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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问镯_寂月皎皎【上部完结】(20)

  想笑,已笑不出。

  听说她已请她的医生表哥约好了一位心理师,我一刻也不停地拉了她便跳上一辆的士。

  路上,我靠在后座上,疲惫地叹一口气,才将这几日的怪异梦境,一一告诉了丁绫。

  丁绫圆圆的眼睛快要睁得bào出来,好久才问我:“你确定,你不是在编小说?”

  我恨得去敲她的头:“你以为我开玩笑么?便是编小说,我也没写过宋以后的故事!何况我最讨厌元代那些怪怪的蒙古人名,从没考虑过写元代的小说。”

  丁绫想了想,说道:“也不一定是元代,只能说,是元代以后的故事,所以才会有那支元曲的出现。”

  我心里跳了一跳,默然想着那女子的装束衣着,忽然啊了一声,叫道:“明代,应该是明代!”

  “为什么?”丁绫问。

  我凭着素日写作时记住的一些资料,说道:“那女子穿着的合领对襟大袖长衣,看起来很像明代富家女子常穿的一种叫‘背子’的衣服;而下面的裙子,每褶一种颜色,又那么素淡,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明时流行的月华裙,以风动则有月华之色闻名。如果有机会数一数,大约也数得出那裙子应该有十幅裙摆。”

  古怪的美人镯

  丁绫褐色的眼睛晶亮一片,打成了两只大大的惊叹号:“小样,皎儿你这才女的称呼,可真是名副其实了!什么月华裙、背子,我听都没听说过!”

  我得意不起来,抱着头哀叹:“难道我是这些玩意儿研究得多了,才给那什么萦烟盯上了,把我当成了和她一样的古人?”

  丁绫嘿然道:“别乱想了,那个萦烟,一定是不存在的人物,说不准你啥时候构思过这样一个人物,后来自己忘了,才在梦里又想起来。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什么会弹元曲的古人?”

  我正要反驳时,那位心理师的办公室已经到了。

  我递过一张百元大钞找零时,那一直没开口的司机忽然说道:“小姐,你不会是撞了邪吧?最近有没有到什么不gān净的地方,或碰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

  “嘁,我快半个月没出过城了,能遇到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我已跳下了车,从车窗处接过司机递来的零钱,手上的玉镯磕到窗玻璃上,很清脆地“丁”的一声。

  的士车绝尘而去,而我却看着那个美人镯傻了。

  若说这些日子我曾接触过什么异物的话,无疑就这枚镯子了,号称有着五六百年历史的镯子。

  从现在往前数上五六百年,可不正是元明时期?

  迎着日光,我仔细地打量着这枚显然价值连城的翠玉宝镯。

  这镯子比第一日上手时,更加晶光闪耀,璀璨夺目,深深的翠色青浓yù滴,水光油润,更衬得镯中美人明眸善睐,顾盼含qíng。

  慢着,明眸善睐,顾盼含qíng……

  明明只是雪样的云絮所构成的面部剪影,为什么我会觉得这镯中的女子正凝眸而睇,向我深深望着,若有qíng,若无qíng……

  耳边,甚至传来了女子娇而脆的话语:“我是叶皎,你是萦烟!我是叶皎,我才是叶皎!”

  我忍不住叫道:“胡说,明明我才是叶皎!”

  手上蓦地一紧,我惊悸回头,却是丁绫惶恐地抓住我:“皎儿,你没事吧?”

  我霍然惊醒,抬头四顾,不少路人正惊诧地望着我,那眼神倒和看一个傻子或白痴差不多。

  老天,现在是白天哪,再这样下去,我真得给人关jīng神病院了!

  我边拉着丁绫冲入心理研究所边低声向她说道:“嗯,绫子,这只玉镯子,似乎有点古怪。”

  丁绫好奇地打量一眼,微见口水:“看来挺值钱的。”

  “可不是么,明清时候的古物。”我咬着牙说道:“我估料着,可能是某个贵妇的随葬品!”

  身畔传来丁绫咝咝的吸气声:“那你还不取下来?”

  我点头道:“我回去就取下来!”

  戴上镯子的第一日,我因为它挺沉重,影响我打字,所以想着要取下来,因为太紧了点,一时没能摘下,本打算第二日摘下收起来的,后来给连连恶梦打乱了心神,又没有再和以往那般泡网聊天,再也没觉出什么不便来,就不曾理会。

  呆会记得买些凡士林回去弄下它,说不准我的恶梦就从此完结了。

  不过,第一天做恶梦时,似乎也没戴这镯子啊?

  弘治二年的重度癔想症

  <span>终于见到那位据说业内颇有名气的心理分析师时,因为疑心那枚镯子,倒也没再抱太大的期望。

  那穿了白褂子的老妇人从厚厚的眼镜片后打量了我许久,然后一一问起我的职业,家人,以及生活习惯等等,最后让我坐到一盏极明亮的镁光灯下,取出一枚紫水晶的坠子,有我跟前摇晃,口中很平和低沉地咕哝道:“看向这个,看向这个……”

  我觉得这老妇人少带了几样道具。

  她身后应该放个巨大的水晶球,脚边应该蹲只绿眼睛的黑猫,紫晶坠子该换成耶稣受难的十字架,镁光灯该换成一盏半明半暗的油灯,再把白褂子换成黑披风,就活脱脱是中世纪的西欧巫婆了。

  我这样想着,虽是想笑,眼皮却越来越沉重,终于渐渐地无知无识,陷入沉睡。

  三天以来第一次无梦的睡眠,很好。

  醒来时一眼看到丁绫,正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我推一推丁绫:“绫子!”

