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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129)

  账外候着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便看见郎怀被人赶了出来。明达着装凌乱,在后不依不挠追着,口中连珠pào似的骂她。

  “你答应我什么?你又做了些什么?郎怀!你当我三岁小孩子?我就这么好骗?”什么场合不场合的,明达根本不理会,只昂着小脸质问郎怀,让她不得不节节败退。

  郎怀一个踉跄,却是撞到铁塔般的路老三身上。她的模样有些láng狈,只略略站定,眼睛盯着明达,有些委屈地唤了一声:“兕子。”

  明达这才发觉帐外站了许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装模作样看着别处。又见郎怀面露哀求,气也消了大半。

  她靴子都没套,赤着双雪足,难免觉着冰凉。明达撅着嘴啐道:“我回去穿鞋,等会儿再收拾你!”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去。

  郎怀回过身,边往帐篷的方向退边道:“大伙宽坐啊,稍待片刻!”她带着明快的笑意,丝毫不为自己出丑而面带羞愧,一闪身跟了进去。

  兰君忍俊不禁,抿着唇道:“三哥,准备拔营吧。”她说罢从地上捞起愣愣的火狐,自去收拾东西。

  路老三挠挠头,笑道:“正该如此!”

  帐里却是别种风qíng。

  这般闹开,郎怀知晓明达气消了,只牢牢拥着她,什么话都没提。她怕地上凉,将自己脚垫着明达的,长叹道:“长高了不少呢。”

  可不是?明达的脑门已能抵着她的口鼻。离开长安之时,她分明只到自己下巴。而今身量已成,是个亭亭玉立的明媚女子了。

  不同于方才的闹腾,明达安安静静伏在郎怀胸膛。牛皮所制的轻甲贴着她晒成蜜色的脸蛋,她的手从fèng隙间摸索进去,待摸着那块紫檀木牌,才终于罢休。

  “阿怀,你不能再撇下我了。”将近一年的相思,几乎将她折得疯魔,这句话甚至带着些哀求。

  郎怀不由收紧双臂,郑重应下:“嗯!”

  这次没多耽搁,郎怀一猫腰抱起她,安置在榻上。水有些凉了,郎怀笑道:“比不得家里,若让士兵知道你还有温水擦洗,只怕得闹起来。”

  亲手摆了巾子给明达擦了擦脸,郎怀忍耐不住,啄了她的樱唇,道:“你受苦了。”

  明达翘起双足,心安理得享受郎怀的服侍,催促道:“快些个!三哥他们还等着呢。”

  “这时候知道羞了?”郎怀口中取笑,手下不停,半蹲着给她擦去脚掌的灰尘,取过一旁的靴袜,给明达穿好。

  待她二人携手出来,果然见着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都在她们账外等着好戏登场呢。

  明达打眼看去,均是熟面孔,唯独其中一个女子,她不认得。心下一转,她立即知晓,这就是郎怀信中所提到的西域第一美人儿,楼兰长公主安牧了。

  路老三打了个哈哈,道:“姑娘打扮好了?那咱们出发归营?”他人jīng一般,对这两位公主之间的暗涌dòng若观火,gān脆介绍道:“对了,这位是咱们诸国营的统领,安牧公主。”

  明达微挑双眉,笑道:“怪道如此英姿勃发,原来就是安牧公主啊。巾帼不让须眉,明达佩服。”

  “哪里?”安牧见她顾盼生辉,端得是个不扭捏的好女子,便起了相争的心思,不肯输却气势,下意识挺胸道:“敢这般穿越沙漠走进死海,这份胆量我也佩服得紧。”

  明达眼珠滴溜溜转起来,瞪了眼郎怀,啐道:“若不是她,我才懒得这般折腾自己呢。”

  她这般在人前直言,将相思说得磊落,相熟的人早就习以为常,而安牧眼中闪过异色,颇有惊讶。

  而此种暗流,连路老三都看在眼里,偏生平日里机敏无双的郎怀如同榆木疙瘩,根本没察觉出半分。

  郎怀二人共骑在先,路老三不敢多耽搁,凑过去低声道:“方才临出发时,岑经略说所夜里沙bào太大,chuī塌了筑的防沙墙,咱们损失了不少水的。”

  如今水对他们来说是最要紧的,郎怀心下一紧,问:“有多少?”

  “我来得太急,没仔细问。但见岑大人面色不怎的好,只怕损失不少吧。”路老三叹口气,道:“若着实太多,只怕得放弃些马了。”

  因和明达重逢的喜悦让郎怀头脑发热,此刻她却不得不冷静下来,暗自思量对策。可不管怎么打算,缺水就是缺水,不是谋略能求来的。

  明达伸手握住郎怀的手背,柔声道:“无妨,咱们都节省些,定能成功走出去的。”

  郎怀见她眼里殊无惧色,满满都是毫无道理的信任,登时绕指柔变百炼钢。便是要她立即挥师冲锋,郎怀也觉得自己能攻下逻些来,献给明达。

  第129章横漠筑长城(五)

  一路归来,二人在马背上喁喁私语,将分别后的诸多相思一一诉说。

  “我可不信你孤军深入只为小小于阗。快点把你的算盘跟我分说清楚!你说得好,我送你一份大礼。”明达按住郎怀在自己腰间作恶的手,嗔道:“说得不好,就跟你继续算账!”

