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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_九月轻歌【完结】(38)

  程询轻一摆手,“你该走了。”

  管家如何也不敢在人前违背他的意思,只好称是退下。出门的时候,心生异样。大少爷应该说的是退下,却给了他那么一句……不会是另有深意吧?

  程安、程禄把门关上,退到角落。

  “你们是不是为了柳公子一事而来?”程询等二人点头之后,道,“好,我们从头说起。”他望向廖文咏,“事发那一年,你不过十三四岁。参与这种事,你于心不忍,为此,有了柳公子的死里逃生。”

  前世,廖家走向末路之时,廖文咏在狱中求见。相见后,他说了很多,其中一点,就是柳元逸并没死,只是变成了傻子,若不信,可以派人去真定的庄子上查看。

  人是没死,又有何用?那时柳阁老已经病故,柳元逸的病情拖了三十来年,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单刀直入地点破当初廖文咏的心绪,廖家父子只觉毛骨悚然:常年照看柳元逸的仆人,不知道这些;知情并参与的两名护卫,已经灭口。程询听谁说的?柳元逸那个傻子么?

  “起初的于心不忍,慢慢变成你心里的捷径、摇钱树。但不论怎样,你一时的善念,都该感激。”程询结束这话题,望向廖彦瑞,“廖大人,说来意。”

  廖彦瑞稳稳对上程询视线,牵出一抹阴寒的笑容,“我是刽子手,但非元凶。”

  程询颔首,“我清楚。所以,今日是我见你。”

  “别忘了,最该唾弃的是你的生身父亲。”

  程询居然笑了,“对。”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面前人的本质,与父亲有相似之处。

  “言归正传。”廖彦瑞凝视着程询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你们父子已知柳公子死里逃生,那么,知不知道他从我们手里逃脱?”

  程询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眼中不见一丝波澜,“我们应该知情么?”

  “不论知情与否,北廖家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廖彦瑞神色柔和了几分,“解元聪明绝顶,不难想见我们的难处。”

  “是以——”

  廖彦瑞接道:“是以,我只能置之死地,看程府能不能给一条活路。”

  “若程府不给出路,索性同归于尽。”程询替他说出未尽之语。

  廖彦瑞轻轻叹息,“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你要怎样的活路?”程询闲闲道。

  廖彦瑞不答反问:“其一,找到柳公子,不论他是否在你们手里;其二,结两姓之好,解元迎娶小女。假如找不到柳公子,便除掉柳阁老。”

  女儿要死要活地闹腾,一心嫁入程府,嫁谁却存着犹豫。可她怎么就不明白,只有嫁给程询,才不会再有变数。

  程询再问:“如果程府不答应,又当如何?”

  廖彦瑞苦笑着叹息,“解元明知故问。如果程府不答应,我只好到刑部投案。没有谁愿意承担这种罪名,解元说是不是?”

  “没错。”程询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座椅扶手,片刻后,笑微微地道,“如此,你去。”

  “……”廖彦瑞第一次张口结舌。

  “这就是程府的回应。”程询从容起身,踱步至室内的博古架前。

  廖彦瑞不相信,“解元年轻气盛,我要见程阁老。今日他若是不得空,那就明日去内阁求见。”语毕,站起身来。

  廖文咏随之起身,殷切地道:“解元,三思啊。这可是关乎你整个家族的大事。”

  程询打开一个描金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摞纸张,语气沉沉:“廖彦瑞,你可知柳公子如今的情形?”

  这是承认了柳元逸在他手中。廖彦瑞冷笑,反问:“怎么?解元要亲自斩草除根么?”

  程询的语声宛若叹息:“柳公子如今只会说三个字——廖、彦、瑞。”

  廖彦瑞身形一震,惊诧地望向廖文咏。

  廖文咏险些失声惊呼,频频对父亲摇头。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意外,下人从未对他说起。

  程询掂了掂手里的纸张,报账一般地道:“七年前,廖彦瑞想到工部行走,要次辅铺路,次辅从中周旋,最终,北廖家分别行贿工部尚书、吏部侍郎纹银两万两。受贿二人现今已经致仕,但想要他们晚节不保的人,应该不少。

  “三年前,你屡次试图行贿次辅,最终,次辅给你写了个借据,以这由头收下纹银三万两,却没让你如愿升官。

  “自两年前,你不再做升官的梦,改为求次辅帮忙拓展财路。入干股吃红利的营生,他给你找了两个。”

  随着一桩桩罪行不假思索地道出,他的语气逐步变得冷凛,唇畔的笑容则一点点加深。一面怒意彰显,一面笑容璀璨,这样的反差,在这样的时刻,让人胆寒。

  “你说这些做什么?”廖彦瑞色厉内荏地道,“我是不清白,令尊呢?”

  “那就说一说与程府无关的事。”程询眯了眯眸子,缓步回到三围罗汉床前,优雅落座,“廖文咏人心不足,干起了放印子钱的黑心行当,听闻进项颇丰。我近日清闲,派管事找到他的同伙,收服了北廖家两个当差十数年的管事,三人证词已然到手。”略一停顿之后,他唇畔的笑容消散,眸中寒芒闪烁,语速骤然加快:

  “你参与修缮八百里外那所行宫的时候,贪墨了多少银两?

  “当地那名知府,每年孝敬你多少真金白银?

  “在真定,你两个儿子霸占了多少百姓的良田?

  “去年冬日,你堂弟有没有欺凌良家妇女,最终害得人投缳自尽?你行贿多少银两才压下了此事?要我继续讲述你们做过的好事么?”

  廖文咏莫名觉得偌大的厅堂内阴风阵阵,无声无形地让他从头冷到脚。

  廖彦瑞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好一个程府,居然……”

  “罪证已记录在案,证供亦誊录了几份。”程询握着纸张的手,猛然对着父子二人挥出。

  纸张在半空飞舞,须臾间就转为从容之姿,翩然下落。

  可是,对于廖彦瑞、廖文咏来说,那是一把又一把白森森的利刃,凌迟着他们的心魂。

  廖彦瑞终于撑不住了,后退一步,跌坐在太师椅上。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一般,面色通红,呼吸艰难。

  程询冷眼看着,凉凉地道:“我能不能说,程府握着你的罪证,要请今上惩处,你自知没有活路,要与程家同归于尽?

  “我能不能请锦衣卫把柳公子带到皇上面前,请皇上看看他的样子,听听他会说的那三个字?

  “你要投案,要杀人,要结亲。

  “可以,都可以。前提是找对人。”

  语声落地,室内陷入让人窒息的沉寂。

  良久,廖文咏终于反应过来,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他双腿似灌了铅,不过几步之遥,走的特别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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