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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_十世【完结+番外】(33)

  迦罗炎夜道:「你说叫坤泽怎么样?」

  楼清羽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名字里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泽披乾坤,统驭大地。

  楼清羽不喜欢。

  迦罗炎夜见他不说话,道:「你要是不喜欢,还是留给你起好了。」

  楼清羽想了想,垂下长睫,低低道:「童……」

  「什么?」

  「童,迦罗忆童。」

  「不行!」迦罗炎夜心中一沉,立刻喝道。

  「为什么不行?」楼清羽奇怪地望着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迦罗炎夜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楼清羽望着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迦罗炎夜回到卧室,烦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终于抑不住bào躁的脾气,抡起屋里的摆设摔了出去。

  屋里的东西一阵乒乓乱响,楼清羽寻声赶来,刚踏进房门,一个瓷瓶摔在他面前。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要落头上了。

  「你在gān什么!」楼清羽惊诧地上前拦住他。

  迦罗炎夜冷冷甩开他的手,「滚开!」

  「到底怎么了?」楼清羽抱住他,皱眉道:「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你这么折腾,小心伤了孩子。」

  迦罗炎夜听到孩子两字,稍稍敛了怒火,推开楼清羽,在chuáng边坐下。

  楼清羽小心翼翼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名字?不喜欢那就不要用了,不值得为这点事生气。」

  迦罗炎夜听了这话更是怒火高涨,好像自己自找气受似的,越发冷了下来。

  楼清羽知道他最近脾气不好,不想惹他不高兴,便避重就轻地道:「其实坤泽这个名字挺好。披泽乾坤,很大气,就不知

  道若是女儿或双儿能不能用。」

  「楼清羽,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

  「忆童!忆童!你忆的是哪个童?」

  楼清羽微微一惊:「你什么意思?」

  迦罗炎夜冷笑,「若是那个孩子,你也不用忆他。夭折了便夭折了,那是他的命。我这个辛苦生他的人都忘记了,你还难

  受个什么!」

  楼清羽脸色一变,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孩子死便死了,我再生一个赔给你。」

  「赔、给、我?」楼清羽一字一顿道。

  迦罗炎夜双拳在袖下攥得惨白,面上却冷冷地笑:「只怕再生一个你也忘不掉。因为你忘不掉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那个

  童!」

  楼清羽的眼神闪了闪:「你说什么?」

  「你连梦里都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谁是!」

  他什么时候梦里喊过童的名字了?

  楼清羽到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了。

  肖童,他上辈子唯一的亲人。从他两岁那年圆圆胖胖,像个小面团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六岁的锐便在心里发了誓,一定

  要对父亲的这个亲生儿子好。

  不仅因为肖童是他的弟弟,还因为他那双黑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嫩生嫩气地唤他:「哥哥。」

  锐喜欢他的黑眼睛,喜欢他叫自己哥哥。虽然他们后来被童的外祖父收养后,童便改了口唤他锐,但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自

  己是他哥哥的这个身分。

  保护童,照顾童,让他不被孤儿院的人欺负,让他不被付氏集团的亲贵算计,已经成了肖锐时时刻刻谨记在心的责任。即

  使后来童已经可以展翅高飞,在锐心里,他还是那个拉着他的手、晚上蜷在一张chuáng上取暖的弟弟。

  想到童,楼清羽的心里痛了痛。

  那场人为的飞机失事让他和童永远离别。他已经抛弃了前世种种,今生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曾在刚来到这里时发誓,

  如果自己有了子女,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叫童,因为那是他对上一世唯一的留恋,最终的缅怀。

  当知道迦罗炎夜有了第一个宝宝时,楼清羽感到如此不可思议、如此欣喜若狂。可是他也知道那个孩子不能留下来,甚至

  亲口说出了让炎夜落胎的话,但是他仍然在心里无数次地对着马车中昏睡的炎夜的腹部,默默地唤着童儿。

  他把那个孩子完全当成了自己对肖童的寄托和祈祷,祈祷童也能像他一样在新的世界里获得新生。

  可是那个孩子还是夭折了。孱弱幼小的身子承受不了生命的重量,在生下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只微弱的动了动自己

  蜷缩的手指,便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亲眼看着自己的骨ròu消逝,犹如前世看见童在自己的身边粉身碎骨。

  那种痛,让楼清羽窒息。

  第十三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童是谁?」楼清羽的声音十分平静。

  迦罗炎夜感到更加愤怒。

  竟然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承认?在当初第一次见面的夜晚,在凤鸣谷的营帐里,迦罗炎夜亲耳听见他错唤自己「童」。然

  后,在来遥西和苍州的马车上,迦罗炎夜昏沉之中也曾数次听见楼清羽模模糊糊的低唤。

  童,绝不是一个孩子的名字那般简单。

  其实童是谁对迦罗炎夜来说并不重要,他并不是真的在乎楼清羽的过往,也不会斤斤计较于他过去的人或事。但是「忆童」、

  「忆童」,这个名字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他与楼清羽之间除了那个失去的孩子,还隔着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陌生人。

