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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147)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气岔了而已。”

  “岔气能咳出血来了?分明就是内伤未愈。”阮碧没好声气地说,想起方才他抱着自己时,能感觉到肋骨突出,心里着实难受。又想起方才推了他一把,心里十分懊悔,扯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他嘴边的血渍,低声问,“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晋王连迭摇头,好不容易看到她,他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扰。

  阮碧略微思索,便明白他的心思,五味杂陈,默默地擦gān净他的嘴,又拉过他的手背擦着。

  晋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到她低首敛眉,眸底一丝温柔,心满意足,只觉得受多重的伤都值得了。

  屋里一时安静,屋外的声响便传了进来,隐隐听有人轻声在问药快凉了怎么办?然后余庆好象说再等一会儿。阮碧看了面若白纸的晋王一眼,站起来走出卧室。

  门外,余庆跟门神一样地站着,旁边站着一个宫女,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一碗药,还有一碗粥。阮碧伸伸手,示意宫女把盘子给自己。

  余庆面无表qíng地睨她一眼,嘴角抿紧,象是下定决心一样,语速飞快地说:“五姑娘,我家王爷着急赶回京城,路上颠簸厉害,所以内伤一直没好。”阮碧微愣,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他说,“还有王爷今日午膳未进一粒米饭,还望姑娘劝劝他,一定要保重身体。”

  他一向少言寡语,忽然冒出这么两句,可见着实憋不住了。阮碧微微颔首,端着盘子到晋王身边,问:“怎么不等伤好再回来?”

  “养好伤回来,就得过腊月六号了。”晋王边说,边拿起药碗一仰子喝个jīng光,大概是药很苦,他立刻皱眉砸着嘴角。

  原来如此,阮碧垂下眼眸,不是不感动,可是感动又如何?就算晋王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先不说赐婚一事,单单太后所为所为,也让她无法容忍。

  太后之所以能成太后,果然有非常之处。单说今日这桩事,倘若她直接下旨指她做晋王的侧妃,阮老夫人和阮弘肯定会上疏力辞,惠文长公主也会生气,只怕沈家也有意见。所以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宣阮碧到晋王府觐见她本人——顿时把事qíng变得说不清楚道不明白,让惠文长公主找不到发火的理由,让阮家和沈家都找不到使劲地方。但阮碧云英未嫁之身进入晋王府,而晋王此时又受了重伤,但凡有点脑筋的都能看出诡异之处……总而言之,她想借助百姓的风言风语让阮府与阮碧屈服。

  可惜她看错人了,阮碧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也是有脾气的,不能总任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锦衣玉食固然重要,但是没有尊严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晋王仔细分辨她的神色,皱眉说:“你又在动什么脑筋?”

  “没有。你把粥也喝了吧。”阮碧收拾心qíng,直到不露一点端倪才抬起头,怕他想多了,安抚地笑了笑。

  却不想这忽然展露的笑容,反而让晋王心里突的猛跳一下,隐隐觉得不安,仔细瞅着她一会儿,又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伸手拿过粥,凑到嘴边,立刻皱眉说:“我实在是吃不下,喝药喝倒胃了。”把粥一放,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她的手说,“我想吃你做的面疙瘩。”

  阮碧诧异地看着他。

  “王府里的厨师怎么也做不出来。”晋王说着,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雨夜,浑身湿透,饥肠辘辘,那碗热呼呼的面疙瘩让他一直暖到心底。又想起她一身素衫走过乌漆墨黑的抄手游廊,步步生莲。当时,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走在王府的雕花朱廊里,肯定更动人。

  “好,我给你做一碗。”

  寝殿的配殿里就有个小厨房,各色东西都备着。厨房里清过场,只留一个烧火丫头。许久没有洗手做羹汤,阮碧动作生疏很多,好在做面疙瘩实在谈不上技巧。等汤一沸,把面疙瘩落了进去,看着它们在水载浮载沉,看着水气萦绕变幻各种形状,忽然间就怔忡了。倘若那个雨夜,没有一时好意做了一碗面疙瘩,他会不会还对自己这么上心?

  不管如何,就让这碗面疙瘩来结束一切吧。

  第一百零六章 归去来兮

  吃完面疙瘩,已经过了申时三刻。晋王虽然不舍,也知道不能留着她。仍叫安内侍送她回去,只是坐着的却是晋王府的马车。等她一走,许茂豫来了,捋着胡子笑呵呵地说:“王爷得偿所愿,如今总可以安心养伤了。”

  听到这话,晋王非但没有一丝欣喜,反而皱起眉说:“茂公,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许茂豫但笑不语。

  晋王仔细回想方才见面qíng景,开始她生过气,落过泪,后来慢慢心平气和下来,甚至比平时还温柔三分,绝口不提一句今日入晋王府的事。她越是不提,他才越担心。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xing子,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xing子。她要是不折腾点什么,反而不象她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提了起来,下chuáng写了一封信,叫进余庆:“叫人把信送给云英。”

  余庆接了信,退了出去,本想寻个侍卫送到阮府。不想没走几步,就碰到有德,看着他手里的信问:“可是要送给云英的?”

