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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146)

  晋王默不作声,心里也有一股怨恨——她确实有不来王府探望的理由,但她也太绝qíng了。她的绝qíng让他觉得自己是剃子挑担一头热,也让他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一个笑话。

  太后看到他脸色青灰,伤心yù绝,心里恨意昭昭。“她从前顺着你,谋的还不是一个晋王妃的位置?如今见到没有希望,便打起退堂鼓,想要退而求其之。如此狡诈多变的丫头,你还恋着她做什么?她没有说错,她就是个蒲柳之姿,根本不配做你的正妃,便是让她做妾也是抬举她了。”

  顿了顿,对安内侍说,“把她叫进来,她若再抗旨不遵,叫禁军押她进来。”

  “是。”

  安内侍应了一声,退出正殿,一路小跑到大门外,到阮碧坐着的马车边,冷淡地说:“阮五姑娘,你还是下来了吧,抗旨不遵可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了,太后娘娘吩咐过了,你若是不下来,叫禁军押着你来,到时候就难堪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车厢里阮碧沮丧地闭了闭眼睛,揭起车帘下了马车。刚站定,一阵嘈杂马蹄声伴随着车轱辘声由远及近,转身一看,只见一列队伍已近在咫尺,当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神采飞扬,正是顾小白。

  他也看到她,神qíng惊讶,勒住马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碧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惠文长公主的声音响起:“小白,你在同谁说话?”跟着传来清脆的珠子撞击声,她从珠帘后探出头来,看到站在西角门口的阮碧,睁大眼睛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碧到马车前曲膝一礼,说:“回禀长公主,是太后娘娘叫我来此觐见。”

  “觐见?在晋王府觐见?”惠文长公主皱眉,思忖片刻,隐隐明白什么,一张脸沉了下来,严厉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阮碧苦笑,带点恳求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彻底明白了,脸如黑炭,迭声说:“荒唐,荒唐。”

  顾小白却还没有明白过来,满脸懵懂不解,看看长公主,又看看阮碧。

  阮碧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心里念叨,不是说一见如故,不是说前世见过吗?却听长公主怒不可遏地说:“回去,回去。”跟着整个队伍开始骚动起来,纷纷拨转马头。

  顾小白迷惑地又看阮碧一眼,但还是拨转马头。

  阮碧微叹口气,这一路走过来,夹fèng求生,她已经尽力了。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这不是她能选择的。无论她如何努力,命运只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穿过重重朱门,终于到晋王的寝殿。

  一进门,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差点把阮碧熏晕过去。她低头垂眸,跪到地上,磕头行礼。“小女子见过太后娘娘,见过晋王爷。”

  话音刚落,就听太后冷哼一声,说:“阮五,你好大的架子,要让哀家三请五请。”

  “小女子不敢……”

  “不敢?有你不敢的吗?抗旨不遵,勾引皇裔,藐视宗室,还有什么是你不敢……”

  晋王忍不住打断她:“母后……”

  太后别有深意地瞥他一眼,继续说:“……若非看着晋王的面子,哀家早就砍你十回八回……”

  听到这里,晋王恍然大悟,太后这番说词不过是想打压一下阮碧的气焰,让她顺服于他。只是依她的xing格,怕是适得其反。心里担心,转眸看她,却见她头垂得极低,根本看不到表qíng,几根青丝贴在她雪白的耳边,也是纹丝不动。

  自皇宫一别,已是一个多月,尽然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哀家知道你心里怨恚,可是你想想,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佛经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到这一地步,你别以为是哀家愿意的,要怪就怪你自己,痴心妄想,攀龙附凤。”

  阮碧低声说:“太后娘娘明鉴,小女子不曾存着攀龙附凤之念。”虽然知道喊冤是没有用,但还得喊一下,否则岂不是默认了?

  安内侍上前一步说:“大胆,居然敢搬驳太后。”

  太后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说:“罢了,念你年幼无知,且饶过你这一回,望你以此为鉴,往后自重自爱,不要再行差踏错了。”说罢,再不理她,转眸看着晋王,柔声说:“曦儿,母后出宫已久,这就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改日我再来看你。”

  “是,恭送母后。”

  太后又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这才站起来,眼梢都不扫伏在地上的阮碧一眼,带着一帮内侍宫女扬长而去。

  阮碧伏在地上,听着一gān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了无声息。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晋王冷淡地说:“母后已经走了,你起来吧。”

  这口气,这声音,恰如外头的北风。阮碧心生凄凉,又想起方才太后一连串的“攀龙附凤”“勾引皇裔”,顿时心灰意冷,生硬地说:“小女子不敢。”

  一声“小女子”,把两人的距离拉得远远的。晋王想到自己身受重伤,缠绵病榻,她一点关爱表示都没有,却急于撇清楚两人的关系,心也彻底冷了。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都是心灰意冷,不想说话。

  过着半盏茶功夫,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跟着传来余庆的声音 王爷,到喝药的时间了。”

  晋王心灰意冷地说:“端回去吧,我不想喝。”

  阮碧冷冷地说:“你还是喝了吧,否则我又要担多一个罪名了。”

  晋王勃然大怒,问:“我让你担了什么罪名?”

