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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105)

  尚子轩还未明白,明达只抓到些许头绪,正待追问,郎怀已然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几个字。

  “梁与外男有私。”

  明达立即捂住嘴,才遮掩住自己难耐的惊呼。李远不是明皇亲生?梁贵妃和明皇身边的不良人有私qíng?李迁一开始就知道,甚至是刻意布下局来,玩的是请君入瓮?

  尚子轩也反应过来,立即道:“我马上派人回信,追着此条线索……”

  “不,”郎怀打断她:“让他们都罢手,此事不追也罢。”

  尚子轩疑惑,郎怀低声解释:“我大约已经猜得到是谁了,他们冒着奇险送出消息,其余的不必他们再费心,都好好活着吧。”

  尚子轩依言让尚衍传话,再回来时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她执掌郎氏多年,亦未曾遇过这么棘手的事qíng,又见连郎怀似乎也束手无策,更是担忧。

  “实在不行,我去和爹爹谏言。”明达蹙眉,有些着急。

  “胡闹。”郎怀点了点她的鼻尖,道:“算算时日,正主也要回来了。我得寻个机会,确定那人究竟是谁,才能从长计议。”

  “如今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切记压在心底,断不可轻举妄动。”郎怀又叮嘱两句,才和明达告辞离开。

  回了永安殿,默不作声用罢晚膳,郎怀才牵着明达的手一起去了汤池沐浴。她知晓此事对明达而言,着实难以取舍,只得柔声安慰。

  “兕子,我发誓,若是可以,此生定不外泄此事。陛下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说呢?”

  明达闭着双眼,神qíng倦怠,道:“爹爹若是知晓,不知该多伤心。能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本意亦是不愿彻底捅破,毕竟此事牵连定广,万一不能一蹴而就,只怕被反咬一口,得不偿失。”郎怀揽着她纤腰,低声道:“不过如今有了眉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惧。”

  明达转过身,伏在郎怀身上,忽而觉得安心下来。汤池边的金盘上刻着葡萄缠枝纹,寓意多子多福。明达不知想到什么,轻笑道:“阿怀,将来咱们若能那般,多好!”

  郎怀不知她说得那般是哪般,但见她开怀起来,亦是喜上眉梢,只顺着道:“定如你所愿。”

  李迁人已经到了潼关,却迟迟不肯入京。上官元叛了的消息送来,梁沁芳的信也随之而来。他不慌不乱,只差亲信送了一封信入京,便借口感染风寒,滞留在潼关。

  跟着他的是赵浚,此次他以御史身份一同前往赈灾,亦是见识了李迁的手段。

  “殿下,您应立即进京的。”赵浚对他是钦慕的,想了良久,还是直言劝谏,道:“如今形势大变,您不该容忍上官元此举。”

  李迁一身薄衫,头戴士子巾,端的风流潇洒,一派舒朗气势。他有些嫌热,取出折扇来,道:“我若此刻入京,难免惹上闲言碎语,哪里及得上在此坐山观虎斗?”

  “您的意思……”赵浚有些明白,道:“是借着此人点火?”

  “他若不叛,便不是上官元了。”李迁胸有成竹,道:“如今整个长安都知道上官元顺了李迅郎怀,若他出事,你若是郎怀,保还是不保?”

  赵浚略一思量,便明白李迁的打算,道:“殿下此举极高,浚佩服!”

  “我已命人去让暗香楼的掌柜动手,以挽荷一事状告他欺民。不论如何,此案定得由刑部查办。郎怀保也保不住,但若是不保,谁敢投靠他们?”李迁说得潇洒至极,一扫这大半年来被打压的颓然,对赵浚道:“你爹爹也不必过多参与,只需要按实查案,便可送他上西天!”

  赵浚想了想,又道:“殿下此举,不费chuī灰之力,便会废了这位丞相。但相位空缺,您可不能不防啊。”

  李迁哈哈大笑,道:“这便要你们这些言官御史出些力气。”他附耳低声说了两句,赵浚眼睛一亮,只不住点头。

  两人计议良久,赵浚才躬身执礼,道:“殿下以退为进,如今正是他们麻痹咱们进取之际。浚愿为殿下马前卒,为殿下效犬马之力。”

  李迁走上一步扶着他,笑道:“你我一同长大,本就亲厚,何苦说着等外人之言?这些时日巡视南方,本王亦颇多感悟。将来执掌大位,定效文景,重复本朝镇平盛世。”

  第104章莫回顾(二)

  上官元近来心qíng一波三折,就没个透亮慡朗的时候。方才得了李迅郎怀首肯,让他心里踏实许多,便得知有个不要命的御史侯卿上书太子李迅,告他罔顾唐律欺压百姓qiáng行要走暗香楼的头牌挽荷。

  告便给他告,其实也没什么。偏生此人拿出的证据翔实,李迅想要回护于他,也没了办法。本想jiāo与大理寺审理,让谢珏动动手脚。没料到沉默多时的赵摩严一句话,李迅失了先机,变成三司会审。

  明皇也纳闷,好像近年来三司会审有些频繁。但事涉当朝宰相,便下了圣旨,要李迅好生盯着。即日起上官元在家修养避嫌,待案qíng水落石出,再回朝理政。而后明皇携了梁贵妃,摆驾芙蓉园,将政事全部留给李迅,自去享受清凉不提。

