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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昨天_吴沉水【完结】(23)

  袁牧之不知为何眼神很亮地看着我,含着笑意却一言不发,我瞥了他一眼问:“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是啊,”他说,“我想问,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折回来开枪救我?”

  这还用问吗?牺牲最小利益获得最大收益,这是那种qíng况下最理xing的做法。我觉得袁牧之的智商可能没我想象的那么高,于是我只能力图说得更简单点:“我不会翻墙。”

  他懵了。

  我继续说:“也不会开车。”

  袁牧之脸色变得很尴尬。

  “没有你,我跑不远。”我下结论说,“丢下你不管的话,让我解决那些人要麻烦很多。”

  第23章

  袁牧之不知为何听完我的话后脸上现出恼羞成怒的模样,然后一言不发起身就走了出去。

  我对此表示一如既往的困惑。

  再次的,我对袁牧之笑脸之下埋藏着的变幻莫测的qíng绪深感兴趣,而且我发现随着我与他接触次数的争夺,他在我面前流露qíng绪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是否同样说明我在他跟前也是如此?我暗忖自己的言行,发现我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后,确实多了不少没必要的qíng绪,这种状况从理xing角度分析绝对是làng费,但奇怪的是,我本人并不讨厌。

  而且也不像在地下室时那样,认为一丝一毫的qíng绪波动都是危险而致命的信号。

  我探究自己的内心,拿着放大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发现是有些不知名的东西在蠢蠢yù动,它就如调味剂,慢慢地,令周遭相同的一切有了不太一样的意味。

  有点危险,但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它令我察觉到我的催眠术中的薄弱之处,我有个模糊的感觉,一直以来,可能我对人的qíng绪理解有误:一个人的表qíng未必是无用的,表面化的东西,可能它们中的某个部分,就与内心深处的隐秘yù望紧密相关。

  我可以很迅速催眠一个人,但这种催眠的基础很不牢靠,它只是暂时抓住一个人偶然显露的根本qíng绪,并将之诱导迷惑,却并不能长久地改变一个人的思维和观念。以前被我成功催眠的人,都有个前提条件,他们处在相对封闭的空间,有条件接受我长时间的心理暗示。比如在地下室看守我的雇佣兵,比如被我关在查理的实验室里bī疯的男人,这些人在接受指令的时候没有外来gān扰,所以我的工作算得上jīng彩和成功。

  但现在qíng况不一样,空间开阔,人员复杂,我的催眠无时无刻不处在gān扰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废仓库中被我割断喉管的年轻男人,他原本已经接受指令了,但旁边的人一喊,他又立即清醒过来,bī得我不得不用上光匕首,还溅了我一身肮脏黏稠的血液。

  真是讨厌。

  如果我能在瞬间令催眠直达内心深处,令指令稳固牢靠就好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个想法迅速浮现出来,也许我能试试另一种催眠的方法,我需要一个实验对象。

  我正琢磨找谁试试,那个对象就送上门了。

  是那个名为浩子的少年。

  他是偷溜进我病房的,选的时间是在深夜,刘慧卿护士今天不值班,我无事可做,于是早早躺在chuáng上继续翻看《大卫·科比菲尔》。正看到将主人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妻子终于病死了,可大卫不是感到摆脱包袱反倒伤心yù绝时。我发现门被悄然无声地推开,一个少年闪身进来,他动作敏捷,显然经常重复类似的行为,我平静地看着他来到我跟前,脸上神色古怪,盯着我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嫉恨、愤怒,不甘愿等。

  “你好。”我说,这句话是刘慧卿教我的,她说我这么老盯人不放实在没礼貌,不如在被人发现的时候说一句你好,这样对方就不会怪我。

  我不担心谁怪不怪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发音很有趣,字面意思也富有各种含义,我试验了不同声调,造成的效果也不一。

  比如用升调,张家涵会欣喜地说:“好,好,我很好的,小冰真懂事啊,都会关心人了。”

  比如用降调,刘慧卿会无奈地撇嘴说:“好个屁,行了行了,想盯着老娘就盯吧啊,少废话了我这多少事呢。”

  很有趣的两个字,仿佛试纸一样,于是我决定对浩子也来上一句。我看着他,用升调说:“你好。”

  他果然愣住了,随即低骂:“好什么好,我来这不是为了跟你哥俩好攀jiāoqíng,妈的。”

  看来这句话还有令人直奔主题的作用。

  “我来这就两句话,第一,我,我很感谢你救了袁大哥,听说你本来可以一个人跑的,后来又折回去帮他对吧?”

  我微微有些不耐,但他说的是实话,于是我点头。

  “你别以为救了他就是他的恩人,我大哥枪林弹雨都经过多少了,就算他妈的没有你,我大哥也能化险为夷,他有这本事!”

  这个可能xing不是没有,但我回想了一下当天的qíng形,也许袁牧之是能够避开扫she,同时击毙对手。不过他当时中枪了,可能不够敏捷,于是我说:“你说的也许成立,不过可能xing比较小。”

  “少他妈给老子拽书面语,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他莫名其妙地怒了,“你他妈没学过怎么说人话是不是?”

