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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_清歌一片【完结+番外】(162)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到赵琚的脸上。

  “万岁,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是二十年的夫妻?那时候,只要你肯听我的劝,我也决不至于下狠手让你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又或者,倘若你没回去你的宠妃那里,事qíng或许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她摇头,笑了下。“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你听不进去我的劝,你也回去了安贵妃那里,所以……”

  “啊——”

  一直靠坐在那里的赵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嘶哑着狂叫了一声,整个人竟忽然朝着萧荣扑了过来。他重重地撞到了萧荣的身上,萧荣被他仰面撞到了地上,他也跟着从chuáng上扑跌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死死压在了身下。

  “啊——啊——”他的喉咙里发出连续不断的宛如受伤野shòu般的哀鸣声,眼睛因了充血而赤红,鼻翼剧烈翕动。他竟然也抬起了自己的一双臂膀,十指大张如箕,掐在了萧荣的脖颈之上。

  丈夫和妻子,男人和女人,两张面孔此刻相对,近得不过咫尺,甚至能彼此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可是却又那样遥远,远得只剩下了深深的仇和恨。

  萧荣脸色苍白。她一眨不眨地与狂怒而绝望的丈夫对视着,忽然,眼角处滑下了一滴泪。

  “赵琚,”她抬手,轻轻拿开了他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那双软弱无力的手,慢慢地道,“你是我的丈夫。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咱们的新婚夜。那晚上,你夸赞我眉眼生得好,给我起了眉儿的爱称。你还说,要一辈子这样叫我,哪怕咱们儿孙满堂发白齿落。可是你没有。你早已经忘了你当初的戏言。我却一直记着,记在心底,到现在还没忘。咱们儿子很好,可是终归调皮,长大了,娶了妻,就会和母亲生分。不像女儿,女儿才是娘的小棉袄。我曾经很想要一个女儿。可是一直却没这样的福气。我只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子、女儿……”

  她忽然用力,将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丈夫推开。赵琚顺了她的力道滚落,柔顺地仰在了地上。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她坐起身俯视着他,摇了摇头,“说这些,或许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是个狠毒的女人,但只要我有一丝选择的余地,我也决不至于对我的丈夫下手。走到现在,是因为我没有选择余地了。”

  她的目光渐渐笼上了一层寒意。”我可以容忍你别的一切,但我绝不容许你因为自己的一己私yù而将天下再次带入攻伐战乱之中。倘若有一天,你能真正静下心来的时候,我知道连你自己也会承认,你当时的那个决定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并且,这也是我欠徐若麟的,我当还。倘若没有他,我与无恙如今早不知身死何处了。这场北伐之战,并非他之所愿。那个时候,既然谁都无法阻止你做这样的蠢事,那么,就由我来终结这一切。”

  或许是没有力气了,赵琚喉咙里的愤怒赫赫之声终于停歇了下来,只剩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萧荣望着他,神色渐渐转为柔和。她用帕子擦去他方才因了愤怒而失控淌下的口角涎水,然后从地上起身,环顾了下四周,道,“这个皇宫,看着美轮美奂,却是个气闷的地方。明日起我会将你送去莫愁湖的西苑,那里更适合养病。”

  “对你来说,如今这个样子,自然是生不如死。你应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我说,你出了这个地方,以后,倘若恨我,尽管可以恨我。倘若不想再见我,可以永不再相见。倘若你还愿意听我和你说话,我也会乐意继续说给你听,说一辈子也愿意。现在,往后,我还是这样一句话。只是这一个月来,我看得出来,你并不乐意见到我。今日我把原委告诉了你,你自然恨我更甚。”

  她叹了口气,“所以我不会再qiáng迫你日日见到我了。但是你放心,往后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的那些个年幼的孩子。终究是是夫妻一场。不为别的,便是为你当年叫我的那一声眉儿……”

  她戛然而止,忽然转身,匆匆去了。

  赵琚吃力地扭着脸,盯着萧荣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层层帐幔之后。良久,宫人们屏声敛气进来时,发现皇帝倒在地上,目中隐隐仿似现出了一层泪光,一张面孔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神qíng怪异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呃,昨天估计错误,还没写完……好吧,明天才是最后一章……

  ☆、123第一二三回

  chūn去秋来,次年,便是建初五年了。这一年的九月,距离徐若麟夺qíng起复,被派去灾qíng最厉害的安徽等地去赈灾安抚流民已经整整大半年了。半个月前,初念得知消息,此时灾qíng已稳,他这几日便会归京了。她面上虽如常那样,掌着家事照管孩子们,心里却压抑不住欢喜,连走路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自从去年司国太与徐耀祖相继离去之后,这一年来,徐家也发生了些变化。

  去年年底,徐若麟出京之前,秋蓼终于在外地被追找到了。这么多年来,她虽依傍着沈廷文,却深知欢场没有真心,这男人也不可能对自己长qíng。果然,沈廷文自去了西南后,便与她断了联系。好在这么些年下来,她手头不但攒了大笔的银钱,私下里也悄悄养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暗门道上的闲汉。她心心念念不忘的,便是报复廖氏。所以等到时机成熟,先是再次现身在了徐邦瑞的面前,向他倾诉离别相思。

  徐邦瑞没想到当年的这个丫头还活着,起先的惊讶过后,见她比从前更是妩媚动人,又对自己投怀送抱,真以为自己是qíng场làng子魅力无边,只剩下沾沾自喜了,哪里知道已经一脚踏入了牢笼?一来二去,轻易地便入了彀。秋蓼将他拘禁后,还觉不解气,又设计弄走了虫哥儿。