  丁绫一见我醒来,立刻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你可终于睡醒了!”

  我看向那个老妇人,发现她正坐在一处幽暗角落的办公桌上打盹,而办公桌上,竟真的有一只黑猫!

  我笑道:“绫子,在这样的地方,你该叫的是上帝保佑!”

  丁绫看一眼那心理师,已低低地嗤笑出来,然后点点我的额,认真说道:“不过你别说,这个婆婆,到底是心理学界的大腕!知道你睡了多久,又在睡梦里说了多少话吗?”

  “睡了多久?”我一边问着,一边已听到肚子里咕咕乱叫,忙望向窗户,果然已漆黑一团。

  “睡了六七个小时了。其中有一个小时这婆婆一直在问你话,你把你七岁还尿chuáng的事都说了!”

  我给一口空气呛得直翻白眼:“这老人家也太八卦了吧?”

  “她八卦,你更神奇!”丁绫敲着我的头说道:“你知道,你告诉她,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么?”

  “嗯?我不会把我爸妈的出生年月报出来了吧?”

  “如果你报那个,我倒也不觉得奇怪。你居然说,你是弘治二年出世!”丁绫笑道:“历史上没这个年份吧?我只听说乾隆皇帝的名字是弘历。这个是不是你哪篇古文中虚构的纪年?”

  我想我的脸一定刷地白了,喉咙口刹那间又gān又冷:“绫子……有的,弘治纪年的。明代有个孝宗皇帝朱祐樘,年号就是弘治。”

  丁绫张了张嘴,眼珠子都似不会转了:“你没记错吧?”

  “错不了!”我苦笑:“这个皇帝的出身早就是传滥了的传奇了。他老子宪宗,就是娶了那个比他大了十八岁的rǔ母的那个皇帝,而他自己,就是那个母亲偶尔被宠幸一次,后来在冷宫里生出,到三岁才被父亲认回去的那个皇子。丫的,如果不是写的人太多太滥,我都准备选上这个题材了。”

  丁绫似乎打了个寒噤。

  而我寒噤都打不开了,僵着脖子望向那个老妇人。

  那老妇人似感觉到我们在瞧她,终于睁开了眼,咳了一声,缓缓推出一张方子,沙哑着嗓子道:“重度癔想症,给你开了些镇静药剂。”

  我走到她跟前,接过方子,打量一眼,微笑着问:“婆婆,你相信我只是癔想症么?”

  三日之后,我不再是我

  <span>那老妇人低低垂着眼睑,茶杯底样厚厚的镜片掩盖着,更看不出眼底的神qíng。只听她又咳了一声,缓慢地说道:“从医学和生理学方面来讲,小姐得的的确是癔想症。”

  我攥紧手中那张方子,追问:“如果从别的方面来讲呢?比如,巫术,蛊术,术?”

  丁绫在我身边拉我,小声道:“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我不理丁绫的拉扯,只盯住老妇人。

  她懂得催眠术,对于一些神秘现象,一定比我有经验得多。

  好久,久到我摸出钱包付款,打算就此放弃时,那老妇人终于开口了:“不是巫术,蛊术,或术,而是一种咒语,古老的咒语。”

  古老的咒语!

  我双手颤抖起来,将钱包中厚厚的一迭人民币全都掏出,连里面的硬币都倒在了她的桌上,捏紧空空的钱包,哑着嗓子问:“什么样的古老咒语?”

  老妇人的面部枯gān而无表qíng,僵着声音道:“不知道。这也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她慢慢收起桌上的钞票,揣到自己的兜里,然后摸索着解下垂在胸前的紫水晶坠子,嗡声嗡气地说道:“把这个挂脖子上,应该可以保你三日无恙。”

  我接过坠子,但见那坠子只是很寻常的泪滴形紫水晶,细细的链子已经发乌发黑了,应该是白银的质地。放到市面上,这么普通的坠子,不会超过两百元,但这老妇人看来并不寻常,难道坠子里也有什么咒语?

  “三日无恙?”我问道:“那么三日之后呢?”

  “三日之后……”老妇人已经收拾了钞票,抱起桌上的黑猫,慢慢走入旁边一道黑暗的侧门,死气沉沉的声音如游魂般dàng出:“三日之后,便不是你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从她僵冷的余音袅袅中回过神来,眼前蓦然一黑,所有的灯竟在瞬间灭了。

  我和丁绫同时发出一声惊吓的尖叫,紧抓着对方汗水浸湿的手,一齐冲出屋去。

  不知为什么,我的声音那一刹那很脆,很娇,带了种完全不属于我的甜糯。

  幻觉,一定只是幻觉。

  真的是幻觉么?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老爸老妈就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见我和丁绫在一起,脸色已比午间好了许多,这才放心。

  丁绫却不放心我,打了电话回去,当晚留宿在我家陪我。

  我心下正忐忑,巴不得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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