  西域这盘棋怎么下,或许旁人郎怀还会遮掩,但对着明达,她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孤军奇袭于阗,一则是断了丛苍澜瑚的退路,土蕃少骑兵,速度不如我大唐,这样一来,他们只能分兵把守,咱们却可以合纵连横,盘活整个局面。”

  “二来,土蕃到底何等qíng况,郎氏钉子折损几何,都是未知数。想要答案,非得从于阗入手不可。”郎怀看了看远方,叹道:“何况乔叔的儿子郎瞿就在于阗,于公于私,我都得带他回去。”

  “三来,以此为屏障,布局解决丛苍澜瑚,否则以此人野心,若放了他回土蕃,只怕二十年后,西域会再起láng烟。”郎怀的下巴搭着明达肩头,话音随着风飘散。

  她知道父亲筹谋多年,才为大唐赢得西域诸国拥戴,才能重新夺回四镇。而她要做的,便是继承郎士新的遗志,还西北几十年的太平,免得大唐边塞不宁,百姓不安。

  说话间,已然抵达营地。明达追上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士兵都跑出来,想要一睹这位姑娘的风采。

  和前朝不同,大唐对女子从军并没有抵触。前有平衍公主镇守娘子关,死后以军礼安葬,得到后人永远的尊崇。而今明达从军,在这些老兵们眼里,似乎是大唐皇族遗风。

  何况兵油子们都知晓,此次平西军军饷明着是朝廷户部摊派,但送来的队伍却是郎氏的商队。再加上数量最多的一批粮糙由明达押送敦煌,在他们眼里,明达可比那个吝啬的户部尚书铁晋亲切得多。

  不时有士兵在路旁问一声姑娘好,明达也不拿身份,笑盈盈回应。这件事传开后,便有胆大的常去郎怀中军帐外,想要一睹明达真容。如此屡禁不止后,郎怀也甚是无可奈何,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回到自己帐外,郎怀对迎上来的竹君道:“带兕子去歇歇,她还没吃,你随意给拾掇些。”而后郎怀回首,对陶钧道:“去请王雄林先岑商,就说有要事相商。”

  中军帐外还扎着一顶小帐,平日里放着不太要紧的文书,和郎怀的药材,此刻便给明达栖身歇息。

  久别重逢,竹君笑道:“我猜姑娘不放心,定是要追来的。爷说有六王拦着,您出不来。guī兹都打成那样儿,姑娘怎么来的?”

  明达指了指膝上卧着的火狐,道:“我使了个小计,六哥那直肠子信以为真,以为我真是回敦煌去了。然后靠着这家伙的鼻子一路追上来,倒没走弯路。”

  “怀都尉这么大本事?可真给姑娘长脸!”竹君摸了摸火狐毛茸茸的脑门儿,笑呵呵道:“姑娘吃些什么?如今不比长安城,将就用点儿?”

  明达笑道:“吃啥都成,只你给我拿身gān净衣服吧?出来匆忙,身上的都要臭了!”

  竹君笑着应下,给她拿了身平日里郎怀替换的胡服,由兰君服侍着换上,她在外面小灶开火下了碗汤饼,想了想,又打了枚jī蛋——爷这么爱惜姑娘,定是好的都给她。

  很快人就齐了,郎怀吩咐陶钧命守在账外后进来,对诸人道:“坐吧。”

  案上只摆着烧开的砖茶,一人一碗,冒着热气。郎怀端坐着,道:“岑经略,说吧。”

  岑商微微颔首,道:“昨夜沙bào,想必各位统领都是知晓的。我辎重营中管理大伙的饮水食粮,被沙bàochuī倒了水车,折损了四成水。今日各路军来拉水,我怕引起慌乱,只降低了三成。今后如何,还请大将军想想法子,否则接下来十余日,只怕难以为继。”

  自岑商管理军需以来,他拿出在兵部之时的认真劲儿,直让那些大头兵们十分不耐。谁也别妄想能从辎重营中捞出些油水,难免就有士卒想要滋事。

  这些没眼力价的却忘记,岑商身为文官,却能随郎怀出征,且官职经略,是正四品的大员,如今整个军中,只有路老三王雄林先和郎怀自己能从官职上压住岑商。那些生事的自然被按着军法处置,杀jī儆猴。而岑商在军中也竖起了第一面自己的大旗——铁面经略。

  因而今日分水虽然短缺,也无人敢生事。

  王雄道:“咱们才进来七八日,不如调转方向,待补充了饮水,再穿越死海。”王雄久在长安,来到安西不过几年功夫,对沙漠死海的了解不过浮于表面,当即被林先否了。

  “不妥。就算回去,指望那几个被咱们取水取的差不多要gān的小塘子根本无济于事。我的意思,杀马,每人只给最低供水,加快速度,早日离开死海,咱们就多一分生机。”

  他的话,郎怀早就在计较,因而道:“林将军所言,也是本将考虑的。”

  路老三长叹道:“唉,我那儿有匹马儿,马齿虽老,却还英武,是征西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早知道就留在长安,颐养天年。没想到却得我亲手送它见阎王呐。”

  在场的除了岑商,都是常年和马匹打jiāo道,不由沉默下来,唯独安牧不可置信,道:“你们要杀马?你们疯了么?我绝不同意!”

  然而郎怀理也未理,道:“咱们军中多骑兵,人均也有五匹,消耗不可谓少。除辎重营驮马外,所有人,择一匹弱马宰杀,取马ròu风gān。明日早上出发,要办完。”

  她对陶钧挥挥手,陶钧拿来纸笔,郎怀亲手写下军令,命陶钧按印。

  “命传令官即刻晓喻三军,不得借口拖延。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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