  虫哥儿虽是她身上掉下的ròu,只是生下来便分离,这么些年过去,血ròuqíng早淡薄至无了。见虫哥儿哭闹个不停,怕被人知道了,与那汉子商量后,一不做二不休,索xing发卖给了人牙子让远远带走。至于徐邦瑞,她恨他入骨,自然不会轻易送掉他命。先是用毒酒毒哑他嗓子,然后藏在船上带走,与那汉子走水路南下,打算到岭南之地先避过风头。一路之上,对徐邦瑞自然少不了百般折磨。可怜徐邦瑞这样一个蜜罐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如何熬得住这样的苦楚?半路之上便奄奄一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秋蓼见他快死了,与那汉子一道趁夜将他丢入江中,扬长而去。不想数日之后,自己便被抓到了。

  徐若麟根据秋蓼的供,通过那个人牙子,最后终于找回了虫哥儿。只是徐邦瑞从此却再无下落,想来是已经死了。廖氏哭得又大病一场。此后xingqíng大变,把家事丢给初念后便再没过问了,把自己的居所改成佛堂,自己也时常往来于寺庙,竟是一心向佛了。

  初音自出了那事儿后,一直都是极力抵赖不肯承认。后来虫哥儿找了回来,廖氏便也没再深究下去了。只是自己的丈夫徐邦瑞始终没有消息,如今虽说还在找,但心知十之八-九已经没了,生了场病后,便一直不见好,一个月里,大半时日都只恹恹地闭门在自己院里不大出来。倒是初念,见她那个不过两岁大的女孩甜姐儿孤单可怜,时常让果儿和喵儿找她同玩。

  青莺年纪不小,如今将近二十,俨然已是老姑娘了,却仍闭口不谈婚嫁。去年里先是径直拒了廖氏先前在山东替她问下的那门亲事,后又以为祖母、父亲守丧为由,婉拒了那位随了袁迈来京的渤泥王子的求婚。每日里在家,或帮着初念带果儿喵儿,给他们讲自己那几年的游离趣闻,或自己在屋里读书写字,翻译随船带回的一些梵文典籍。原来前次有一jīng通梵语的僧人亦随船出海,她便向他学习梵语。她本就聪颖,又勤勉刻苦,如今虽算不上jīng通,却也小有所成了。日子过得竟是云淡风轻,瞧着也颇自得其乐。廖氏如今对于这个女儿,除了叹息,也再无别话可说了。

  去年大火之时,周平安冲入烈火中救主,自己多处被烧伤。徐耀祖虽仍去了,只他这一番忠心,却叫人动容。养好了伤后,便被提为徐家的大管家。有他父子二人协助初念,家中内外诸事,俱是十分平顺。

  这一日午后,初念坐在起居用的厢房,正在与几个管事娘子议事,边上那间屋里,不时传来喵儿缠着青莺说话的笑声。议好了事,管事娘子们纷纷刚离去时,一个丫头冷不丁跑了过来,满面笑容地嚷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初念惊喜地站了起来,边上屋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果儿倒罢了,虽高兴,毕竟是十二岁的女孩了,不过抿着嘴,双眼亮晶晶地冲着初念笑,喵儿却没这么多顾忌,听到父亲回家了,一下便挣脱开姐姐的手,嘴里一边嚷着“爹回来了”,一边往外冲去。

  初念匆匆对镜理了下妆容,急忙追了儿子迎出去。恰到垂花门前,远远看见一个天青色的人影正拐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大半年没见的丈夫徐若麟。一看到他,心竟还如少女遇见心上人那般,怦地跳了下,耳跟处也忽然烫了起来。

  喵儿已经冲到了父亲的面前,徐若麟蹲□去,张臂一把接住了他,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喵儿尖声笑着,徐若麟也笑,父子俩的笑声惊动了近旁树上的几只鸟,扑棱棱展翅飞走了。

  “爹,娘在那儿!”

  喵儿抱住父亲的脖子,指指娘亲的方向。

  徐若麟早就看到初念了,此时再顺了儿子的手指方向再次笑吟吟看去,见她站在道旁的一丛花木之畔,一身服孝的家常月白裙衫,正含笑望着自己,双目晶亮。

  他抱着儿子大步到了她的面前。放下儿子后,伸手摸了下仰头望着自己的女儿的发顶,然后看向妻子,忍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的冲动,笑着道:“娇娇,我回来了。”

  “进去吧。孩子们一直盼着你回来。还有……我。”

  她嫣然一笑,轻声应道。忽然注意到垂花门里又跟了进来一个男人。佝偻着腰身,瘦得皮包骨头,一时没认出人,却又觉得有些眼熟。再看几眼,这才认出了人,当即失声惊道:“三弟!竟然是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此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徐邦瑞。

  他没有死。只是说起他先前的经历,那真是双目泪长流,三天三夜怕也是流不完。原来当日,他被秋蓼丢下江后,被冰水刺激,人竟清醒了过来。也算他命大,最后扒拉住了一段烂木板漂到了江边。

  他虽没淹死,但病得不轻,浑身伤痕,又不能说话,遇见的人只当他是乞丐,见他年纪轻轻,反要呵斥几声懒贱骨头,谁知道他竟就是京中魏国公府里的三公子?万般无奈,只能乞讨着往金陵去。困了,倒路边睡,饿了,与野狗争食。渐渐地,他喉咙也恢复了些说话的能力,只是落魄至此,他用嘶哑难辨的嗓音对人说自己是魏国公府的人,向人求助,又有谁相信?不过换来一堆讥嘲他白日做梦的口水而已。就这样,上个月他终于入了安徽境。不想再次染病在身,最后倒在了一间乞丐聚居的破庙里。他回想自己当初锦衣玉食斗jī走狗的日子,痛悔不已,却是悔之已晚,只剩泪水涟涟。正闭目等死之时,无意听到边上人在议论,说京中派来的钦差赈灾完毕,不日就要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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