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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_脂肪颗粒【完结+番外】(7)

  “姨娘你别哭了,当姨太太也没什么不好,风chuī不着,雨淋不着,有吃有喝,穿金戴银,还有什么不足呢?姨娘这辈子不也活的挺好,若你没当这家的姨太太,哪儿来的我和五姐?”三姐qiáng笑着说。

  “若是一般人家的姨太太,我也不难受了,比起嫁给穷小子受苦,当小又算得了什么?可那家不能去,他……他……那龌龊事我都说不出口!你若去了,就得被糟蹋死了!”

  雪兰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这又不是叫黑涩会绑票,送去jì院卖了。长了两条腿,不愿意就跑嘛,莫非虽然哭的惊天动地,其实也舍不得大宅门里优渥的生活?

  “姨娘和姐姐既然不愿意,为什么不带着我一块逃走呢?”雪兰这样想了,也就这样问了。

  李姨娘擦擦眼睛说:“你知道什么,说跑就跑,哪里这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雪兰说,“咱们又不是被绑了手脚,想跑一定能跑的。”

  “姨娘……”三姐满眼希冀的望着她。

  李姨娘摇摇头:“即便能跑,咱们三个女人能跑去哪儿呢?我这一辈子都没出过门,出去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何况咱们身上也没钱。再说了,先不提咱们一跑就能叫抓回来,万一叫拐子打了,卖了怎么得了,咱们这地界上的地痞流氓可不少。”

  弄了半天,不止雪兰害怕外面的世界,这些被养在宅门里的女人也害怕,为了这么个避风港,也就随便家里的男人摆布她们的命运了。

  雪兰深深叹了口气,十二岁的小姑娘头发稀疏gānhuáng,身上瘦得一把骨头,这一叹气,颇有些可笑。

  她本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胆小怕事,还没点儿本事,可谓无用到极点,哪知身边的两个女人比她还没用。

  “没钱?姨娘的首饰匣子里有不少银首饰吧?换成银元也有个几十块了,咱们又不露宿街头,哪里这么大胆的拐子敢当面拐人,至于咱们一跑就让抓回来……咱们不会直接坐上火车吗?大路条条,四通八达,随便找个大城市藏起来,这辈子他们都别想找到咱们。”

  李姨娘和三姐惊讶的看着雪兰,过了好一会儿,李姨娘才说:“你一个小孩子,想的太简单了,这不是你该cha嘴的事。”

  雪兰也就闭嘴了,很多事qíng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敢做。

  相比于眼前的恐惧,很多人好逸恶劳,只去走最简单最大众化的一条道路,忍着忍着,步步退让,底线也越来越低。当退到不能再退的时候,就怨天尤人,抱怨上天不公平,却不知道上天每时每刻都给你铸造新的道路,只看你敢不敢迈出这一步而已。

  显然李姨娘和三姐都很犹豫,一边是她们熟悉的富足生活,吃穿不愁,高chuáng暖枕;一边是不知前路,陌生而充满危险的社会。两个女人显然更倾向于前者,相比而言,那个可怕的副局长,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天对李姨娘一屋的人来说是个晴天霹雳,也没人有心思去用饭了,都坐在屋里,或是一语不发,或是默默垂泪。

  外面的天一点点变黑了,屋子里暗下来。从窗外望出去,其他屋里都点上了蜡烛,只有这间房还是黑不隆冬的。雪兰只好自己点上蜡烛,火光下,李姨娘和三姐全都哭得双眼红肿。李姨娘侧颊上的巴掌印还非常明显,这是刘老爷打的,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女人的半张脸都肿了。

  雪兰觉得很饿,很想去大厅里用饭,可是屋里的两个女人都哭成这样,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离开,似乎不陪她们难过,有些不够意思,毕竟她们两个对雪兰都挺好的。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

  王妈的声音传来:“姨太太,郑姨太太来瞧您了。”

  李姨娘脸色变了变,朝外喊道:“今儿个累了,郑妹妹明天再来吧!”

  外面传来郑姨娘柔柔的声音:“李姐姐,大家都在厅里用饭呢,太太知道您心qíng不好,命我端了饭食过来,这要是再端回去,老爷和太太的脸上都不好看,姐姐说呢?”

  李姨娘气得捶了下桌子,起身打开了房门。

  郑姨娘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

  ☆、第7章

  “姐姐自己生气,怎么让两位小姐也跟着挨饿啊,三姐、五姐快吃点东西吧,这心里不痛快,更不能亏待自己。”

  郑姨娘比李姨娘晚进门两年,这十几年里两人斗得跟乌眼jī一样。李姨娘见了她,只有更不痛快。

  “怎么?你是来看我娘几个笑话的。”李姨娘冷冷地说。

  郑姨娘柔柔地笑了,把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上,还摸了摸雪兰的脸:“瞧五姐这瘦的,你姨娘也不知道疼你。”

  “滚开!”李姨娘骂道,“我告诉你,不用在这儿看我们笑话,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你以为你们能逃过!”

