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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85)

  桓冲转身取出两卷竹简,道:“我闻你喜好读书,这两卷尉缭子兵书乃是汉时旧物,备有先人批注。今日赠与你,回去好生研读,日后定有所得。”

  “诺!”

  桓容再次拜谢,捧着两卷兵书告辞离开军帐。

  同典魁钱实汇合后,回首再看桓冲军帐,桓容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人人都认为他喜欢读书?这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竟然江州的叔父都已知晓。

  桓容离开不久,桓豁来见桓冲,得知桓冲将两卷尉缭子送了出去,当场愕然。

  “平日里宝贝得紧,不肯予人一观,我想借都借不出一卷,今天竟是两卷都送出去了?”

  桓冲没有回答,端起茶汤饮了一口。

  “幼子,你这么做不怕惹怒长兄?”桓豁沉声道,“长兄之志你也知道,桓容……终究有晋室血脉。”

  “我知。”桓冲叹息一声,道,“长兄今有七子,两子呱呱坠地,能否序齿尚未可知,余下诸子,阿兄以为哪个可承其志?”

  “这……”桓豁当场被问住。

  “桓熙无才鲁莽,刚愎自用;桓济已是废人,且心胸狭隘;桓歆不提也罢。桓祎不喜读书,天xing憨直,不识黍麦。”

  桓冲一个个点评,每说出一句评语,声音便沉上一分。

  “我观长兄诸子,唯五子有才。今日之事便是佐证。”

  “你说的确是实qíng。”桓豁捏了捏额际,道,“然其出身注定不得长兄喜爱。”

  “那又如何?”桓冲压低声音,道,“古之高位,向以能者居之。”

  “你……”桓豁的手顿在半空,诧异的看向桓冲。

  “阿兄,纵观前朝,开国之君雄才大略,后继者庸碌不堪,王朝基业可能长久?”

  桓豁沉默了。

  “始皇帝扫除六合,一统八荒,何等英雄盖世!二世皇帝登位,bàonüè无度,残害手足,更任用jian佞,不理朝政,终引得民乱纷生,战火燎原,偌大王朝两世而亡。”

  “如登位者是公子扶苏,蒙氏将领未曾自弑,未必有汉室四百年基业。”

  桓冲放下茶盏,视线锁住桓豁。

  “今华夏战乱百年,北地为胡人盘踞,汉家正统偏安南隅,难有承平之时。长兄年届六旬,你我均是半百之年,纵能够取代晋室,倘若后继无人,又能维系多久?”

  “幼子!”桓豁大惊,忙站起身,大步走到帐门前,挥手一把掀开帐帘,确认守卫俱在三步之外,他人不能近十步之内,方才略松口气,回到帐中,对着桓冲皱眉。

  “幼子,军营中进出繁杂,出口之言还需谨慎。”

  桓冲笑了笑,道:“阿兄,长兄之心人尽皆知。”

  满朝上下,谁不晓得桓大司马盯着帝位。就连台城内的太后和天子都晓得,一旦北伐取胜,皇姓怕要换上一换。

  桓豁看着桓冲,深深叹息一声。

  “你真的看好桓容?”

  “是。”桓冲正色道,“长兄身具雄才,然事成与否不可预期。一旦事qíng不成,桓氏必将衰落,诸子侄中唯桓容有晋室血脉,可重振桓氏一族。”

  桓温有jian雄之志,只想着成功,从未想过失败。

  桓冲则不然。

  身在局外,他比桓温看得更远,也更加透彻。故而,比起其他几个侄子,他更看好桓容,是以整个家族为出发点,未言成功先虑失败。

  桓豁眉心深锁,认为桓冲所言有理,却碍于桓大司马的态度,始终拿不定主意。

  兄弟俩对坐整个时辰,仍未能达成一致。

  只不过,桓冲句句在理,桓豁总算听进几分,今后未必会刻意提点桓容,但在必要时总会护上一护。

  这样的变化,桓大司马没有想到,桓容更加没有。只能说有心栽花,无心cha柳,人心的变化当真无法预料。

  桓容回到营地,营房已经搭建完毕。

  仰赖公输长和相里兄弟的手艺,桓容住的不是军帐,而是门窗俱全的木板房。

  以粮车为依托,成排的木屋平地而起,不遇上六级以上的大风,可谓安全无虞。

  屋内设有简易chuáng榻,铺着láng皮制成的垫褥。chuáng前设有一张矮桌,供摆放膳食、书写官文之用。

  时近傍晚,天色渐暗,营地中燃起篝火,谷饼和ròu汤的香味随风飘散。

  桓容坐在篝火前,将带回的二十名部曲jiāo给荀宥安排,并对钟琳道:“官文即下,我明日往前锋右军接管粮秣。大军北上之时,粮秣调拨极为重要,要麻烦孔玙了。”

  “府君信任,仆必当竭尽所能。”

  两人说话时,阿黍送来烤热的谷饼和撒着葱花的ròu汤。

  桓容不打算回屋,而是同钟琳一起坐在火旁,一手拿着谷饼,一手端着ròu汤,和兵卒一样吃了起来。

  眨眼之间,五张谷饼、三碗ròu汤下肚,桓容没有半点感觉,继续取饼舀汤。典魁和钱实早已经习惯,不觉如何。初见桓容饭量的兵卒役夫目瞪口呆,揉揉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般清风明月的郎君,饭量怎会如此之大?

  错觉,一定是错觉!

