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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97)

  做父亲的,如何不希望子女平安?

  明皇到底年纪大了,软了心肠,借着李杭的由头,允诺他慢慢退出朝廷。卢有邻应了一声,去写了圣旨拿来给明皇过目,而后用印,亲自送去,嘱托李杭满月之日,务必抱到宫中。

  再两日,李进风尘仆仆,赶到华清宫。

  过望仙桥,入津阳门,一路行至长生殿外。这华清宫层峦叠嶂,繁华富丽,于这位短短三载屡经波折的皇子,已然俱是过眼云烟。

  李进一身旧衣,下颏续了短髯,在殿外等着宣召。过不多时,殿门大开,内监扯着嗓子道:“宣,皇六子,李进进殿!”

  他昂首挺胸,大步进来,一路目不斜视,走到殿中跪下,朗声道:“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

  岭南一年戎马,让这位六爷更加qiáng健灵敏。明皇很是喜欢,道:“起来吧。”他话音方落,一旁的李迁便站出来扶着李进站起,道:“làng子回头金不换,六弟幡然悔悟,儿子代他多谢父皇恩德!父皇胸襟宽广,秦皇汉武亦不能及,儿子每每思及,只有敬佩。”

  明皇老怀大慰,道:“你们如此懂事,朕便放心多了。早知该传旨让遇儿那个混蛋也回来。”

  明达看了眼郎怀,道:“那爹爹现下下旨,让七哥回来,还能赶上您千秋节呢!”

  明皇恍然,哈哈大笑,道:“明达说得不错,咱们一家也该团圆团圆!有邻,快快吩咐开宴!进儿上来,坐朕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作为信息爆棚的一回,码字君来梳理下,主要怕自己忘了。

  明皇在打压李迁,从后宫到朝堂,这种压力来得很隐蔽,但很管用。前面冬狩要李迁陪同,但没让郎怀陪着,意思很明显,长安城里由着郎怀折腾,自然是要郎怀收拾兵部。借着大宴,这么多年,明皇第一次明着告诉群臣,他心里最爱的仍旧是江后,对梁贵妃再宠爱,对李远再溺爱,都及不上江后明达,潜台词便是,李迅的地位非常稳固。李迁听得懂,所以他再次收缩,借着儿子出生,来向明皇剖析内心,打亲qíng牌。

  但兵部丢失,李迅还是很怨恨。所以李进回来,他是刻意拉拢。虽然当初李进一时走火入魔是他挑拨,但是他没明着说啊,都是润无声的那种方式,况且抓了李进的是郎怀。李迁认为李进更恨郎怀的。

  郎士新生前和郎怀聊过,六爷是墙头糙,而且是随时倒戈的墙头糙,提醒郎怀不要掉以轻心。郎怀是李迅最qiáng大的门户,跳下场和李迁ròu搏,有些痴傻,但李迅别无选择。

  然后嘛,一年后的dòng房,乃们都懂得,该做不该做的,全都完成啦。恭喜沐公成年~

  第96章酒暖chūn深(四)

  御阶上连摆三案,明皇和梁贵妃坐在一处,明达在右,李进在左。四人不时说笑些什么,明皇的脸色愈发慡朗。

  郎怀偶尔抬眼看看明达,见她依旧有些羞恼,不由抿唇偷笑。昨夜里二人欢好,郎怀一时qíng迷没掌握分寸,给她脖颈间留了些许红痕,为此明达已然足有一天没给她好脸色看了。

  乌木翘头案上佳肴遍布,酒是进贡的蜀中剑南chūn,比当初在益州章安仁所带还要好上几分,郎怀却没了饮酒的兴致,抱着膝盖歪坐,手里捏着块风gān的鹿ròu,有一口没一口嚼着,不知想些什么。

  她一切皆有后手,但一直摸不到叛向李迁的不良人会是谁。她也布置了郎氏最得力的钉子,已然盯了足足半年,却一筹莫展。

  此事若不能弄清,当真令人寝食难安。相较而言,明皇会给李进什么恩典,也就不那么关心。冬狩之时李进被冲昏头脑,先对李迅动手,却终究不敢对明皇有丝毫不敬。当时虽圈禁府中,但明皇迟迟不愿把他流放,可见恼怒是有,憎恨却无。而岭南的战事也没出郎怀预料,不过是打了些匪徒,收缴了那些蛮人的山寨。

  具体细节传回来,郎怀还好生赞叹了一番——李进当真是天生的将领,一百来人也指挥得颇有道理。郎怀和明达开玩笑之时,也说起过若自己为大将,任命左右将军,也是希望有李进这等人物在侧的。

  她神思恍惚,明皇叫了好几声才听到,忙端坐了道:“臣一时走神,请陛下恕罪。”

  明皇不以为忤,笑道:“进儿说了些岭南趣事,朕也当真觉得有趣。他方才恳求朕准他去安西,你觉得呢?”