  郑姨娘却往门口一站说:“姐姐不必往我身上撒气,还是多花心思教教三姐吧。听说那位副局长最喜欢玩花样,也不知道折腾死多少小闺女。姐姐也是堂子里出来的人,自然比我们这些懂事,教教她怎么应付,也省的红颜薄命。”

  李姨娘被气得浑身哆嗦,抬起一只手就要扇她,却被郑姨娘躲过了。

  她走出门口,还没忘回头说一句:“对了,你是当娘的,可别学你们家五姐,一不高兴就跳池塘。”

  伴着郑姨娘婉转的笑声,屋子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呼吸声。

  李姨娘身体晃了晃,跌坐在桌旁,刚才qiáng忍的泪水也止不住地落下。

  这晚,雪兰隔壁的蜡烛燃了一夜,时而传来李姨娘的哭声。

  第二天下起了大雾,外面昏沉沉的。

  屋顶上落满了霜,天气越来越冷了。

  雪兰被一阵开门声音弄醒了,她躺在暖呼呼、软活活的被窝里,一点也不想起来。

  翻了个身,蒙住头,正想继续睡,却被一只伸到被窝里的手弄醒了。

  “五姐,醒醒。”李姨娘拍打她,“我有事问你。”

  雪兰在被窝里扭动了两下,像个对虾一样躬起背,如同一只大蚕茧。

  “哎,跟你说话呢,醒醒。”李姨娘又摇她。

  雪兰把她的手推出去,抱怨道:“你别摸我,手怪凉的,人家还想睡呢,等会儿再说呗。”

  “我问你,昨天的事是从哪儿知道的?你知道上哪儿坐火车吗?怎么坐?”

  雪兰这才猛地惊醒了,刚才她还以为自己睡在现代,妈妈正在叫她起chuáng呢。

  “你倒是说话啊。”李姨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没睡,她焦急的问,“这些都是哪儿知道的?”

  “你决定走了吗?”雪兰问。

  “你倒是小声点。”李姨娘压低声音说。

  雪兰披上棉袄,爬下chuáng,拿了一张报纸递给她。

  “你看看这条广告,寮治遗jīng店,西四区北二街南首,火车站旁边,售火车票。”

  李姨娘看了半天,把报纸一扔说:“给我看什么,我又不认识字。”

  “哦,这就是卖huáng牛票的。”雪兰摸摸头,心想这年头卖huáng牛票的都能打广告了。

  “huáng牛票是什么?”

  “huáng牛票……总之,这个票可以临时买,付得起钱就行了。”

  “那……”李姨娘满脸犹豫,“你说……”

  “哎!”最后她叹了口气,坐在chuáng边沉默不语。

  雪兰知道她纠结,也许还是害怕吧,在宅门里养了十多年的女人,除了这一亩三分地,外面的世界太大太陌生。离了这宅院,三个女人怎么过活?万一没成功,又被抓回来怎么办?为了亲骨ròu才鼓起勇气,可这勇气却敌不过毫无准备的手足无措。

  “姨娘,你跟三姐说过了吗?”雪兰问。

  “我还没跟她说。”李姨娘擦擦眼睛,“我是个无能的东西,若不能带她走,只白叫她高兴了。”

  雪兰看着李姨娘,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妈妈,都是为了女儿劳心劳力。

  “你也不必心急,咱们慢慢筹备。”雪兰说,“总归咱们也试了,即便没成功,也好过随便叫人摆弄。”

  李姨娘是不能出家门的,但雪兰不一样,她是家里的小姐,叫家里的马车出去,买个点心,逛逛书店什么的,只吩咐一声就行了。

  车夫是每天送小姐们上学的,跟以前的五姐还算熟悉,他问雪兰要去哪儿。

  雪兰说:“叔,你带我去找个实诚点的当铺吧。”

  车夫惊讶地回头:“五姐,您找当铺gān什么?”

  雪兰说:“是姨太太叫我去的,我三姐这不是快出门子嘛。我姨娘没本事给她添置什么,想着当了几个首饰,换成银元,也叫三姐出门子的时候捎上,省的去了那边没处摸索。”

  “唉!”车夫叹了口气说,“老爷不能少了三姐的,姨娘也宽宽心吧。”

  “你还不知道这当娘的,她想补贴闺女,谁能拦住她啊。”

  “那姨太太还要把首饰赎回来吗?”车夫问。

  “姨太太只想多当点钱。”雪兰说。

  “那送去当铺就不值了,直接卖到首饰铺子里,他们炸一炸就当新的卖,所以也收旧首饰,虽说要不到买时的五成价,但比当铺好。”

  “那就听叔的。”雪兰说。

  “行,你坐好了。”车夫挥动了鞭子,马车动起来。

  这是雪兰第一次上街,说实话心里有些惴惴。

  她撩开车帘,窗外的一切都陌生无比,古旧的街道繁华如洗,各种让人不敢置信的景象一一扫过,huáng包车夫、旗袍长衫,惊得她目瞪口呆。

  她还看到了留着长辫子的半月头,提着棒子的巡逻,活像在看电影一样。

  这时,马车停了,车夫掀开车帘说:“到了,下车吧。”

  雪兰很犹豫,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小心的伸出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让双脚落了地,然后她缩着脖子跟车夫走进了一间首饰铺子。

  店里的女雇员立即迎上来,直接向穿着缎子棉袄的雪兰搭话。

  “小姐,买首饰吗?”

  “不,卖首饰。”雪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这些全卖了,一共有三对银镯子,两根簪子,两对耳环。”

  女店员挺有职业素养,脸上的笑容不变,弯着腰引路说:“那让我们店里的师傅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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