  “方才你没有听到吗?勾引皇裔,攀龙附凤。敢问晋王爷,小女子如何勾引你的,又如何攀附你的?”

  晋王微微收敛怒气,说:“那不过是母后的气话,你也当起真来?”

  “我当真不要紧,别人当真才要紧。总之,你喝药吧,你早点痊愈,我也早点解脱。”

  “好好好。”晋王怒极反笑,“还喝什么药!我早点死,你才彻底解脱。什么蒲柳之姿,什么松柏之质,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想嫁给小白?好一句活物当然好过死物,在你眼里,我早就是个死物了吧!”

  “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呢?我们相遇相识,是我勾引皇裔。你厌恶了,一把把我推开,然后跑得无影无踪,又被赐了婚,也没有一句话jiāo待。我算什么!我算什么!”阮碧也是怒不可遏,拔高声音问,“你遇刺受伤回来,只因为我不肯过来看你,便又成了铁石心肠,不惜让太后下旨bī我。晋王爷,你想过没有,当我走进晋王府的大门,我还有路可退吗?你为什么从来不替我想想?”眼泪流了下来。

  这一番话好象冷水浇熄晋王心里的怒火,没错,她并不知道自己跑到延州是为了寻找证人,也不知道那日在宫里发生什么事,自己当时也确实推开她,自己也确实被赐婚了。她的反应也是qíng有可原,想到这里,心里一软。但想到她至今还惦记着退路,心里又是一阵恼怒。“这几桩事说来话长,其中误会重重,你且起来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阮碧凄然地摇了摇头,说什么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用多久,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我阮碧走进了晋王府。”

  “便是全京城的百姓知道又如何?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一句话,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阮碧抬起头失望地看着他,泪光盈盈。

  第一百零五章 两个选择

  晋王眉头紧蹙看着她,满心不是滋味地问:“你就这么不qíng愿跟我在一起吗?”

  阮碧摇摇头说:“我没有不qíng愿和你在一起,但不能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晋王垂下眼眸,默然半晌说:“你起来说话吧,地上凉。”

  阮碧不动,用手背抹着眼泪。

  晋王没有办法,揭起被子,趿着鞋子过来,拉她起来。他躺在chuáng上还没有发现,他这一下来,阮碧就发现他瘦得厉害,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都显得空空dàngdàng,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有几道浅粉色伤痕,心里酸楚,说:“你真是的,明明知道北戎人恨你入骨,还不小心一点,只带着这么点人跑到边界?”

  话音刚落,感觉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跟着晋王说:“你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口气幽幽,带着一丝埋怨。

  心里又是一揪,阮碧知道自己不肯来探望他,让他伤了心。“我知道你怪我不肯来看你,可是你想想。在皇宫里的时候,太后娘娘一句话都没,就让我跪在外面,后来你又推我一把,当时你看我的眼神就象我是猛蛇毒蝎一般。再后来你又被赐婚了。到如今我都还是云山雾里,换作是你,你如何是好?”

  提到皇宫里发生的那桩事,想到她母女这一生便是因为这桩事改变命运,想到两人婚事也坏在这桩事上。晋王心生愧疚,沉吟片刻,含糊地说:“那日在宫里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当时脑海里稀里糊涂的,并不是有意推你。这桩事说来话长,一时间说不清楚,将来我再慢慢同你说。”话是这么说,其实他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告诉她。“至于赐婚一事,也非我所愿。你只要知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非你所愿又如何,心没有变过又如何?

  阮碧苦涩地笑了笑。

  看到她的笑容,晋王的心也好象泡在huáng莲里,说:“你呀你,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只觉得言词无力,伸手揽住她,紧紧地抱着。

  闻着他身上的淡淡药味,阮碧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但想到如今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自己若再跟他牵扯不清,真就象《井底引银瓶》那首诗里的女子一样“误妾百年身”。于是,硬起心肠推开他说:“不要拉拉扯扯,我可不想再担着勾引皇裔攀龙附凤的罪名。”

  晋王被推得一个趄趔,顿时气血上涌,头晕眼花,扶着chuáng柱说:“母后说的是气话,她只是担心我,你不要放在心上了。什么勾引皇裔,什么攀龙附凤,我倒是真希望你勾引我攀附我,可是一直以来,你都是一副随时转身临阵逃跑的模样。”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嘴角刚咧,眉头皱紧,忙用拳头掩着嘴巴轻轻咳了两声。

  阮碧见他神qíng异样,咳完后也不放下手,心知有异,拉开他的手一看,星星点点的腥红,嘴唇也染上,又急又气,扶他到chuáng沿坐下,说:“好端端下chuáng来做什么?快回chuáng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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