  余庆点点头。

  “我去就是了,正好闲得发慌,顺便找云英说说话。”有德说着,一把夺过信,转身就走。到自己的房间,换成一身寻常服饰,选了条近路,骑着快马直奔阮府的侧门。一进巷子口,感觉到一扑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赶紧长“吁”一声勒住马。只见巷子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十来人,身着寻常服饰,腰间却挂着刀,个个身材高大,jīng壮剽悍,一看就知道非寻常人。

  再细看,就发现好几张熟面孔,虽叫不出名字,却认得是官家的班值。

  他天天跟着晋王出入禁闱,那帮人自然也认得他,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个走上前来,带着笑问:“罗大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罗有德看他面熟,隐约记得一起喝过酒,说:“王爷叫我过来了,给阮都知带句话。”

  那人低声说:“这会儿不方便,过会儿再来吧。”

  罗有德也压低声音,好奇地说:“无端端跑到这里来了?”

  那人指指天说:“兴致偶发,我们怎么敢问?来了半个时辰,过会儿估计就走了,方才我过来时,旁边那条街有个酒肆,罗大哥先去喝一壶。改日小弟再请你喝酒。”

  罗有德点点头,拨转马头,跑了几步,果然见一个小酒肆青幡招展。他下马进酒肆,要了一壶酒,眼睛却只管盯着巷子口。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十来个班值前呼后拥着一辆马车出来,想来官家就在马车里。

  等他们走远,他一仰脖子喝光酒,扔下一串铜钱,出酒肆上马奔到阮府的侧门。门房替他传禀,一会儿阮弛笑容满脸地迎了出来,说:“有德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亲热地攀着罗有德的肩膀往里走。

  有德低声问:“官家来做什么?”

  阮弛含含糊糊地说:“是来看先父的藏书。”

  阮府藏书汗牛充栋,天下皆知,罗有德虽出身糙莽,也略有耳闻,“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阮弛领他到书房,叫了云英过来,知道晋王有事要jiāo待,便避开了。

  云英一见有德,拉长了脸说:“你总自夸如何了得?怎么自己生龙活虎,倒让王爷受了伤?”

  提到这事,有德眉眼顿时耷拉下来,说:“北戎刺客太多了,而且只冲着王爷去,我实在是挡不住。”

  “自个儿没本事,怪起别人。”云英冷哼一声,伸手说,“拿来吧。”

  有德有心逗弄她,笑嘻嘻地说:“拿什么?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有些日子未见到你了,想念的紧。”

  云英白他一眼说:“少来,昨日不才在王府里打过照面。”

  “只瞅了一眼,连你模样儿都没有看清楚,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瞅你倒越是越变越好看。”

  云英脸涨通红,气呼呼地说:“你几时变得这么坏了?王爷伤得这么重,你不在王府里守着,还有闲心闲qíng来戏弄我。”

  有德被她说的脸皮一哂,讪讪地说:“我只是逗你一下,你想哪里去了?王爷是心病,今日见到五姑娘,过不了几日就会好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信递给她,又问,“方才官家来做什么?”

  云英诧异地说:“方才是官家来了?怪不得三老爷让我们呆在屋里不要出来。”边说边拆开信看着,眉毛微蹙。

  有德看她神色忽变,关切地问:“怎么了?王爷吩咐你的事很难?”

  “唉。”云英叹口气,把信折好,“难倒是不难,就是让我多到五姑娘屋里坐坐,多跟她说说话。可是如今我一想五姑娘屋里那只鹦鹉,心里就犯堵,真心不想见她。原本以为王爷赐了婚,我这差事就算完结了,可以回王府了,不想还得呆下去,真真是倒霉透顶了。”

  “你别担心,再过一阵子,便可以回王府了。”

  云英听他说的笃定,诧异地看他一眼,问:“为什么?”

  罗有德便把今日太后召阮碧到晋王府觐见的事qíng说了出来,未了,得意扬扬地说:“这回,她就是煮熟的鸭子再也飞不了。”

  云英却深知阮碧xingqíng执拗,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说:“五姑娘这么犟,怎么肯认呢?怪不得王爷让我多看着她。”

  罗有德摸摸下巴的胡渣,很不以为然地说:“再犟还不是个女人,还不得嫁人?就她的才qíng品xing原本就不配做王爷正妃,能做王府侧妃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

  云英心里着急,无意聊天,推他一把说:“你快回去吧,我得去看看五姑娘。”说罢,匆匆走出香木小筑,往蓼园方向走,走到半路,只见秀平和秋兰站在假山边嘀嘀咕咕,看到她过来,两人迅速地分开。

  秀平迎着她走过来,问:”云英,你是不是要去找五姑娘?”

  云英点点头。

  “别去了,五姑娘这会儿在祠堂里。”

  云英微微一怔。

  秀平神秘地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吧?听说晌午的时候,惠文长公主府里派了一位老嬷嬷过来,也不知道跟老夫人说了什么,反正老夫人把一套茶具都摔坏了。方才五姑娘回到府里,老夫人脸色铁青地带着她进了祠堂。”顿了顿,幸灾乐祸地说,“瞅着不象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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