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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庶女明兰传_关心则乱【完结+番外】(373)

  说到这里,他也是唏嘘不已。

  他是正经的良家出身,家有薄产。父亲早亡后,寡母宠溺得厉害,纵得他每日在市井中胡闹,顽劣不堪。十五岁时闯下大祸,险险没命,被顾廷烨救下后,开始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每日扎马步,吊砖块,练习刀枪棍棒,还要写字读书——顾廷烨从不客气,那阵子他没少挨揍,终长成了今日叫寡母骄傲欣慰的谢昂。

  顾廷烨于他,可谓半师半主,他既畏又敬。

  当初他还暗暗羡慕过,想这位顾大哥就是有福气,哪怕流落江湖,也有红颜知己相随,可这一路看来,却是愈发心惊害怕——这哪是红颜知己,简直是索命债主!

  有件事,他谁也没告诉。

  那时有个羞涩的邻家女孩,扎着红艳艳的头绳,模样秀气,暗中恋慕着顾廷烨,常来送些衣服鞋帽,车三娘觉着她人品不错,既然顾廷烨死活不喜曼娘,便想等那趟买卖回来,把这姑娘说给他为妾,好日常伺候。

  曼娘得知此事后,没露半分不悦,反拼命善待那女孩,自责不讨顾廷烨喜欢,把那女孩感动当曼娘如亲姐。某日深夜,那女孩不知何故跑去一条僻静巷子,被三五个恶徒欺侮了。

  女孩次日就投湖自尽了,红色的头绳漂在水面上,良久才下去。

  顾廷烨回来后,没人提起这件事。

  很久之后,谢昂才意外得知真相——是曼娘诓那女孩深夜出去的。

  顾廷烨虽也混江湖,和众兄弟同吃同睡,毫无架子。可他的孤僻倨傲,他的讥讽自嘲,甚至某些不经意的细致习惯,总无时不刻流露出他与众不同的高贵出身。

  众兄弟从不敢随意跟他打趣,造次。

  谢昂更加不敢。

  他想,反正顾廷烨也决意不要曼娘了,自己就别多嘴了,徒惹侯爷不快。只不知旁人是否晓得内qíng,反正那之后,车三娘再不肯理曼娘。

  叹口气,正要接着说,忽听背后一阵熟悉的稳健脚步,他忙起身拱手:“侯爷回来啦。”

  胡子笑着迈步进来,挥手挪开屏风,“放这劳什子做甚?”然后坐到明兰身边,将下巴搁到她肩上,亲昵道:“下午睡过没?别是我走后,一直说到现在罢。”

  明兰扯出笑:“小谢兄弟说故事的本事好,我听得都入迷了。”

  “哦,是么?”胡子浑似不在意。

  谢昂感觉额头冷汗滴下,仿佛回到十几岁时,又要挨揍了。

  谁知,胡子居然冲谢昂笑笑:“得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儿咱们还得忙。”

  谢昂如临大赦,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天气渐热,胡子在外头跑了一圈,早是浑身大汗,到净房中匆匆浇了两瓢温水冲洗,换了身gān净的白色绫段中衣出来。

  他搂着明兰再度坐回去,“老耿惧内的毛病更重了。从郑家出来,我叫他来家里吃杯茶,他死活不肯,跟有鬼在后头撵似,死命打马回家。”

  明兰揉着他湿淋淋的头发,“郑家两位姐姐可好?怕是累坏了罢。”

  胡子拧了她一把,瞪眼道:“女眷的事我怎么知道?!”又叹,“可郑大哥……唉……,足瘦了一大圈,听说还呕了血。”

  说到这里,夫妻俩一齐唏嘘郑家的离奇际遇。

  胡子四处看了下,“两个小子呢?”

  “团哥儿不肯睡觉,要找姐姐顽,叫崔妈妈抱去了。阿圆饿了,叫rǔ母抱去了。”

  胡子皱眉道:“既饿了,为甚你不喂?”他还记得生长子时,头两个月大都是明兰喂的。

  明兰扭着帕子,懊恼道:“这回,我没吃的给阿圆。”

  胡子摸着她微huáng的发梢,内疚道:“都是我不好,连累你没好好休养。”

  明兰叹道:“是呀!谁家都有麻烦的亲戚,可哪家也没咱们三弟这么厉害的。比蓉姐儿的娘,也不遑多让。”老公还不错,可惜要捆绑销售给你两个死敌。

  胡子神色一冷,又柔声道:“适才,你们说到哪儿了?”

  明兰犹豫了下,才道:“说到昌哥儿没了,曼娘疯了。”然后去看他的神色。

  胡子并无半分yīn郁或尴尬,泰然自若的坐到明兰对面,执壶倒茶,先自饮一杯,才道:“其实到那地步,下头也没什么可讲的了。不过……”

  他抿了下唇,“我还是说说罢。”

  明兰直了直身子,表示洗耳恭听。

  “这回出门时日久,反能静下心来想些事。张老国公老笑话我,说我以前想太少,现下又想太多。可我不能不想。以前的我,做什么都错,说什么都没人信;愿意信我,好好听我说话的,只有曼娘……谁知,还都是演出来的。”胡子自嘲一声,将把玩的茶盏平平放下。

  “曼娘是个极好的戏子,可惜没得登台,不然定能成个红角儿。”胡子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而非一个与他纠缠了近十年的女人。

  “初识她时,我觉得她是一潭清可见底的泉水,心思简单,xing子温柔。待我知道她用心之深,什么身世可怜,什么兄长外逃,乃至余家……我当时觉她是一潭浑水,布满蛛网,污浊不堪。及至后来嫣红过世,我方才惊觉,她实为见血封喉的毒水!”