  用过膳食,众人入房歇息,轮值的兵卒巡视营中,不敢有半点马虎。

  至后半夜,一只领角鸮飞入军营,在木房上空盘旋两周,找准方向,沿着半开的窗口飞入,啄食留在桌上的ròugān。

  桓容好梦正酣,隐约听到几声怪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乍见一只猫头鹰停在chuáng头,嘴里还叼着一块ròugān,吃惊不小,差点滚到地上。

  领角鸮歪了下脑袋,似不解桓容此举为何。

  这时,窗口处又传来一阵声响,苍鹰在夜间归来,碍于体型,无法飞进木屋,只能泄愤般的抓着窗楞。

  桓容连忙起身,绕过领角鸮走向窗口。

  木窗敞开,苍鹰飞入室内,腿上绑着一只竹管。

  “噍——”

  “波——波——波——波——”

  苍鹰见到领角鸮,不顾桓容在侧,直接扑了上去。后者发出连串鸣叫,仗着身形小巧,竟从苍鹰翅膀下飞了出去,越过窗楞,很快不见踪影。

  再看桌上漆盘,半盘ròugān不见踪影。

  苍鹰振翅要追,桓容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苍鹰的右腿。

  一人一鹰同时僵住。

  桓容仍有些迷糊,出于本能伸手,压根没想过能抓住。

  苍鹰不可置信的转头,动动被抓住的右腿,当真是备受打击。

  “不能怪我。”桓容打了个哈欠,有点低血糖,难免有些bào躁。不管苍鹰反应如何,先将鹰腿上的竹管解下,随后擦亮火石,点燃烛火。

  苍鹰垂下翅膀,颇有些萎靡。

  耻rǔ,鹰生耻rǔ!

  桓容到底不忍心,将漆盘推向苍鹰,道:“现在没鲜ròu,对付点吃吧。”

  噍!

  苍鹰当即竖起翎羽,高叫一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桓容。那只鸟吃剩下的,老子不屑!

  桓容无奈的搓搓脸,叹息一声,披上外袍走到门边,唤健仆准备鲜ròu。

  “鲜ròu?”健仆愕然,大半夜要生ròu?

  “无需多问,速速送来。”桓容摆摆手,示意健仆快去取,转身回到桌边,展开竹管中的绢布,借着烛光细看。

  绢布是秦璟手书,内容不长,透露的信息却相当重要。

  “慕容垂知北伐,按兵不动。”

  “邺城派遣使者,yù同氐人修好。”

  “北地亢旱,水路不通。”

  “近日吾将赴洛州。”

  桓容看过三遍,确认记下全部内容,将绢布移到烛火上点燃。

  火焰燃起,顷刻吞噬墨黑的字迹。

  桓容半面隐在黑暗中,表qíng难测。

  健仆取来鲜ròu,桓容立即用竹筷挟起一片,讨好的送到苍鹰嘴边。

  “新杀的羊,绝对新鲜!”

  苍鹰勉qiáng转过身,叼走竹筷上的ròu片。

  桓容舒了口气,喂下整碗羊ròu,铺开纸笔,迅速写下一封回信,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

  为了送封信,他容易吗?

  第六十九章 坑爹会上瘾

  桓容新官上任,不敢有半点马虎。天未亮便起身,留下荀宥和钱实守卫营寨,率钟琳、典魁及二十部曲健仆赶往前锋军驻扎的营盘。

  桓熙挨了三十军棍,降职为队主。

  刘牢之接管前锋右军,不敢有丝毫懈怠。

  官文下发后,立即率部曲奔赴营盘,手握将印,连下数道军令,处置五六名桓熙安cha的心腹,调换三名幢主,整顿巡营步卒。但凡有敢带头挑事的,一概军法处置。

  不过一日时间,军营上下已是大变模样。

  刘将军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前锋右军苦不堪言,又不敢公然违抗,抱怨几声都是胆战心惊。

  论起铁面无私,刘将军堪称翘楚。不管你是将官还是步卒,背后站着谁,一旦触犯军令,通通放倒,抡起军棍就打。

  桓熙从昏迷醒来,得知自己被降职,手下仅有两百人,当即怒不可遏。又知安cha在军中的心腹都被剔除,三名幢主也换成了北府军的将官,就要来找姓刘的理论。

  “世子小心!”

  医者正看着煎药,帐内仅有两名小童,没拦住bào怒的桓熙,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一跃而起,中途脸色煞白,浑身僵硬,惨叫一声跌落榻下。

  “世子!”

  小童吓得声音都变了,忙不迭上前搀扶。结果力气没用对,桓熙背部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绷带。

  “啊!”

  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三十余年,桓熙还没遭过这样的罪。被小童搀扶着趴到榻上,一边疼得冷汗直冒,一边恨得咬牙切齿。

  不要被他抓住机会,否则,必要让那奴子好看!

  医者提着汤药入帐,见桓熙伤口崩裂,登时神qíng一变。他不担心桓熙,却害怕桓大司马,纵然治好世子的棍伤,今日事qíng传出,他就有失责的罪过。

  桓大司马皱一皱眉头,他甭想再有好日子过。

  医者左思右想,决定再不离桓熙左右。同样的,在伤势好转之前,不许桓熙离开chuáng榻半步。

  于是,在大军出发之前,桓熙基本没在军中露面。以至于多数将兵几乎忘记,南郡公世子还在前锋军营盘内,将随大军一同出征。

  如此一来,倒是为刘牢之和桓容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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