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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一个演技派_崔罗什【完结+番外】(13)

  相比萧从简,文太傅对李谕和蔼得多。他脸上皱纹虽多,气色却红润,留了一付花白长须,眼睛圆而有神的,想来年轻时候皮相应该不差,年老之后遂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但李谕对此持保留态度。他估摸着文太傅很有可能极其老谋深算,能在朝廷上屹立不倒,可不是件简单事。光有慈祥那是卖快餐的,不是帝师。

  说完了正事,文太傅又与李谕闲聊几句,说到了李谕现在的字丑,丑得文太傅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委婉提了一句,给李谕推荐了一个书法老师。

  “陛下的字比起从前逊色了,应是去了淡州之后,老师不好的缘故。我知道冯佑远的字很好,陛下不妨召他来陪伴写字。”文太傅说。

  李谕不太想得起来冯佑远是谁,但听到姓冯,便问:“是皇后族人?”

  文太傅点头道:“是皇后族兄,现在国子监任职。”

  李谕觉得不坏,随口应了。

  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各路人都急着在他面前刷脸。不是这家儿子,就是那家女儿,大家族都想把人塞到新皇帝身边。就连萧从简也将儿子萧桓调回宫中任侍卫。

  李谕拒绝了一部分,不过文太傅嘛,他也得给个面子。

  萧从简没说什么。等文太傅先走了,只剩下萧从简,李谕才向他解释:“我并不想换练字老师……只是太傅推荐的人,想必应该很好。”

  萧从简说:“冯佑远的字确实为世人称道,陛下。”他顿了顿,终于说:“陛下,淡州一年,辛苦了。”

  李谕没有想到,他以为萧从简不会提起淡州的事。毕竟他认为萧从简应该不怕皇帝和他算账。

  但莫非他错了?难道萧从简还是有那么一点怕皇帝和他算账的?

  不过李谕从没有因为这件事真正恨过萧从简。

  “我在淡州并不苦……”要说苦也是因为没有了现代生活的苦,和淡州云州的关系不大。

  “再说了,这件事qíng已经过去了,丞相何必提起。”

  太阳已经全升起来了。殿中明亮起来,dàng涤京城的chūn风仿佛是从这里出发,意气骄纵而去。萧从简面向李谕,脸色却有些苍白,他的那双眼睛——李谕看不够,但读不出此刻萧从简的悲喜,他看上去有些恍惚,有些伤心。

  这是很奇怪的,因为一个帝国的权臣,是不可能显得这样脆弱。

  “丞相……”李谕小心翼翼地说,“丞相还好吗?”

  萧从简微笑了,说:“臣只是想起了,高宗曾将孝宗托付于臣,眨眼间孝宗又命臣辅佐陛下。”

  他半跪下来,与李谕入京那天完全不一样的,那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次,是一君一臣的私密。

  “臣只愿陛下,百岁乃至万岁,盛世长治久安;永居紫阁,天地共仰仁政。”

  他的声音如此庄严,如此虔诚,仿佛在用最美的语言为他的新君祈福。

  李谕没有忍住,眼泪就下来了。

  第18章

  李谕很感动,他从前就这样。美,喜悦和感动比痛苦更容易叫他流泪。萧从简半跪在他面前,向他衷心祝祈时,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直击他心灵的美好。

  怎么说呢,他有一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这个李谕,而不是那个李谕。他分不清这是他的想象还是渴望,好像多少年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让一个既美貌又qiáng大的人像伤痕累累的雄狮,含着无限伤感臣服在他膝下。

  眼泪落下来,他伸手去扶起萧从简:“丞相……”萧从简顺势站起来,与李谕靠得很近。近到李谕能闻到他衣服上似有还无的熏香味道。

  这叫李谕克制了些,也清醒了点。

  “丞相,”他用食指刮去眼泪,微笑着轻快说,“朕的盛世,一刻都少不得丞相辅佐。还望丞相尽力。”

  这是李谕的真心话,但只能用这样客套的语气说出,才不致于尴尬。他不好告诉萧从简,萧从简的表态和试探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并不打算和萧从简对立。

  萧从简现在需要他,他也需要萧从简。

  这一来一往,算是两人都明确了这番态度。

  萧从简从李谕那里离开后,去了清隐宫。

  很久之前,高宗皇帝十分信任萧家,就曾抱着萧家的霈霈,让她坐在自己膝头玩耍,说过“不知将来我家哪个小子有福气能与你做夫妇”的话。

  萧从简那时候年轻气盛,一回家中就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妻子放下豪言壮语:“我一定会让霈霈成为皇后,将来你我的血脉会融入大盛皇族!”

