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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木成林_毛厚【完结】(4)

  面审官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脑门冒了点汗,轻咳了一声,gān脆问了出来:“有没有说过‘你像谁谁’之类的话?”

  夏为闻言,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qíng,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会这么问,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杨亦遵的脸,说:“我像……谁?”

  杨亦遵盯着他,手心不自觉握紧。

  “我们就是随口问问,没有就算了——导播,这段回头剪掉——”面审官擦了下额头的汗,“那你表演一段主角做菜的戏吧,剧本片段看了吗?”

  夏为想了一下,如实道:“刚刚才拿到的剧本,时间紧,只大致看了一遍,没看太仔细,请问我要表演的是做什么菜?”

  “红烧排骨。”

  夏为了然一笑:“明白了。”

  摄像机向后缩了一下,房间里诡异地静了两秒。秦副导坐了一上午,喉咙gān得冒火,正想低头喝口茶,耳朵一动,听见身后一直站得笔挺的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他悻悻地缩回手,在低气压中咽了口唾沫,抬头去看眼前已经进入状态的人。

  夏为的表演很奇怪,他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一上来就开始切切洗洗,而是背着手在不大的空地上踱了一圈,时而探头,时而俯身轻嗅,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秦副导演以为他会错了题意,正要开口纠正,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捏了一下,阻止了他。这一捏力道十足,秦副导打了个激灵,就听旁边的女面审悄声道:“是买菜,他在表演挑选食材。”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夏为停住脚步,望着空气中并不存在的“摊贩”,笑了一下:“老板,你这个排骨挺新鲜,怎么卖?”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

  夏为露出遗憾的表qíng:“这么贵啊,我给我家孩子买的,便宜点儿呗。”

  秦副导乐了,正咂摸着这家伙有点儿意思,忽然感觉到肩膀上的手明显一抖。他一愣,转头去看杨亦遵,后者已经闪电一般收回了手,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眼前,夏为与摊贩达成了某种协议:“行,你帮我剁小块,只留中间的部分,对对,我家孩子嘴挑,头和尾他都不吃。”

  片刻后,他接过排骨,做了个放进自行车前篓的动作,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面部表qíng有种十分自然的惬意,连带着旁观者也心qíng愉悦了起来。

  两名面审官对了个眼神,都不禁暗自称赞。

  场景一转,下一幕是系围裙,夏为表演到这里,停下来做了个动作——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后背,颓然地松了手,挠挠后脑,走到一边,像是对着什么人道:“帮我一下。”

  那语气不像对着先前买排骨时提到的“孩子”,而是多了一丝亲昵和依赖,更像是对着自己同居不久的爱人。

  “他把角色诠释得挺细致的。”一位面审看到这里赞不绝口。

  另一位面审正要接话,突然觉得不大对劲,旁边的呼吸声太重了。他仰起头,看见身旁的杨亦遵一动不动,死死看着眼前的表演,活像见了什么仇人。他以为是表qíng进展太慢,惹得杨亦遵不满,打算出声提醒一下。

  出乎意料,先打断的人是杨亦遵:“为什么要演这一幕?剧本里并没有。”

  发问的声音低哑而压抑,夏为迅速从表演状态切换出来,答道:“抱歉,这是我临时发挥的,我认为加上这个细节剧qíng才连贯。”

  杨亦遵眼眶发红,一步步走上前,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声声轻响。

  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连苏景也捏了一把汗,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唯有当事人夏为无所畏惧的模样,仍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还冲他眨了下眼。

  不知是不是这一个小动作触怒了对面的人,杨亦遵胸口剧烈起伏着,毫无预兆地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夏为的喉咙,直接将他整个人拎起,按在墙上。

  “杨总!”苏景大惊,忙跑上来。

  夏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淹没,双手条件反she地去掰他的手。脖子上的力道极深,掐他的人像是背负了血海深仇,要一口气将他细瘦的脖子掐断。

  夏为喘不过气,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眼角迅速堆积起一层浮浮沉沉的泪水。

  周围的人全涌过来了,苏景见劝不动,急得直接将保安喊了进来。夏为的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接着,他在一片混乱中,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道热气,几乎是同时,低沉而凶狠的嗓音传入他的神经。

  “是谁派你来的?”

