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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之间_青执为枳【完结】(23)

  吴应堂笑着问:“你觉得我有没有杀过鬼子?”

  我答不出来,他那双手应是握着笔杆写学术论作的手,枪茧不应长在那里,他右手无名指上只留下握笔后的茧便好了。

  如果没有战争。

  吴应堂收了他讽刺的笑,站起身绕过桌子近身。他摸了摸我的头,像是一位兄长一般:“小安,我希望你能永远不要上战场。”

  那是炼狱,是磨牙吮血,是被钢铁机器碾压、以血肉之躯战胜恐惧的绝望。

  可是。

  我怎么可能不上战场。

  这是我的国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以防你们打死我,先来个be预警(其实看过《不苏》的小伙伴都知道结局呀)

  ——

  还差四章。

  完结倒计时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今年过年时我们三个好久不见的好友终于聚在了一起。许是像英德两国要在圣诞节停战一样,接近年关,日军竟也奇迹般地没来骚扰我们,我举着杯子说:“这真是个奇迹。”

  陈镜予毫不给我面子,将我拽坐在椅子上嗤笑道:“他们是想憋个大动作。”

  日军自民国二十九年秋开始便以小股作战骚扰湘北一带,随着渐渐入冬,日军的作战越来越频繁,我们爆发过好几次小规模冲突。

  陈镜予话一落,桌上便安静下来,吴应堂皱着眉愁道:“他们估计就快要打长沙了。”

  “第一次狼狈而逃,还不放弃么?”

  陈镜予看我一眼,讽刺笑一声道:“不打下整个中国,他们哪知道放弃这一说,胃口大地也不怕撑死。”

  吴应堂夹一筷子菜给我,随口问陈镜予:“不过我听说我们师年后会调往淑浦整训?”

  “参谋部只得到命令说中秋前后,委员长会过来阅兵。”陈镜予自她碗中挑了几大块肉给我:“你倒是消息灵通?”

  吴应堂笑几声:“毕竟广交人脉。我是听第三师的弟兄说的,他消息来源他们周师长。”

  “战区直隶部队,德系装备,委员长的心头宝。”陈镜予淡淡道:“也不是没可能拉去后方保存实力。”

  吴应堂奇怪地看她:“你不知道整训后,我们要赴缅作战么?”

  “西南国际道路危险,英国人在殖民地过惯了雍容华贵的生活,鬼子攻上来就知道投降,以为那群没人性的东西真会遵守《日内瓦公约》。一群饭桶,到最后还得靠我们来收拾残局。”陈镜予嗤笑:“国民政府企图把英美拉进盟友内,又要守好后方运输线,这时候去帮着英国人平定缅甸最好不过。”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拉拉陈镜予的袖子想叫她给我个解释,陈镜予只是又夹给我一筷子肉,并不答我。我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他们现在说的这些都是自家中带来的消息,其机密程度根本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

  吴应堂端着杯子猛地灌了口酒,我们师部平日禁酒,也只有过年这几天才能在闲职中喝。“国防部的远征军计划,名字倒是起得威风凛凛。”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人心。毕竟这百年来都输得太惨了。”陈镜予替吴应堂斟酒,“喝酒就少说两句话,这些东西岂是你一校官来评判的。”

  “公道自有后人来断!”

  “那也得要有后人才是。要是亡国了,哪来的后人?不过一群丧家犬。”

  吴应堂不吭声了,打个酒嗝出来,“算了,提这些做什么。我们服从命令就是。”

  陈镜予自己也倒了酒,端起酒杯问:“干一杯?”

  吴应堂半起身,“刚好我想好了祝酒词。”我们三个的杯子碰到一起,他说:“恭喜我们顺利活了下来,又多活了一年。”

  我喝了半杯,想要同陈镜予再碰,一转头看见她捏着酒杯也在看我,眼中波光流转,喝了酒后的唇鲜美十足。我同她碰杯,听见她问:“你呢?有什么祝福要送给我?”

  我想了想,说:“愿你得以站于战后明堂。”

  她笑,喝光杯中的酒,眼中明亮如洗:“你也是,愿得受光于庭堂照四方。”

  年后我军去沅陵、桃源整训好应对中秋前后的阅兵,吴应堂知道此事时还幼稚到亲自到参谋部去找陈镜予,据后来小霍的现场报道,陈镜予从兜里掏一个水果硬糖出来丢给吴应堂:“情报不错。”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搂着陈镜予的肩说:“吴应堂没冲你丢白手套也是很有涵养了。”

  陈镜予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嘲笑的意味大一些:“他也是幼稚地可以。”

  我们在整训期间又大量扩充武器,捷克式轻机枪被军长要来好一批,预十师是当年方师长组建的德系师,士官整体受教育程度高,这些军械被方师长和陈镜予联合要来不少。

  但我没碰的权利,陈镜予不准我碰,她说我简直是浪费子弹。

  我哼一声:“后勤军需官也是有人权的!”

  她笑,抽出腰间的军刀来讨好我:“教你近战格斗吧。”

  我跟着她从整训开始学到结束,最后一天她才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用到它,那也就说明你弹尽粮绝,身边只有你自己能依靠了。”

  我跃跃欲试:“我会拿这把军刀多杀日本人的。”

  她摇头,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脖子,指尖摩挲着我的皮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呢!”

  “你的颈动脉在这里。”她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里用力割一刀,死地会快一些,日本军医也救不了你。”

  所以我说我讨厌她,她老是打趣我。

  日军第二次进攻长沙是在今年初秋,我军本来的计划是在阅兵结束后直接开赴缅甸,用陈镜予的话来说是执行“远征军计划”,但阅兵前夕却突然通知,任务取消,委员长不会来长沙,我军直接在衡山集合,以控制长沙和株洲一带。

  但是就在会站前夕,我军接到战区司令部的命令,令全军开赴高桥至福临铺一线修筑防御工事,司令部设在剑山将军坝,预计九月二十三日到达后设电台。预十师在长沙以北的金井布防,后来听说是薛岳计划要将战线拖在今井至粤汉路东西之线中,这才将预十师调去今井增援。

  我师由车运至株洲西北的田心,下车后采取急行军模式,出师不利的是天还下着雨,道路泥泞不堪,我还好一些,基本从轻上阵,雨衣也有,枪械物资都不需要我背,但全师大多数却荷枪实弹全副武装,防雨装备不够,全身湿透又被体温烘干,许多士兵都边走边打瞌睡。

  我师驻扎在金井西北沿河的村庄里,我跟陈镜予单独分了一个院子,参谋部也设在这里。师部在隔壁院子,我将电台设在那里,若是有一天师部的防线都被突破,那电台实际上也只能用作发遗书。

  这天晚上我累得要死,架完电台后便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我身边,我的后领在我后颈上细微摩擦了几下,我“唔”一声,翻个身过去,隐约间又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乖,脱了外套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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