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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贵妻_海的挽留【完结】(128)

  行至一半时,忽见一内侍着急忙慌跑来,施礼之后,附耳跟贞元帝说了几句什么。

  贞元帝怫然骤起,命众人暂且宴饮,大步而去。

  淮王扫了一圈,此刻方想起问上一句:“皇兄呢?”

  桓澈摇着手里的金螭虎双耳圆杯:“皇兄敢怕是近来课业紧,又忙于处置宣府之事,今日难以拨冗。”

  贞元帝出得殿外,吩咐车舆旁的内侍往内廷去。

  到得宫后苑东南隅一处偏僻抱厦外,他从大辂上下来,一径入内。

  太子正跟甄氏掰扯。

  “我大费周章将你送到父皇跟前,不是让你当个富贵闲人的,”太子恼道,“你倒好,上回许璜信口雌黄,你为何不帮腔?”

  甄氏倒是不慌不忙:“殿下想想,若妾才入宫便掺和进来,陛下如何想妾?况且,倘能先博得衡王的些许信任,岂非更易行事?”

  太子冷笑:“休与我讲这讲那。上回二弟事败,我就疑心是你办的好事,可惜没能抓到你的把柄。我警告你,你若此番再不配合我,我立等去父皇面前拆穿你!你也莫要妄想反咬我一口,我倒要看看父皇是相信亲子还是相信你这个欺君罔上的妖女!”

  甄氏低头轻声道:“撕破脸对殿下并无好处。殿下何不看看妾往后的表现再论?”

  太子冷下脸,正待再言,蓦地听到自己父亲冷厉的声音乍响身后。

  “你二人在此作甚?”

  太子眼睁睁看着甄氏霎时变脸,委委屈屈地回身上前,跪在贞元帝面前,泫然欲泣。

  “殿下说要找妾说几句话,妾觉不妥,但妾身份低微,殿下之命不敢不从,”甄氏呜咽,“谁知到得此处,殿下便尽说些有的没的,妾也不知是何意……”

  太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下子懵住了。

  他已经顾不上去想他父亲为何会在此时赶来了,他只求他父皇不要往歪处想。

  毕竟秽乱宫廷比造反都更要严重,这牵涉到男人的尊严。

  太子一时失措,嗫嚅着语不成句。

  贞元帝目光扫略一番,又盯着看了太子好半日。

  就在太子忐忑得几要吓掉三魂七魄时,就听贞元帝喜怒难辨的声音透耳而来:“随朕往昭仁殿去。”

  一炷香的工夫后,太子跪在了昭仁殿冰冷的大理石花砖地上。

  贞元帝挥退左右,殿门在一声沉沉闷响之后,紧紧阖上。

  太子眼下已经感受不到膝下地砖的冷,他只是感到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生发出一种难言的凛寒。

  他开始止不住发抖。

  少刻的缄默后,贞元帝开言,细数太子自正位东宫以来的诸般行径,有功有过,听得太子既惧又惊。

  他昔年做的那些事,他父亲竟然都记得?

  贞元帝一眼就看透了儿子在想甚,道:“朕还没有老糊涂,朕记性好得很。不光你,诸王都做过甚,朕也一清二楚。”

  太子慌忙解释方才之事,求父皇莫要误会。

  “朕知你跟甄美人清清白白,”贞元帝见长子松了口气,哂笑,“动动脑子,甄美人顶着一张那样的容颜,你心里不定如何憎恶皇贵妃,能对她起色心便是出了邪了。再者说,哪有前脚才碰面,后脚就有人来朕这里通风报信的,巧过头的事必定有诈。”

  太子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里,这才敢小心翼翼询问父皇将他召来的缘由。

  贞元帝冷笑:“朕说朕欲废了你,你作何想?”

  太子悚然一惊:“父皇既已知有诈……”

  “跟甄美人干系也不大,朕只是对你太过失望。朕先前也动过废储的念头,但一次次压了下来。你始终担心朕偏袒七哥儿,但你可曾想过,倘朕当真想立七哥儿,当年就立了,不会干干脆脆地封他做个亲王。”

  “其实还有许多迹象都表明朕无令他代你之意,譬如朕由着他的意让他娶了顾家女,那顾家可是毫无根基。譬如朕三番五次将烫手山芋交给他,三度赴浙是,跟番邦谈买卖亦是。”

  “你难道没发现,朕让他做的那些事,全是在为你铺路?赴浙意在息兵戈,谈买卖意在充盈国库。”

  太子被父亲说得脑子里一团浆糊,竟分不清这是肺腑之言还是诡辩。

  他父亲扔给桓澈的虽都是烫手山芋,但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在为桓澈积威?

  他怎生觉着不似刁难,倒像历练。

  “朕以为朕在太后圣旦时揭橥明年春让你随驾大祀天地之后,能给你吃一颗定心丸,谁知你竟仍是不老实。”

  贞元帝言及此,面色阴郁。

  太子心里七上八下,他做的那些事,他父亲莫非都知道?

  “你心智手腕不足,又过于浮躁,你让朕如何将祖宗基业交予你?这宫禁之中,你看着选个地儿,西苑南苑也成,朕即刻将你幽拘起来,明日便颁诏废储。”

  太子难以置信,面如土色,膝行至贞元帝脚边,泣涕恸哭,恳请顾念父子之情。

  贞元帝静默着看他哭了半日,忽道:“朕可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一把揪住太子的前襟,逼视他,沉声道:“朕知你削藩之心已定,藩王并非不可削。朕来考考你,如何削藩才能不逼反诸王?仔细想想!答得好,朕非但不废你,还会为你铲平一切恚碍。答不好,你便等着去喝冷宫的风!”

  贞元帝折返华盖殿之后,文会照常。

  待到散去,已是申时。

  桓澈与顾云容会合之后,见她神色怪异,问出了何事。

  顾云容觉得太子妃那件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遂与他说随后再道。

  桓澈偕同顾云容往北面的玄武门去。他正跟她说道方才文会上的几桩趣事,就见一众御林军跻跻跄跄,往南面蜂拥而去。

  桓澈当即拦问出了何事,内中领头急道:“小的们适才得信儿,说有恶贼行刺陛下,眼下宫门已封,小的们正要去追捕刺客。”

  顾云容一惊,哪个那么大胆敢刺杀皇帝?

  桓澈命拏云将顾云容护送到太后宫中,嘱咐她安稳待着。

  顾云容拉住他:“你小心些。”

  桓澈一顿,低声道:“本以为还要好些时日,但如今看来……太子那位子怕真是保不住了。”

  顾云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事应当不是太子所为,为何提太子?

  顾云容在仁德宫一直等到酉末也没等到宫门解禁,太后便着人为她收拾了一处寝殿让她暂歇一晚。

  晚来,太后召顾云容来陪她用膳。

  饭毕,歇息片刻,太后提出让顾云容随她去散步。

  先前已得消息说贞元帝无甚大碍,因此太后也并不过忧。

  仁德宫位处皇宫东北,地广宫阔,大殿之后栽花植林,只时值冬月,不及春日葳蕤。

  顾云容扶着太后走了一段,提醒外间风大,又是晚夕,仔细着凉。

  太后转了转手里的紫铜八仙庆寿小手炉,叹道:“还是女孩儿家体贴。我那孙儿也算是个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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