  迦罗炎夜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bào躁地吼出了心里的不满。他最近的脾气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一刻,他好像只有和楼清

  羽大吵一架才会痛快。

  「你告诉我他是谁?他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楼清羽笑了,「他是谁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迦罗炎夜攥紧拳头,没有说话。

  楼清羽轻淡地道:「如果你嫉妒,那是我的荣幸。如果你怨恨,我无能为力。你想知道他是谁,就自己去查吧,我只能告

  诉你……」楼清羽慢慢倾身向前,紧紧盯着迦罗炎夜的双眼,缓缓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重要到无人能够取代。」

  楼清羽的神qíng,清楚地在说:即使是你,也不能。

  「臣妾失礼了。王爷早些休息。」楼清羽以标准的女双之礼,向他行了一揖。不再理会满屋láng藉,淡然转身。

  走到门口,他微微侧头,轻声道:「顺便告诉你,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者。」

  迦罗炎夜呼吸一窒,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楼清羽离开卧室,直接冲进马棚,上了鞍子,跨上奥赛就奔了出去。一路策马狂奔,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双颊逐渐变得麻

  木。

  山里的空气十分清新,也十分清寒。楼清羽漫无目的地在山里跑了半天,紊乱气闷的心qíng渐渐平息下来,不知何时松下缰

  绳,茫然地望着眼前层峦迭嶂的群山,隐隐可看见远处山脚下巍峨耸立的旧皇陵。

  山野茫茫中,古老苍凉的建筑耸立当中,孤独和寂寥霎时涌上心头。

  楼清羽蜷缩起身体,静静地伏在奥赛背上,忽然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悲哀。

  「那个孩子死便死了,我再生一个赔给你。」

  炎夜,你在想什么?赔给我?孕育一个生命怎可以如此糙率,如此不负责任?

  不,不要撒谎!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迦罗炎夜身分尊崇,xing格高傲。他是如此卓尔不凡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会心甘qíng愿为自己生孩子?楼清羽十分明白这一

  点,这个孩子的意义,与第一个孩子是不同的。

  楼清羽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前世他为了童,放弃自己翱翔天空的梦想,毅然离开空军部队踏入商圈,不得不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和家族中斗争。

  这辈子他本来只想为自己而活,哪怕被楼竞天推向朝堂,他也有从容而退的办法。可是因为迦罗炎夜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让自己成了他的王妃,从此只能仰赖他的鼻息生活。

  楼清羽很努力,很努力的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生活。他欣赏炎夜,喜欢炎夜,甚至开始渐渐爱上他。纵使两个人的xing格和生

  活环境如此迥然不同,楼清羽仍然认为只要有足够的包容和付出,与他共度一生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从「嫁」给迦罗炎夜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敢有半分差池。身为安亲王妃,他处处为他着想;

  迦罗炎夜困窘战场,自己跑去与他并肩作战;他痛苦于先皇逝世,自己陪伴于他身边;甚至他不接受腹中骨ròu,自己也让步了……

  楼清羽仰天长叹。

  除了童,迦罗炎夜是他第二个如此付出的男人,而且xing质如此不同。

  宫里的规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明白那些生活在后宫中的女子是何等的可怜,而自己的身分与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被发配到边远的遥西属地,他反而松了口气。

  他从骨子里厌恶宫廷斗争和政治yīn谋,可是迦罗炎夜皇权压身,即便在这里,他也时时刻刻不能忘记自己「王妃」的身分。

  童!童……

  楼清羽想到这个名字,感觉如此遥远而悲伤。曾经最亲近最重要的人,现在只是他的一个模糊回忆。难道他连缅怀的资格

  都没有吗?

  楼清羽觉得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堵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慢慢暗了下去。楼清羽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很久了。

  炎夜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发火,或是怒气已平?

  回想下午的那场争吵,自己也说了气话,估计把他气爆了吧?不知道安胎药按时服了没有?刚才发那么大火,希望别伤了

  身体。

  楼清羽察觉自己在想什么,不由暗暗苦笑。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把迦罗炎夜的事qíng如此谨记在心,即便这样大吵一番,

  还不忘惦记着他。

  奥赛忽然不安地喷着气,身体在不停摇晃。

  楼清羽拍拍牠,安抚道:「我们这就回去,别着急。」

  奥赛仍在后退。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起来,楼清羽警戒地望向四周,左手摸到腰间的匕首。

  风中、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一只硕大凶猛的吊睛白虎,突然咆哮着从林中扑了出来,一掌击向奥赛。奥赛高高抬起前腿,跳跃起来,楼清羽措手不及,

  被甩下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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