  郎怀微愣,迅速反应过来,道:“六爷大才,不该埋没。但臣以为岭南景况和安西大有不同,恐六爷是不能适应。还请陛下从长计议。”

  明皇大笑,道:“看吧,朕就说你不行的。”

  李进不服气,正yù开口,殿左的李迁温言道:“沐公说得有理,六弟不得放纵。”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执礼道:“父皇,儿臣既为六弟兄长,便斗胆替六弟求一个恩典。”

  明皇抚须,道:“说。”

  “御林军骑武卫统领年事已高,告老的折子也递上。儿臣觉得六弟最合适不过,举荐六弟。”李迁不急不躁,娓娓道来:“还有,近日儿臣多犯风疾,还请父皇心疼儿子,早日择良臣管理户部吏部。”

  郎怀偷眼看了明达,二人十分默契。先是明达开口道:“六哥他……”

  明达点到即止,并不多言,郎怀踌躇片刻,也为难道:“淮王殿下说得确有道理,但……但御林军实乃要害,还请陛下三思。”

  李迁道:“六弟一向志在疆场,父皇不若成全他。何况大哥也断不是容不得人的。”

  果真最后一句触动了明皇,他看了眼身边的李进,见他眸中悔色,心生不忍,便顾不得明达郎怀委婉的劝谏,道:“有邻,拟旨。李进擢升益州郡王,任御林军骑武卫统领。王府按着旧蜀王府改制即可。”

  益州郡王,迟早是要重回蜀王爵位的。

  回了重明阁,二人一起去了汤池沐浴。郎怀钻进热水里,满足叹道:“以退为进,真是个狠角色。”

  可不是么?李迁如此忍让退却,完全顺着明皇的心意,如今明皇打心眼里不愿伤及人命,他们就只能束手束脚,被动准备。

  “六哥入御林军,也不知是福是祸。”明达摇头,郎怀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这却无妨,骑武卫虽属中军,负责长安城门防守,但驻地并不在大明宫中。何况就算人多,兵力是御林军五卫中最弱的,纵然给他又如何?他若足够长进,便知晓今日我们其实是在助他。”

  “但愿岭南一年,六哥能长进些吧。”明达一时无话,靠着郎怀,道:“那件事你可有头绪?”

  那件事指的是不良人一事,郎怀把脑袋往后一靠,闭目道:“未曾想到突破口。兕子,你说,会不会就在朝中?”这个猜测她想了很久,一直觉得自己当真病急乱投医,但今日见着李迁有恃无恐的样子,由不得她不做此推测。

  明达神色大变,道:“常年跟着爹爹的,就那么几个……”她忽而住口不言,细细推敲后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不是她二人臆测,而是事实。

  二人沉默下来,过了许久,郎怀才涩道:“我会想办法试探试探,你千万莫打糙惊蛇。”

  和召李遇入京的圣旨同时出发的,还有明皇的一封密旨。好巧不巧,李遇犹豫几月,还是瞒着府里的人,写了一封信件送往长安。

  年轻人推开窗户,看着朗朗乾坤,眉目间愈发坚定。他的孩子就要降生了,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他也要争取一下,给孩子母亲一个身份。她不该只是一个侍妾,而应该是他的妻子。

  至于长安的局势,李遇很担忧,但鞭长莫及,也是徒劳。方十全每每和他说起,都会给他十足警告——打理好临淄,就是给太子殿下和沐公绝对的支持。

  若方先生知晓自己做了这等糊涂事,只怕会狠狠跳起来砸自己脑袋。李遇想起此事,不由轻笑。

  本来睡熟的抱琴被他的声音吵醒,披着衣服下chuáng,道:“殿下,夜里凉,站这里作甚?”

  李遇回过神来,一边关窗户一边道:“你怎么起来了?冷不?”他总说不必这般唤他,可抱琴如何肯听?也只得由着她了。

  抱琴已经显怀,柔柔笑道:“不冷,总觉得热呢。”

  屋子里的陈设就和当初襄王府像极,但也有不同。大书案上原本铺满的帖子被文书所替代,也多了些女儿家才会有的物事。因着抱琴有孕,香炉也被撤去。梅花香几上只放了一只梅瓶,立着李遇白日里折回的红梅。

  李遇伏在抱琴隆起的肚腹边,耳朵里听着里面的动静,唇边含笑。抱琴搭着他的耳朵,揉捏着李遇软趴趴的耳垂,道:“殿下觉得是儿子还是女儿?”

  李遇低声道:“本想着,女儿最好。但到了如今,只希望这孩子平安康健,其余的都无所谓了。”

  抱琴知晓他会如此回答,便道:“我也和你一般想法。”

  夫妻静默良久,抱琴叹道:“殿下,对不住了。你的那封信,我拦了下来。”

  李遇一愣,忙抬起头,只见抱琴眼中带泪,淡笑道:“殿下可曾想过如今形势,稍微风chuī糙动,都将陷于困境。而这困境,是要人命的。”

  “我希望殿下和孩子都平安,什么身份地位,又能如何?”抱琴自己抹去眼泪,道:“沐公于我有大恩,难道殿下要我非但不报答,还要为她惹事么?”那日抱琴早就将这些看开,名分地位又能如何?百年后地下的人都不在乎,又怕什么后世口舌?

  李遇心中巨大的包袱落地,他抱着怀里的可人儿,叹道:“等将来大哥登基,我去求他,求他把我贬为庶民,咱们làng迹江湖,再不管这些是非,你说可好?”

  “到了那一日,抱琴便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咱们夫妻再不分离。”

  “这样最好不过啦。”

  新年过去了,郎怀明达还在重明阁你侬我侬,长安国子监里钟声敲响,开扬三十四年的chūn闱,即将拉开序幕。

  房蔚故去,上官元不够资格,今年的主考官花落礼部尚书塔坨荼。这位胡人在长安几十载,若单论学识,也算当之无愧。

  然而今年的科举主考官,明面上再如何,暗地里都是被太子和李迁盯紧了的。塔坨荼看着国子监里明皇当年立下的孝经,想着大唐历代夺嫡的艰险,在心中暗讽——如此牌坊,立出不愧?

  武举是御林军大统领尉迟安担任,考完文试后,便在太极宫中武试。文举比之艰难许多,明经科稍易,进士科则通过率极低,每次取士三甲不过四五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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