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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醉_吉祥天【完结】(10)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要事?”胤禛的声音极是冰冷,径自在椅子上坐了,挑眉打量他。只见眼前这人身形瘦削,灯光下看去,一双眸子漆黑透亮,倒显得极是温润。温润……胤禛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毫无表示,摆了手示意他起身。

  “臣……”福康安脸上隐有难色,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臣是来谢恩的。”

  “谢恩?”胤禛再度挑眉,心中隐约知道他话中之意,只是心底更是泛起一股不悦,语气更差了些,“谢什么恩?”

  “臣多谢十五阿哥维护之恩。”福康安说到这里,竟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胤禛挥了手,秦喜便退了出去,合上花厅的门。

  于是风声和那隐约的笛声都被关在门外,只余两人呼吸的声音在空气中起伏。胤禛双眼紧紧盯了他。只见他一脸肃穆,却在说到那维护二字时,透出隐约的欣喜。

  他不由转动手上的扳指,突然一字一句:“你这般说话,不怕丢了xing命?”

  福康安轻抚过袖口的灰尘,声音却似浮云:“臣的xing命早就jiāo付在十五阿哥手中,听凭十五阿哥处置了。”他说到这里,竟然有几分赴死神色,看的胤禛一阵纳闷。

  他深吸了口气,刻意压低了声音:“福康安。”犹豫一下,却还是问出口,“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犯下那……犯下那事?”

  福康安听他如此说,却是抬头看他,眼中尽是悲哀:“若是我……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臣就是舍了所有荣华富贵,舍却前尘,也不会舍了她。如今……”

  “既然不是你,你又何苦特意跑上一趟。”胤禛心中再度涌上一股烦燥,“还有事么?”

  福康安却是起了身,目光锁定在他的身上……良久不语。

  胤禛先是没有在意,却发现他的目光越发的奇怪,似乎带了探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缘何这般看我?”

  “您是十五阿哥吗?”福康安突然问出此句,惊得胤禛浑身一颤,顿时抬头看他。

  “怎么不是?”胤禛拧了眉,心中却隐约有丝不详的感觉涌起,“我不是十五阿哥,又会是谁?”

  福康安扭头看了四周,却还是不放心,前后左右仔细检查了半天,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快步行至他的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了胤禛的双眸,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放肆!!”胤禛被他看的有一丝心虚,厉声喝斥,“你想做什么?”

  “如果您是十五阿哥,怎么会连这事也忘记了呢?您同微臣的承诺,你真的忘记了?”福康安上前一步,语气紧迫。

  “什么事……”胤禛深吸了口气,似是解释,“我前些日子坠马,遗忘了些事qíng。”

  “是吗?”福康安的神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你是真的忘记了吗?若是真的忘记了……为什么云绮这事您会急成这样?”

  胤禛顿时一怔,再看他,他的脸色涨红,似乎咬牙切齿,眼底又似乎透出彻骨的仇恨……他不由拧紧了眉,难道其中有什么事qíng?

  “我今天前来,是要提醒十五阿哥,莫要忘记与我的约定。”福康安冷笑几声,“我仍旧会支持您登上皇位,但如果云绮有个好歹……莫怪我对不住你!!”

  “你给我说清楚!!”胤禛顿时有些恼怒,虽然知道这些事qíng是永琰这孩子做的,但十几年来身为帝王的骄傲却不容许别人对他如此无礼。

  “要说清楚?”福康安本已经走到门口,却又回过身,“是要我再提醒您一次么?”他声声冷笑,字字凄厉,“莫以为十一阿哥帮你做了假证,你便从此无忧。”

  言罢再也不多说,径自推门而去。

  夜风便呼啸而进,胤禛满心疑惑,无力的倚了椅背,闭了眼,试图理清这一团乱麻。永琰……永琰,你倒底和福康安有了什么约定?

  而能够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把柄?

  ……

  沐浴斋戒三日后,胤禛便身着明huáng皇子服,登上龙辇,代替乾隆前往远在河北易州的泰山陵祭祀先帝。

  这日天气极好,阳光从湛蓝的天空中直she而下,映得四周景物一片明媚。此刻尚未到落叶时分,但大地已经换上金huáng的装束,远远望去,四下尽是一片金huáng色,像是遍地的金子。真有几分丰收意味。

  胤禛正坐了车驾中,透过车窗看向四周的景物。

  心中升出一分感慨,雍正三年的时候,长长的奉安队伍便是从紫禁城出发,将她的棺椁送入地宫。自己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心头空dàng一片。

  过了十几年,这奉安队伍便载了自己与她团聚……不想他的魂灵却一下子穿越了这么多年……恐怕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去给自己烧香祭祀的皇帝罢?

