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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之间_青执为枳【完结】(22)

  话说一半感觉不对劲,一抬头看见刚刚还在铺床的陈镜予现在居然悄无声息地走到我面前,我落在她的阴影下,被吓了一跳:“陈镜予,你要吓死我啊?”

  “你自己心里没鬼,怎么会被我吓到?”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说起来,你怎么对吴应堂那小子那么上心,一口一个应堂,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听她这话说得怪极了,心下揣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般想着,又听她继续道:“还对吴念和这么挂念,念国是我陈家独苗,家大业大配不上吴家?你是在说笑么?”

  我心里渐渐有了点想法,这想法一出我就被吓了一跳,我暗暗想她应该没这么无聊,毕竟谁都知道陈长官冷淡理智心怀国家。

  我试探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答,却捻了捻手指,看我的表情带着哀怨,我心里一抖,心道她这莫不是将我看做了那负心汉施洗约翰,逼得莎乐美爱而不得走上极端。

  陈镜予说:“你现在一定在想我怎么会这么无聊。”我忙摆手,当然不敢认。

  她却突然逼近我,面贴着面,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后边就是立于窗前的书桌,我连半步都没退到就被她锁于桌前。

  “陈、陈镜予你……”

  我们现在的距离非常近,太近了,近到我说话时只要下意识地抬下巴,唇就能印上她的脸。她呼吸间气息氤氲缱绻,我觉得莫名地口干舌燥,下意识舔舔唇,想推开她,叫她匀出些距离,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哪知一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柔意没有,戾气没有,从前的如春风化秋水通通揉碎重塑,那是豺狼虎豹的晦暗窥窃。

  她给了我一个齿咬纠缠的吻。

  “陆安,我没那么大度,也没你想的那么理智。我不喜欢你一直叫吴应堂的名字,也不喜欢你说你与他是青梅竹马。”

  “我只是在说玩笑话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

  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话,呼吸绵长又缠绵,我腿都软了,全凭身后的桌子支撑。“你这是吃醋了?”

  “你答应我,不准再说。”

  我耳尖被她咬了一口,其实不算是咬,她牙齿在我耳尖细细磨吮,我面红心跳,差点被乱了的呼吸呛到。我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结结巴巴地应她:“我答应你……我以后只叫你一人。”

  她得了确切答案才绕过我,我被她撩拨地站都站不直,她却自我颈间直了身子,领带都快拉到脖子里去,高不可攀活像教廷中的清教徒。

  我抵桌而缓,陈镜予铺好床后问我:“外间还是靠墙?”

  “靠墙。”

  她“嗯”一声,将我的被子放到里边。她原本是半坐着往床里间放被子,一只脚借着床倚力呈腾空状态。等她下地时,军靴啪嗒一声敲在地面上,我的心也跟着扑通一下。

  军资紧张,我跟她只能共用一间房。

  “没有南京城舒服,但是暂且把它当家会好受一些。”陈镜予解了领带搭在衣架上,一只手灵巧地解开风纪扣。

  我呼了口气,直接往床上爬,企图把自己裹成一团,“睡觉!”

  她听了,带着笑意靠过来,在我紧张的注视下轻吻我的额间:“晚安。”

  自从吴应堂加入后,早上给我带饭的任务就被陈镜予丢给了吴应堂,美名其曰小霍跟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吴应堂一脸牙酸欲倒:“我,国民革命军少校副团长,给一小上尉文职送早餐?”

  陈镜予面无表情:“早上少油腻多清淡,她常常熬夜,油腻的吃多了对胃不好。”

  对于陈镜予的压迫行为,我选择视而不见,毕竟受益者是我。

  不过也许是吴应堂无声对这压迫表示抗议,他进我办公室门从来不敲门,哪怕是我还未睁开眼睛就伸了枪出去,他也毫不在意地站在我。枪。口。下,明明看见我的手指都搭在了扳机上,却从不回避。

  我心悸地下膛放下枪,觉得总有一天我会被他吓出病来:“都是当父亲的人了,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吴应堂把手中的饭盒放在我桌子上,自己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做父亲跟稳重有什么关联?陈镜予就很稳重啊,你看看她稳重地跟个老古板一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该放肆一些鲜衣怒马啊!”

  “你这话敢当面跟陈镜予说么。”我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准备把桌上堆满的乱七八糟的演算稿纸收拾妥当,一动起来才发现桌面上到处都是,他放饭盒时能找到一块空地避开纸张还真是不容易。

  “这话我都当着陈镜予的面说了多少次了?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怎么我感觉只要陈镜予在,你的眼中就全是她了?”

  我脸一红:“瞎说什么!”

  吴应堂起身来:“你先吃吧等会都凉了,我帮你收拾。”他说着随手拿了一张稿纸,打算要看时被我一把夺过来。

  “我还没有译完。”

  “诶你——”

  我快速地把桌子上的稿纸全都丢进抽屉里锁上。

  吴应堂慢悠悠地重新晃到沙发上:“所以陆安你昨晚熬了一宿到底译出个什么来?”

  “我不是说了我还没有破译完吗。”

  “总是可以提前透露的吧,是冈村宁次的密电,还是日本陆军密码?”

  “你以为破译陆军密码很容易?这些不过是平常的小打小闹罢了。”

  吴应堂撇撇嘴,不讨这个闲趣,他大学不读数学,我跟他之间都是一致觉得对方的专业是天书级别。

  吴应堂又转而聊起其他的话题,就像是我们还在剑桥一样,我吃着早点听他在那胡扯,随口好奇一两句,问了他前两年的生活。

  他“哦”一声:“自从我们二十七年在长沙一别后,我就随着第八军到处跑,那时候预十师刚刚组建,方师长任副师长,准备搞德系师,大抽受过高等教育的军官。他本来要把陈镜予也弄去破格当参谋长的,不过陈家你也知道,就剩她一人能叫她参军就是好事,进作战部队那想都别想。于是就光我一个人去了,前头说是训练,结果南昌沦陷后就随部上前线。”他说到这里时耸耸肩,涉及军情也不好说。我点点头,他便止住话。

  我问他:“你杀过日本人吗”

  他没立刻答我,气氛有些凝障,我以为我是问到了什么不妥的问题,便想赶紧止住这个话题。但我看见他脸上向来挂着的他说温润如玉、我说玩世不恭的笑容突然消失了,我想好的换了的话头也堵在嗓子里没说,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要对我说什么。

  他脸上的笑只是消失了一瞬间便又重新换回来,自口袋中掏出个东西甩过来。我下意识地接住,是一枚奖章。

  “四等宝鼎勋章,只奖给卫国有功者。”

  我拿着这枚来之不易的勋章细细看,以宝鼎为中心,四周光芒四射,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他的鲜血染在这上面,沸腾着、滚烫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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