,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

  停一停,他玩味地笑了,“是,你会说总能找到机会,但是,你就算找到,恐怕也会放弃。你比一般人更贪心,更舍不得因我得来的益处。”

  程清远再次冷笑,“得失之间,我自有衡量。但愿你能一直让我得益更多,否则,要你何用?”

  “这话说的。”程询语带笑意,“如今要不是因为娘和二弟,我真不稀罕这出身。”停一停,继续道,“今日我大动肝火,为何?因为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能做出那种事——居然利用我看一眼都嫌脏的人,促成更肮脏的裙带关系。廖彦瑞那档子事,让我震惊、发指,而眼前这档子事,让我恶心。”

  男人,官场上的男人,最让他不齿的一类,便是利用裙带关系获得利益的货色。众生平等,在相同的事情上,都无辜。可有些人就是不在乎别人的一生要怎么度过,就是不肯给予女子哪怕一点点的尊重。

  这是不对的。

  女子,除了在歧路上执迷不悟的,都有资格得到相对来讲更平顺的路,不该被人当做棋子。

  这世道之下,只有从骨子里惧怕女子的男人,才会不遗余力地看低看轻女子。那何尝不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自卑。

  程清远发现,对于程询而言,激怒他是件特别轻易的事。他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发作。发作也没用,何苦白费力气。

  “你已经是这样了,我不能不做更坏的打算、更糟的设想、更缜密的准备。”程询站起身,从书架上隐藏的暗格之中取出一个大大的、厚重的牛皮纸袋,走到程清远跟前,“这些,是你为官这些年以来触犯刑法的记录的一部分。你忙着算计我,不过是想逼着我亮出底牌。好,今日,我就亮出这一张。”他把纸袋递到程清远手里,“你且好生看看吧。”

  程清远的眼神转为狐疑,接过纸袋,取出里面厚厚一沓纸张,凝神阅读。越看越心惊:工工整整誊录的桩桩件件的事,最早可追溯到十年前,最要命的是,一字一句,都是照实叙述,没有故弄玄虚夸大其词之处。

  程询俯视着他,眼神凉薄。

  父亲不会知道,这些记录是怎么得来的。前世,有那么几年,他都怀疑自己与父亲的位置颠倒了——做父亲的惹祸,做儿子的收拾烂摊子:父亲埋下的隐患太多,不断有人找到他,有理有据地细说与程府的来往、纠葛,要他出手相助,予以益处。他要针对每件事、每个人寻到别的把柄,再安排人手绕着弯子发落掉。多达几十起。

  做父亲的作孽,做儿子的善后。

  跟谁说理去?

  气闷了很久很久,而在今生,要感谢那一段岁月。

  今日他让父亲看的,不过十中之三,但也足够父亲为此忙碌三二年了——如果不会破罐破摔的话。

  程清远看到中途的时候,额头上沁出冷汗。

  程询不动声色。

  程清远全部看完之后,匪夷所思,又因这匪夷所思生出恐惧,“这些……你从何处得来?”

  “这就怕了?”程询讽刺地笑一笑,“不都跟你说了,你也应该清楚,这只是一部分。”

  “我问你,这些从何处得来?”程清远猛然跳起来,“谁?!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盯着我?!”

  程询抬头望一望上方,一字一顿,“苍天有眼。”

  “你想做什么?!”程清远此刻的状态,说是恼羞成怒也行,说是不管不顾也行,“你想用这些告你的生身父亲不成?!”

  “那要看你。”程询逼视着他,“让我过的顺心,我便给你销毁罪证、除掉一丘之貉的时间。不信,你就试试。”

  谁犯错,谁善后、受罚。憋着火气给这所谓的父亲收拾烂摊子的日子,他过够了。除了柳元逸一事,再不会了。

  “……”已经责骂过的言辞,程清远不会在朝夕之间重复。可除了责骂,他能说什么?这样的情形之下,任何解释都是无力并可笑的。

  “此刻起,让我过的遂心、如意,别让小人在官场给我使绊子,别让我出任何意外。再给我添堵,试图让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你这些罪证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到官场乃至民间。这点儿能力,我总是有的。”程询气定神闲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豁出去了,我也愿意看看,能被你连累到什么地步。”

  朝廷重臣,只要没有篡权谋逆,皇帝给的惩处,大多是令其致仕,全自己的颜面,毕竟是自己选拔入阁的人,毕竟没功劳也有苦劳——于今上而言,则一定会成全先帝的颜面。严查的话,牵连甚广,会引起朝野震动、官场人人自危,弊大于利。

  只是,致仕?那是程清远绝不能够接受的。

  程询再清楚不过。若不了解,不会如此行事。“在你销毁这些罪证、除掉相关的这些人渣之前,我有个条件:厉骞那厮,你欣赏,想把他培养成你的爪牙,可我厌恶。近日,瞧着形势,顺势把他打发掉。不然的话,程家的状元,就会在明面上与榜眼势如水火,到时你是冷眼旁观,还是帮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九月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