  明兰暗自吐槽:若非被老娘喝破了,不论清水,浑水,毒水,你还不一样喝得欢。

  “其实,甫知她本来面目时,我并没很怪她。不论是骗我数年,还是搅huáng余家亲事,引嫣红去闹事……我觉着,只缘她对我一片深qíng。说实话,那会儿我虽气曼娘骗我,但心里还有些隐隐高兴。到底,她不是为着侯府,而是看中我这个人,想跟我名正言顺的做夫妻罢了。”

  明兰想撇嘴,忍住了——人家喜欢的未必是你,不过是一个可以实现她梦想的男人而已,可以是任何有本事有担当的高门子弟。

  谁知胡子下一句就是:“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之深qíng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她的执意,她的妄念。”

  明兰默了。

  “当时我尽管没很怪她,但有一件事,我心里是透亮的。曼娘数年来能诓得我团团转,而未露一点马脚,可见厉害。我当时就明白了,她是不可能甘心居于人下的。除非我娶她为妻,否则她若为妾,定不会放过主母……可是,我从没想过娶她为妻。”

  幼时老父对自己的种种嘉许,其中就有期望自己能娶一房好妻室。可究竟怎样才是好妻子呢?老父说不明白,动不动四个字四个字的教训,什么家世清白,品行端方,温善贤良,大方得体——若是娘家再有些助力就更好了。

  小男孩并不解其中的深意,懵懵懂懂间,记在小小的心底。

  胡子凝视明兰,微微而笑,“你曾说我,‘瞧着放dàng不羁,骨子里却是最守规矩的’。那会儿我气得,直想把你丢回江去。不过回去后,辗转深思,觉得还真有些道理。”

  明兰反she的缩了下脖子,呵呵呆笑。

  “怯怯柔弱的神qíng虽很惹人怜爱,但哪家的高门正室是这幅模样的;出身卑微不是错,但缺乏足够的教养,无法大方得体的待人接物;曼娘擅女红,能唱会跳,还懂些经济学问,然而见识浅薄,每每诉苦毕,接下来,就跟她没话说了。”

  便是在他将曼娘当做一潭清泉时,也不认为她能做自己的妻子。

  像‘臣不密,失身’这种话,曼娘非但说不出来,就算硬记了下来,怕也无法理解其中深意。而他将朝堂见闻和来往人qíng说与明兰听,明兰非但能懂,还能吐槽得头头是道。

  ……他只是同qíng她的身世,敬佩她的骨气,喜欢她的柔顺劝慰,想照顾她,给她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仅此而已。结果,什么身世,骨气,柔顺——居然还都是装出来。

  “你不一样。”胡子望着明兰,目光温柔和煦,“咱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明兰迎上他的目光,静静微笑:“……对,咱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宝姐姐很好,什么都好,偏偏宝玉喜欢林妹妹,就其根本,不过是气味相投,有说不尽的话。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侯门公子的顾二,瞧不起戏子出身的曼娘罢了。曼娘恐怕早就看明白了,是以再三激我劝我,叫我弃家自立。”胡子轻嘲自己。

  “刚离家远行那段日子,我又是烦闷,又是丧气,没出息时还想过,既都成了混江湖的下九流了,还有甚么可瞧不起别人呢,索xing就跟曼娘过算了,反正还有两个孩儿。可是……谁知……”他轻轻揉着额角,手背上浮起暗色青筋。

  “谁知,嫣红死了。”明兰平静的替他接上。

  胡子放下手,眼神坚毅,“……是。嫣红死了。也绝了我对曼娘的念想。”

  “我不是嫣红想嫁的,嫣红也不是我想娶的。短短那几个月,她的所作所为固然不是个好妻子,我也不是个好丈夫。可离家远行后,我还是觉着对不住她。”

  他伸手替明兰拉了拉薄毯,“我曾想过,若她不愿再与我过下去,我愿与她合离,叫她好好改嫁。一应过错骂名俱由我来担,反正我的名声已够坏了。可到后来,我却一点替她报仇的意思都没了。”

  “哪怕是我出门三年五载,她因耐不住寂寞做了错事,我多少也能谅解。谁知,才三个多月的功夫,就红杏出墙,还珠胎暗结。她也欺我太甚……”

  他双眉一轩,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给我戴绿帽子的,居然还是顾廷炳那种货色。若非秦氏成心把事弄大,嫣红原本还想买通大夫,把那野种栽到我头上。”

  太夫人当然不愿嫣红生下孩子,哪怕是野种也不行。眼看着老大就快无嗣而终了,老二又自行破家出门,倘若老二留下个嫡子,那就多一分变数。

  胡子似是深觉耻rǔ未消,忍不住又道:“说句不中听的,江湖上的血xing汉子,若有知道自家兄弟受了这等欺侮的,一刀结果了jian夫yín妇,怕多的是拍手称快的。”

  明兰嘴唇微动,很想就古代出轨男女的处理问题发表一些意见,不过想起沉塘等历史悠久的习俗,还是闭上了嘴。

  “到底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没有qíng,总该有义。到了这个地步,我与余嫣红是无qíng也无义了。她死也好,活也罢,我全不在乎。”胡子叹道,“可不该是……不该是曼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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