  胤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真的到了那泰陵,自己心境又会何如……想像和亲见毕竟不同……这便低了头去看自己写的祭文。

  心中却还是翻腾,这趟去过泰陵,还要去十三的园寝,以及……埋葬着福惠的地方。胤禛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当年云钰缠着他,要他给福惠改名。

  说是这个名字不好,她要给福惠改个长寿点的名字。

  是不是当年,云钰就知道福惠活不久?她素来有预知的能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总是不同意……后来忆起,总是一阵阵的后悔。

  他长长的叹息,试图将过往扫开,却又不经意想起云绮……接着,福康安那张面庞便在心中浮现。

  当日不曾觉得,过后却觉得他的神qíng越发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在哪里看过呢?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胤禛拧了眉,再度将注意力移回手中的祭文上。

  车驾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秦喜开口:“主子,到了。”

  祭陵(三)

  透明的、冒着热气的滚水从壶中倾泻而下,浇在静静躺在杯底的茶叶上。于是便看那嫩绿的茶叶一下子翻腾起来。透明的水也渐渐染上一层绿色……随着白色雾气的上升,茶叶特有的清新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来了?”胤禛挑眉看向静坐在对面的永瑆。

  “来了。”永瑆半眯了眼,品味着茶水的清冽。

  “……”于是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某人喝水时刻意发出的呼噜声。

  “……”

  “十五弟。”永瑆深吸口气,看向对面的胤禛,“我要去休息了。”

  胤禛将头从书本中抬起,有点茫然的点了点头:“好。慢走。”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如雷霆般bào发的……摔碎茶杯的声音。永瑆满脸的怒气,脚下是一滩水,以及茶杯的碎片。

  “你叫我来就是看你翻书的?”永瑆紧皱了眉头,狠狠瞪了胤禛。

  对方却不紧不慢,缓缓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拂过身侧的佩玉,依旧是一如既往优雅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稍安勿燥。”

  他缓缓从书中取出一页沾了墨迹的纸,两只手指拈了,递到永瑆的手中。

  永瑆满脸的疑惑,抬手将过,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奇异。漆黑的眼睛中透出不敢置信地光芒,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那页纸便从他的指fèng中滑落。

  晃晃悠悠的飘到地上。

  地面是黑色的,那纸落在上面,看在眼里觉得格外地刺目。

  “这是……”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gān涩,犹如枯木在gān涸的土地上划过,似乎带起漫天的烟尘。

  “这是起居注,被换下来的那页。”胤禛紧紧盯了他,不似方才的闲适,“这是被你换下来的那页起居注。”

  他一字一句,却像是在说旁人的事qíng,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qíng绪。长长的睫毛便在说话间颤动,正巧挡住他眼中闪过的光芒。

  手心里已经开始渗出细微而冰冷的汗水,正如永瑆所看到的,这一页上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弘历当日的行踪。

  只是当他找到这一页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上面的内容,与永瑆拿去做证的那份,竟然没有什么不同。

  乾隆五十一年元旦,上于长chūn宫行家宴。

  醉。

  临幸郭络罗氏,叫去。

  除了没有云绮二字。可是他问过,长chūn宫中,姓郭络罗氏的嫔妃,也只有云绮一人。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永瑆会冒大不讳,特意将那一页调换?

  虽然他调换的手法极佳,当日并无一人看出这一页是被换过的。但是……很可惜的,永瑆并没有做到杀人灭口。

  于是被换下来的这张,竟然到了福康安的手里。又藉由他,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那么……福康安究竟是想借着这个,说什么?一时间屋内极其静默,没有翻书的声音,也没有喝水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极其的微弱。

  胤禛深深地叹了口气,挑眉看向眼前的永瑆:“我想知道,这一页纸后的故事。”

  “……”永瑆再度是长久的沉默,半晌,他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和我装傻?这样的事qíng,我既然替你瞒了,又如何会说出去!”

  胤禛不置可否,他不喜欢有不受控的事qíng发生。

  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但当日福康安的笑容却如石镌般刻在脑中,他总觉得心底隐约不安。又或者,是因为他那笑容上的yīn冷、愤恨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自己倒是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过。

  刹那间如电光火石。

  胤禛浑身一颤,语气急促:“我要知道,这一页之后的故事!!!”

  突然再度静下来,永瑆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目光一点一点的变得尖锐起来……胤禛在这样的目光下,心底泛起一丝懊悔。不知道何故,以前做为“世宗宪皇帝”的冷静和隐忍似乎已经少掉泰半。

  不经意间,冲动二字就会盈满心头。

  比如现下。

  很显然,这件事qíng,永瑆、福康安和永琰三人都是知qíng者。而且在三人之间,或者是在永琰和福康安之间,有深一层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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