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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醴泉侯/铜汁铁丸【完结】(28)

  我只觉有把匕首在我肚子里搅动,艰难发问:“为了这小胖子,官府杀了多少人?”

  沈识微看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三百七十二。告示上写着,三百七十二贼子杀六十四真皋勇士。哈哈,秦师兄,你我二人抵得上三百七十二人,也算有万军之勇了吧?”

  第36章

  一个瘦骨嶙峋的牛屁股就凑在离我脸不到半米的地方。牛尾巴甩来甩去,几乎要把牛粪星子甩到我嘴里。

  但我连侧过脸去避一避也懒得。

  平底木船吱嘎作响,拉满了过江的人和牲口,船舷吃水极深,慢得像已冻在了江里。

  我的心也像这艘老木船一样沉沉yù覆,从船底下流过的不是血液,而是烧红的铅汁。

  噼啪一声,牛尾巴又是行云流水的一鞭,粪星四溅,有几点直向我飞来。

  有人伸手拽了我一把,粪水掠过船舷,落进了冰河里。

  沈识微奚落道:“秦师兄把魂丢江那边了?”

  我打开他的手:“别招我。”还是继续盯着牛屁股,只觉沈识微的眼神在我脸上乱爬。

  我暗下决心,这孙子要是接下来说点什么难听话出来,就是不顾翻船我也要和他打一架。

  沈识微低低叹了口气。

  我听见他道:“若你早知道要用三百七二换二十,你就不救了对不对?”

  我听得一怔,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沈识微见我不答,又道:“对不对?”

  我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舌头断在嘴里,说不出对,也说不出不对。

  沈识微道:“秦师兄啊,我怕你那天晚上还是要回去。”

  他侧过点身,紧盯着我的眼睛。我避不开,也只得回望过去。

  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认认真真看过沈识微的眼睛。若不是嫌这双桃花眼咄咄bī人,就是恨它笑里藏刀,结论总是我想揍他个乌眼青。今天倒是我第一次发现,这双眼也能这么宁定,不是反she着山火,而是倒影着霞光。

  他道:“既然我选了一定不去救,那你就选一定要去救吧。”

  他又道:“既然你一定要去救,那现在还想不通什么?”

  莫非他这是在开导我?

  我心中一动,张张嘴,但没说出话。

  约摸是我的表qíng太过震惊,搞得他也尴尬起来。

  沈识微脸上微微一红,咬牙骂道:“你是救人的人,不是杀人的人。你他、他……你婆妈什么?”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口三字经,但这也是我认识沈识微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试图带脏字。

  我忍不住噗嗤笑了。转身把大半个身子都探出船舷。船工在身后一连串地喝骂找死,我也不理,把冷得刺骨的浑水浇在脸上、吞进肚里。

  我昂起头,甩得自己和沈识微身上都是水:“你说的对。这他妈的又不是我的错!”声音颇大,惹得旁人都转过头来。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这大半年时我都过得迷迷瞪瞪。

  前半场看着适应良好,不过是全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当鸵鸟。离了久安后,我把脑袋从热砂里拔了出来,见了地狱般的惨象,但那也终归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qíng。

  直到那夜突围,一路见血,我才像个弥月婴儿遭雷霆之震般醒转,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凶残而血腥。

  可再狠再冷,还是缺那么一点真。

  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置身事外。虽不冷眼,但总在旁观。

  要打个比方,那就是大侠不能重新来过实在吓人,但这终究是个游戏。我虽cao纵着秦湛虎口脱险,但脑子里始终有个小小的我,遥遥地在地球上的出租屋里搓着键盘和鼠标。

  但当我把冰水从头上甩落的这一刻,我终于和这个世界魂魄合体。

  这虽不是我的国家,也不是我的民族,但却总也是人。

  有血有ròu,有哭有笑。和我一样活生生。

  这么多天来的郁悒惶惑,现在都往下冷却沉淀,变成纯净得像金子般的仇恨。

  我再大声说给自己听一遍:“冤有头债有主,这他妈的又不是我的错!”

  要真有人这么不拿别人当人,那他们最好也别再当人了。这下半辈子,我还真就跟这帮断子绝孙的真皋人死磕上了!

  瞧着我狗一样甩着水,沈识微一脸嫌弃:“到了拓南,秦师兄拨冗好好练练功吧。”

  我把脸上的冰水搓散,不然等会儿就要把眉毛冻住了:“练功?哪怕练成时郁,不也只是匹夫之勇?”

  他掸掉胸前的水珠:“这话瀚武宗说得、时郁说得、或许我沈识微也说得,可秦师兄你说不得。匹夫之勇?匹夫之勇总救得了你自己。”

  入了拓南道,风物便渐与北方不同。

  虽说久安在往西的间河道,但我瞧着也觉得亲切。沿途村庄虽不五谷丰登,但也不至像北方般赤地千里,最好的证明便是我们身上的金银宝钞不再是个摆设,而是通货,能买着嚼裹了。

  我和沈识微不敢与他人多打jiāo道,还好叶镥锅与我们又同路了几天,孜孜不倦、泥沙俱下地带来了各色小道消息。

  颇出意料,原来不止我们吃了豹子胆,反贼竟如此之多。这个冬天从南到北,三十六家反王、七十二路烟尘,处处都有异帜。只可惜大多数都是被一个村gān部带三个武警就剿灭了的规模,少部分是几百人的游击队,名声喊得响的只有七八家,其一居然有临海的合一教。