  上官元在府上左等右等,等了郎怀差陶钧送的口讯,要他切勿焦躁,太子殿下自会想办法。到了此时上官元自然明白是李迁的手段,他倒真不在乎官位是否得保,反倒让陶钧带话。

  “麻烦转告殿下国公,但求富贵平安,其余无碍。”上官元显得洒脱,陶钧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为难什么,也不多话,执礼离开。

  上官元思虑良久,先叫来心腹管家文永,秘密嘱托他将府里值钱的东西走集宝斋的路子全换成金子,切莫走漏风声。而后他冷笑片刻,往后院去了。

  自打琴书神秘失踪,暗香楼筹备良久,才捧出了挽荷来。她是扬州人士,生的风流多姿,甚至比当年的琴书更美上三分。更难得的是她工诗文,偶流出她新制的诗来,亦有雄风,不似娇柔女流。

  而这个本注定成为一时美谈的女子,此刻却在幽院里,暗自垂泪。

  沐公郎怀,少年英雄,端的是无数欢场女子愿意共赴良宵的不二人选。但谁料到此等少年竟是个痴qíng种子,平康坊里几乎见不到她的足迹。越是如此,越多清倌人说起她来,言语之火辣,当真让人面红耳赤。

  挽荷不过是她们其中一个罢了。

  那日王府遥遥看去,挽荷被她身上那股硬朗的塞外风qíng一下子吸引,是真的愿以清白之身,和她一夜风流。然而淮王对她早有jiāo待,挽荷心下叹息,还是走近了她。

  能服侍服侍也好,说不定她和那个女子云雨之后,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挽荷这般想着,饶是她早已在暗香楼几位妈妈手下学了良久,也不禁烧红了脸。

  再然后?她自己的眼前一黑,迷迷糊糊中有人喂给她酒。她如被点燃的火堆,什么矜持羞涩全然都不记得。等再醒来,眼前的景象只让她觉得羞愤yù死!

  为什么在身边色迷迷看着自己的会是个半老的老头子?挽荷心下一凉,已经认出此人是当朝丞相上官元,是她一个青楼女子根本得罪不起的人物。

  毁了清白之身的头牌,今后不过是待价而沽的货物而已。挽荷若知晓重回暗香楼是她的奢望,大约会后悔应了李迁的邀约。

  上官元食髓知味,竟然qiáng行从暗香楼给她赎身,充作自己的小妾。挽荷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住这等侮rǔ?几番寻死觅活被上官元府上的人阻止后,上官元也对这个心头好失了兴致,索xing只遣了几个丫头看着,不管不顾了。

  挽荷正在窗边坐着,看着外面飞来飞去的几只燕子,不知想些什么。门口忽而传来呼喝声,她也没在意。片刻功夫闯进一胡服男子,几缕胡须,满面戾气,却是上官元。

  他肯舍弃官位保证荣华富贵,但此人瑕疵必报,寻不到李迁头上,自然会来找挽荷的晦气。

  “都退下!”他对还待上千的几个丫鬟厉声喝道:“站着做甚?滚出去!”

  几个丫鬟战战兢兢躲到院外,只见门口站着文永,都不敢多言半句。院里一开始是上官元的呼喝,挽荷尖声骂了几句。而后女子的声音渐渐转成呼救,低沉不见了。

  “今日之事,你们谁都没瞧见,知道么?”文永对几个丫鬟喝道,见她们俱垂首应下,便挥挥手道:“都走,别在我眼前晃。”

  直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元才推门出来。他随意拉了下腰带,道:“埋了吧。”

  文永垂首应下,又问:“那几个丫鬟?”

  “处理gān净。”上官元提步离开,冷笑数声——如今死无对证,看你赵摩严能奈我何?

  东宫之中,李迅挽着袖子,有些怕热。郎怀和唐飞彦两人俱一脸凝重,坐在枫木汉白玉圆凳上,也都顾不得仪态,拿着折扇煽风。

  “保了是个祸患,不保尽失人心。”唐飞彦思虑良久,叹道:“阿怀,咱们彻底被摆了一道,你可知道?”

  郎怀抿唇苦笑,道:“他沉寂太久毫无动作,是我掉以轻心了。”

  李迁此次发难,当真打蛇打七寸,让他们来会纠结,束手无策。如今朝中呈观望的不在少数,一个拿捏不稳,端的后患无穷。

  李迅手里拿着侯卿的奏折,道:“本宫本来还想保,但看了这折子后,真的不愿保。”

  “你们都是通透人,都知道,侯卿所言,句句属实。”李迅长叹道:“此等劣人,本宫不屑与之为伍。”

  郎怀漠然,忽而起身道:“殿下,此事是怀鲁莽。怀不该为一时蝇头小利而迷了心智,弄成如今局面。”

  “不怪你。”李迅拉着她重新坐定,又对唐飞彦道:“我们都知道,你有此举不过是为了本宫。便是本宫自己,只怕也得应下上官元所求。”

  “殿下,臣以为如今之计,应立即了断。”唐飞彦点头,道:“咱们已经错了一步,不能再错。淮王定料定咱们要救,但咱们偏偏便不救。”

  李迅示意他继续,唐飞彦一甩折扇,故作潇洒道:“殿下占着绝对的优势,便是您只要不犯错,就万无一失。”

  “淮王定等着您登高一呼,满朝言救。殿下如此失了德行,陛下心里定是不满,存了疑虑。须知自古以来,怕的就是心中存虑。”唐飞彦越说越起劲儿,续道:“殿下公事公办,才能得帝心。便是失却那些观望之人,臣觉得,也无碍于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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