  直到如今他有时候还会在梦中还会看到窈娘。她侧身坐在宽大的窗下,面色宁静。她对他的雄心和野心从不激动。

  “霈霈自会有她的命途……”他记得她这样说。

  十年恍如一瞬,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窈娘早已驾鹤而归,没能亲眼看到霈霈成为皇后。而霈霈的皇后只做了不到两年,如今隐居在清隐宫中。

  清隐宫已经重新收拾了一番,但仍掩不住陈旧寂寥之气。宫殿墙壁上有新补过的痕迹,院中绿树成荫,多是苍郁的古木。伺候萧皇后的宫人都沉默寡言,失去了得意之色。

  还好萧皇后本人并不像身边人那么消沉。她固然还在为夫君的早逝伤心,整个人都消瘦了,但jīng神尚好,眼睛是活的。

  萧从简给她带了一盒滋补养生的膏药来。萧皇后接过来,只说:“父亲放心,我在宫中一切都好。冯皇后为人宽厚,一到宫中就来见我,这样忙的时候,她还不时过来。等过段时日,宫中不这么忙了,我打算办个书社,在宫中组织一批女官修补旧书,刊印新书,并教宫女识字。还有清隐宫后面的玉垒渠,到夏天时候该清理一番,旁边我想叫花匠再植些桂树,给渠边用武康石重砌……”

  似乎有许多的事qíng等着她去做。

  萧从简说:“我会叫人给你送五千两银子,做书社之用。”

  萧皇后笑着摇头:“我在宫中不缺银子,宫中每年给我拨的银子我本就用不完。”

  萧从简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原本就对奢华的衣物首饰并不太在意,守寡之后就更加朴素,确实不会缺钱。但他总归担心她。后宫和朝廷一样,大多是势利眼。

  “你和你母亲很像,”萧从简说,“她对你做不做皇后一向淡然。我想你的xing子,像这样安安稳稳的更好。”

  萧皇后自觉无愧祖宗无愧李家,但对着父亲,她确实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她很清楚汝阳王向来不是萧从简的首选。最后在李家和父亲之间,她还是选了李家。

  但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么做。

  “父亲……”她没能把话说出口,这件事qíng已成定局,无谓再多辩解一回。

  萧从简知道她的心思。能扶霈霈做太后固然好,但他清楚这其中的风险,再加上他清楚霈霈的xing格,她像她的母亲,不是狠心的人。所以他才早早就派了萧桓去淡州做准备。

  哪怕李谕像从前一样混,他也认了。何况李谕在淡州一年间的表现他一直有所耳闻,确有好转的迹象。但到底是真的洗心革面了,还是心机变深沉了,学会忍耐和伪装了,还有待商榷。

  李谕进京之后的行动,他总体还是满意的——除了带了个无足轻重的韩望宗来,其他没有乱来,没有打算对朝中他的人动手的意思。

  今天他试了试李谕,回应也不错。只要能在这段时间稳住朝局,就不怕后面掀出什么风波来。

  三天后,李谕正式登基,祭告了天地祖宗,之后在东华宫正殿司仪祝祷声中接了玺印,群臣跪拜。第二天追封了云淑妃为高宗皇帝的皇后,册封了冯皇后,又隔了一天册封两个妃子。

  李谕一直饶有兴致地观察这繁杂的仪式——只有这样尽力抽离出来,他才不至于太累着自己。衮服比他想象得重,天气也比预计的要热那么一点。只要他耐心观察,他能看出来有个别人是发自内心地激动,比如赵十五。还有些人只是在随大流,像牵线木偶一样听从司仪跪拜的指示,虽然他们看上去竭力保持一脸肃穆,但李谕总觉得他们并没有真的在想什么实际问题。

  只有萧从简,率领百官的萧从简,他看上去思绪一刻都没有停止,神经绷得紧紧的。

  李谕温柔地看向他,萧从简正好抬起眼睛与他对视。于是在这个异常庄重的时刻,李谕向萧从简微笑着眨眨眼。

  萧从简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李谕明白为什么,因为他刚刚可以说抛了个媚眼个丞相。媚眼。gif,希望丞相喜欢。

  第19章

  关于皇帝在登基大典上的轻佻神态……丞相没有恼怒,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汝阳王本就是个轻薄儿,高宗皇帝宠云淑妃,云淑妃宠汝阳王,这个孩子从小被惯坏了。看来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登基这样重大的事qíng,萧从简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值得皇帝眼睛飞到眉毛上去的。

  萧从简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不做无谓的妄想。但在这一刻,萧从简还是想起了孝宗和霈霈,这一对才是佳儿佳妇。孝宗xing格宽厚,沉静,好学,他若活着,萧从简对将来十分有把握。

  但李谕……萧从简有些头疼。他搞不清楚汝阳王这种人。不是说这种人心思复杂,汝阳王这种贵族纨绔并没有什么深沉心机——这才是纨绔们可怕的地方。有心机的人必然有目的,哪怕不择手段也好,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但纨绔不一样,纨绔散漫惯了,难有定xing,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长远的目标。他们行事冲动,全是凭心头一时喜恶。

  萧从简很难说皇帝将来会怎样,是登高之后能望远,还是从此原形毕露,放làng形骸,他拿不准。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不管是哪种qíng况,幸好他手下的人够用,总有一种办法能稳住皇帝。

  我们皇帝影帝并不知道他的媚眼在丞相眼里像个jīng神状态不稳定的二傻,当年他在电影里可是一个眼神就电倒一片男男女女的,他很自信。

  登基之后两天,文太傅推荐的那个书法老师冯佑远进宫来了。之前李谕问过冯皇后,问她知不知道她这个族兄。能让太傅特意推荐,应该是有过人之处。冯皇后说了这位兄弟在书法上颇有造诣,其他就支支吾吾不肯说个一二三了,只道:“陛下若喜欢,不妨常召表兄入宫陪伴。”

  赵十五转头就悄悄提醒皇帝:“陛下这样问皇后,只怕皇后以为陛下是在试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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