  倒是濯秀和银辔没见动静。估计是在读条攒大招。

  拓南也有一路成气候的队伍,就是之前叶镥锅提过的刘打铜。刘打铜其实不叫打铜,这外号从他是个矿户上来。拓南道有几处铜山,矿户数千,今年矿脉枯竭,朝廷自然是不管他们的出路死活,刘打铜是这帮矿户的首领,索xing反了,加上大旱,又收了不少流民入伙,拉起了上万人的队伍,连破了好几处县城。

  因为刘打铜的队伍四下出没,即便是在南方,也多出好多官军盘查。虽说那三百七十二只替罪羊替我和沈识微消了拱北的血案,但还有那不得不防地汉人高手,我们还是跟流民作伴,半饥半饱,幕天席地。

  但一路向南,沈识微的心qíng也在解冻,不时还给我讲讲武林上的奇闻异录。当初他讨晓露妹子欢心时,说起故事来挥麈清淡、莲花满座。在我面前就撕下了假面具,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一切,嘲笑起人来有逗有捧、起承转合,最奇妙的是还有点左。活生生的大瀚武林每日秀,能气得死总统侯选人和大资本家。

  此外他还每天看着我练功。

  那天我向他自曝能胜过那大个铜面人全靠运气后,就自bào自弃,把我虽能爆种,但什么时候爆、爆到什么程度,半点不受我控制的老底也一并兜给了沈识微。

  他不以为然,说自己苦练了十几年,还不知道化返有此奇效。再者一夜之间醍醐灌顶的传奇听过,但是廓然大悟之后又蔫儿回去了倒是闻所未闻。最后他总结道,江湖上也有个词儿说我这种qíng况,就怕我不爱听。我催他快说。沈识微道狗急跳墙。我果然很不爱听。

  琢磨不明白,我们就把这茬抛在了脑后。

  我知道沈识微嘴上不愿示弱,但其实伤得比我更重。若再遇见敌人,他打不了主力,就得全靠我出击了。我既然不那么靠得住,临时抱抱佛脚也好。响鼓不用重槌敲,也真心诚意和他练了几天。

  他现在说的是教我,不是和我切磋。故而也不再下场和我捉对,而是坐场边,捡几个小石子掷人。一边掷,一边免不了损我。之前听他说段子是一回事儿,他嘴里的段子主角是我又是另一回事儿。虽然乔治马丁说言语是风,让他教了三五天,这yīn风快把我过去多年的叛逆期刮回来了。

  除此之外,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

  第37章

  我本打算向沈识微好好学学沈门化返,他却说我一把岁数了,改旗易帜太晚,不如练好本家的三十六式。话虽有理,但他对那手揍到过他的“寂寥灵素”也太过执着了。

  这一式沈门化返里本已削去,想也不是什么妙招,但沈识微却叫我打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用不用就那么恨得慌输给我一招半式,好在我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实在烦了,故意夹带几个时代在召唤的动作撩拨他罢了。

  这天早上我和他又远避人群,练功的地方我昨夜就来踩过点,是个小山坡后的乱林子。

  我跑了几圈热身,扎下马步把三十六式又打了一遍。

  最后一拳打出,破风声也紧跟而至,一颗石子打在我的膝弯。

  沈识微慢悠悠道:“凌虚探真太过,若还有第二个敌人,秦师兄这会儿已经是太监了。”

  又一颗石子打在我腰眼。

  “寂寥灵素不足,光顾上盘,下身虚浮,顾头不顾尾。”

  我还来不及反驳,又有两颗打在我的额头上,比刚才力道重得多。

  “秦师兄,武功也要过过脑子。再来。”

  还是寂寥灵素。

  别说打,我连“寂寥灵素”这四个字都不想再听了。gān脆收了马步,站没站相地立起来直抖腿。

  沈识微又掷来两颗石子,打在我的胸前,顺着衣襟咕噜噜滚到地上。

  他见我还是不动,语带三分不悦:“秦师兄,眼看快天亮了,别磨蹭。”

  我道:“还是等天亮吧,天亮沈师弟能看清楚点。”

  沈识微道:“什么清楚点?”

  此刻天色未明,沈识微只是枯蓬丛外的一团灰蒙蒙的影子,但我仍能想象他黑云催城般压下的眉锋。

  我道:“这都第几百遍了,沈师弟还是要看寂寥灵素。别翻来覆去折腾了,我赢你一回岂止在招数上,我还有不传之秘呢。就这么看不出来。等天亮了,我给你好好演一轮。”我一心惹他生气,孰料沈识微却不回话了,我等了等,又追击道:“沈师弟?你是想看我那天其实是怎么一手捏死那大个子的,还是下场来和我走一轮?”

  他的声音终于远远传来,却一点也不像平时和我抬杠那般尖酸刻薄,反似对着个陌生人说话,既文雅又客气,但怎么都盖不住骨子里泌出的那股冷。

  沈识微道:“所以秦师兄是故意的?”

  我被他这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输人不输阵,还是嬉皮笑脸:“什么故意不故意?听不懂。”

  沈识微道:“有意思,倒是我着了你的道,陪你耍了这么多天的猴戏。”衣衫簌簌一响,他站起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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