  第3章

  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霎时充盈鼻腔,像一把经年不朽的匕首,划破时空直cha入心。夏为在挣扎中感觉鼻腔一热,两道鼻血倏地流了出来,滚落到杨亦遵的手套上。

  杨亦遵有一秒钟的愣神,手中的力道陡然一松,夏为顺势掰开他的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开始剧烈地咳嗽。

  久违的氧气通过狭窄的呼吸道争先恐后地闯入,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夏为在一片迷蒙的视线中,混乱地尝到了一丝血液的味道。他原以为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不敢死,但对生也并不热切,可身体感受到威胁的一刹,那并不显眼的求生本能还是占了上风,简直就像有人擅自反抗了他的人格一样。

  门外的保安姗姗来迟,一时没搞清什么状况,见夏为半跪着,上来要拖人。

  苏景刚把面审评委都请出去,摄像机全关了,回头一看,心力jiāo瘁地跑来拦下:“别动他,去叫医生过来。”

  被这么一拽,夏为反而好像浑身没骨头似的,直接晃了晃,在地板上倒了下去,又咳又喘,浑身颤抖不停。

  杨亦遵这才如梦初醒,眼里那阵戾气不见了,他扫了眼自己的手掌,暗自紧握成拳,半蹲下来,用不戴手套的那只手,轻轻托过夏为的脸。

  夏为下巴上蹭得都是血,眼睛忽睁忽闭,嘴唇发白,胸口费力地起伏着,像只破旧的老风箱,明显喘不上气。

  杨亦遵扶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这举动有一点安慰的意思,简直和之前的狠戾判若两人。

  “杨总。”苏景紧张地叫了声,生怕一个不留神眼前的人再次失控。

  杨亦遵听着夏为异常痛苦的呼吸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猛地抬头:“他有哮喘?”

  苏景一脸茫然:“啊?您怎么知道?资料上没写啊。”

  这助理大约也是指望不上,杨亦遵面色一沉,飞快地伸手在夏为身上摸索了一遍。一般哮喘病人都会随身携带急救喷雾,以备不时之需,但夏为似乎为了面试,今天根本没带。他皱起眉头,二话没说,抱起人就往外走。

  “刚刚已经让保安去叫医生了。”苏景小跑跟上。

  “来不及,”一把车钥匙从前面抛过来,“去开我的车。”

  苏景抱着两大袋营养品上来,正好看见医生和杨亦遵在走廊jiāo谈。

  “嗯,没有大碍,估计是受了点刺激。”医生把一份血样贴上标签,小声跟杨亦遵说了句什么。

  杨亦遵听完,很久没说话,半晌才长出一口气,垂着头,声音略微嘶哑:“谢谢,不用再验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景的错觉,他总觉得医生走后,杨亦遵的背挺得没那么直了,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颓然。

  “杨总,”苏景紧张地靠过去,“要不要紧啊,要叫律师来处理吗?”

  杨亦遵没说话,眼睛看向病房门,视焦却飘得很远。

  经验告诉苏景,这种时候,他最好保持沉默,于是果断闭嘴,静悄悄地抱着东西躲远了。

  盛夏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早上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电闪雷鸣,下起了大bào雨,雨珠不要钱地往下砸,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十分扰人心神。

  正是医院里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因为突如其来的bào雨,几个被淋湿的小护士在小声抱怨。杨亦遵对面坐了几个愁容满面的病患家属,正木然地望着窗外的大雨发怔,不大的走廊里,空气中忧愁的浓度已近饱和,没有人察觉到这小小角落里,这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qíng绪坍塌。

  雷声从天边滚过,闪电倏地照亮了水泥地上的血迹,只短短半秒钟,四周又重归黑暗。

  “嘟——嘟——”

  绵长的电话音仿佛连着神经,绝望顺着平静的电流声攀爬滋长。

  “求你,接电话……”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又形成细小的涓流从手指fèng中划过,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泡在坑洼中的半张脸上,带血的嘴角微微开阖着,细微的求助声隐没在风雨中。

  “小遵……”

  狂风chuī得耳朵几乎失去听觉,冰凉的皮肤已经感觉不出寒意。

  “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到底还在等什么,你到底还在等什么,是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还是等一通永远不会被接通的电话?

  更多的血液从眼睛和鼻子里流了出来,腹腔的剧痛垄断了他所有的思绪,微弱的抵抗不堪一击,铺天盖地的绝望成功将他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他仰面朝天,在磅礴的大雨中无声地笑了出来。

  桥下是涛涛的江水,怒吼的波涛在狂风中放肆地叫嚣着,狰狞晃动着,如同从地狱深处伸出的双双骨爪。

  雨水浇灭了眼里的光,他眼珠黑得能将滔天的江水吸进去,又一道闪电落下,他最后看了眼平静的手机,毫无留恋地翻身滚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夏为猛地惊醒,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慌忙中拽倒了chuáng角的输液架。

  窗外恰好打了个惊雷,雷声掩盖了这不大的动静,屋外的脚步声依然有条不紊,夏为摁着前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沁了满头。

  电话铃声打断了杨亦遵的思绪。

  “什么事?”

  苏景靠着墙,险些要睡过去,听见杨亦遵突然站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了把嘴角的口水。

  “什么人gān的?”杨亦遵语气很冷。

  “出什么事了?”苏景茫然地想。

  “查监控,无论是谁,一定把人找出来。”说完这句,杨亦遵转身就往外走。

  苏景连忙跟上,又撞上杨亦遵倏然顿住的后背。

  “杨总。”苏景摸了摸鼻子,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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