  “难道普通话不是人类语言的一种吗?”我大为惊奇,“还是说你不是人类?”

  “去死!”他扑过来,右手掏出一把小刀飞快抵住我的颈动脉,“我明着告诉你吧,我讨厌你这种人,最讨厌你这种装腔作势的小王八蛋,你不就是脸长得好吗?不就是没长在孤儿院吗?cao!老子他妈的在你脸上划个几十刀,看你还拽不拽!”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虽然有趣,但被人拿刀子架住颈动脉就无趣了。我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你不想动手的。”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我轻轻推开刀刃,慢慢坐起来,看着他微笑说:“你不想这么做,无论是划破我的脸还是割开我的喉管,这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对不对?”

  他木然点头:“是的,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现在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袁大哥,”他的语调流露出痛苦,“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看着他不爱我爱上别人。”

  很好,愚蠢的爱qíng与占有yù的混合体,这是他心底的yù望,也是一个送上门的绝佳实验对象,我冷冷盯着他,柔声说:“你凭什么要他只爱你?你一点也不好,看看你自己,卑微的出身,能力低下,四肢都发育不健全,除了任xing恼怒,发出各种各样聒噪的声音,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你看不起自己,你根本就是个糟糕透顶的人,有糟糕的个xing和看不到前途的未来,这样的人凭什么要袁牧之爱你?嗯?你难道不是一个可怜虫吗?你扪心自问,袁牧之会看上一个可怜虫吗?”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手一松,小刀啪的一声掉到chuáng底,他摇头颤抖如风中的树叶,抱着自己的肩膀说:“我不是,我不是可怜虫,我不是……”

  我啪的一下猛拍chuáng头柜,发出声响,他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地盯着我,眼神中流露的还是呆滞和恐惧,还有深深的自我厌弃。我一下抓住他的手腕,继续说:“你敢说你不是?你就如寄生虫一样依附在袁绍之的身上,你只有在给他找麻烦的时候,才能令他多看你一眼。你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有多丑,看自己神态仪表有多猥琐,你人如其名,就是一个社会底层的小臭虫,现在却妄想去占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你不觉得自己很荒谬很可笑吗?”

  他抽抽嗒嗒地呜咽:“可是我爱他,我爱他那么多年,我爱他……”

  “你爱他又如何,你的爱毫无价值,就像垃圾一样该用完就扔!”我又猛敲了一下桌子,这次发出的声响丝毫没影响到他深陷痛苦的自我。

  “我爱他……”他仍然喃喃地说。

  “是吗?可是他不爱你,在他眼里,你的爱就如鞋面上的脏泥,除了令他厌烦之外,不可能有其他效用。”

  “不是的,不是的。”少年呜咽着。

  “不是?别自欺欺人了,你自己都不可能爱你自己,袁绍之凭什么爱你?嗯?”我固执地加重手上的力气,用另一只手将chuáng头柜上的杯子扫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但少年的悲怆仍然不为所动,他仍然抱着自己的双臂,哭得不能自己。

  我满意地点头,看来跟催眠对象有一定的身体接触,催眠起来效果更好。最起码,这个少年即便在有噪音的环境下仍然被我催眠,因为我抓住他内心最惶恐的特质——自卑和对自卑的拼命掩盖。我心qíng转好,看着在极度痛苦中无法自拔的少年,我心里有点异样,想想我还是应该将人从这种自卑状态中揪回来,不然那些qíng绪会如沼泽地里的湿泥一般,越挣扎吸附力越大,他终究会被没顶的绝望所湮没。

  诱导他去自杀可不是我想要的,我正要解除他的催眠,这时门却从外面被人大力撞开,我转过头去,却看见袁绍之的那位助手,叫董苏的年轻人,带着两个人冲了进来。

  他们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张家涵。

  董苏迅速扫了房间内一眼,冲我微微颔首说:“抱歉,惊到你了原少,您没事吧?”

  “出去。”我冷冷地说。

  “是,我把浩子弄走。”他朝身后两个人一招手,两个成年男子迅速过来将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架起。

  “把他留下,你们走。”我说。

  “这,”董苏为难地说,“原少,浩子兄弟这么闯进来是他不对,请您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放过他一次,我会将这件事亲自告诉大哥,让他给您一个jiāo代,您看怎么样?”

  “出去!”我不耐地皱眉,对其中一个大汉说,“把他放开。”

  那两人迟疑着对视一眼,董苏皱眉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说:“原少,希望您看在他跟大哥从小长大的qíng分,做事别让大哥太为难好吗?”

  我根本不明白他说什么,我也懒得弄懂,这时一直咬着唇不开口的张家涵冷冷地说:“听他的吧,你们先走。”

  “可是……”

  “走,这有我呢。”张家涵说,“请关上门,别让人打扰我们。”

  董苏不再坚持,转身带着两个人离开,顺便把门带上。我过去想拉浩子的手腕继续催眠,张家涵啪的一下一把拍开我的手,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怒意说:“你给我离他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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