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座山?她问。
姚错莫名其妙地反问她,你记得,大概是哪一座?
这是个什么说法?顾弦望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半晌,他才勉强地说,是四川的山。
四川?顾弦望就更不解了,自己无缘无故跑到四川去做甚?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去找些什么东西,但现在这脑子,想事情就跟碎纸样的,东一块西一块,串不成个整事。
糊涂了,她低头笑笑,这么年轻就提前体验了老年痴呆的症状。
嘴角一扯,心忽然空落下来,很突然的,小小的一拳肉在胸膛里落下去,拍在地上闷闷的弹起,咚咚咚咚,全是回声。
她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什么呢?
她从床头拿水杯,不当心又扯了手背的线,清水晃晃荡荡,她愣了愣神。
醒来之前,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梦总是捕捉不住的,蝴蝶样的,只落在安静的地方,人若一伸手,它便又翩翩飞走了,罢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梦而已。
送走医生,不多时,姚错又推着轮椅回来,轮椅上坐着尚如昀,他身体恢复得不错,但终究年岁大了,伤及脏腑,要下地仍是勉强。
顾弦望一见他忙放下水杯,惊惶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尚如昀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仔细瞧了遍,脸色端得严肃又清冷,“没什么,人老了,摔一跤他们就当个大事。”
“倒是你,怎得没事跑到那山里去胡闹?”
顾弦望哑口无言,颇为自责,“我、我也记不大清了。”
“呵,”他淡哼声,“别是又装傻逃罚。”
“师父要罚我自然是认的,”顾弦望连累他受了伤还来探望,哪敢说谎,“我是真的记不得。”
尚如昀瞥了眼挂瓶,快见底了,他转头嘱咐姚错去叫护士来换,“罢了,不知者不为罪,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问你。”
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人,尚如昀惯是将她待得好,住院也是以最高规格来办,但顾弦望仍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可她抓不住,师父的态度倒是一切如常。
踟躇半晌,她问:“师父,我在医院多久了?”
“两天。”他话音里听不出喜怒,“也好在是人没有大碍。”
“那陈妈怎么没来?”
尚如昀扫去一眼:“你陈妈年纪也大了,光知道有事要寻她,却不知让她少些操心?”他自不会说不让她来,是怕她关心则乱说错了话,“这几日变天,她害了风寒,病着呢,我不叫她来。”
顾弦望面上一烧,低头说是,怪她。
等到护士来,顾弦望没让再换药瓶,她的身体没问题,不需要再输液了,把东西收走,尚如昀问她饿不饿,不输液人总要吃饭,现在正是需要好生将养的时候,不能任性。
“我可以自己去食堂吃么?”她实在躺得难受了,想活动活动。
尚如昀看了姚错一眼,“行,一起罢。”
一起?顾弦望有些诧异,师父对饮食要求很高,不是特殊情况惯不外食,医院食堂里的饭他怎看得上眼?
兴许,是因为陈妈病了吧。
她慢慢踱过走廊,视线越过窗,落在庭院里飘摇的树上,入秋了,叶子见黄,雨水打过,再放晴时就该剩下枯枝了。
“叶子。”她不自知地呢喃了声。
姚错侧头问:“什么?”
顾弦望回过神,奇怪地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叶子黄了。”
“呵,”他干笑声,“是啊,今年这雨来得挺凶,估计等下完这一阵儿,就该冷了。”
冷啊,顾弦望笑了笑:“不知今年北京的雪下得大不大。”
“怎么?你想看雪了?”姚错问。
她想吗?顾弦望思索着,不知道,怎么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雪,以往下不下,下多大,自己也未曾在意过,下雪路滑,到了那天,她常不爱出门,横竖困在家中,美不美的,也与她无关。
况且化雪时满地脏污,将那些平日瞧不见的土尘都碾搅出来,黑的灰的白的,她其实不大喜欢。
“可能吧。”她说。
姚错却好似心口放下块大石,忙说:“想看就去看,等你出了院,师兄带你去长白山看雪怎么样?”
怕她不应,他又补充:“那边的雪景好看,和咱这儿不一样的,那雪深的,你踩上腿都能陷进去,雪白一片,连月不化,湖面结着厚冰,可以从这头走到对岸那头,到时候你想滑雪就滑雪,想冰钓,就找个本地人带咱们去砸个冰洞,那线垂下去……”
他絮絮叨叨,手舞足蹈地介绍,一直说到漠河的极光,恨不得把贝尔加湖的雪色也布给她瞧。
直到师父在身前咳了声,他才闭嘴。
顾弦望噙着淡笑,耐心地听,遥望无际的雪山,粉雪及腰,泼水成冰,极光在水,星夜成河,那些景色跃然脑海,她好像已经能够看见了。
看见了,为什么会难过呢?
那丝浅淡的弧线落下来,像风过雨帘,丝成断线,她是真的想看雪吗?
那副景色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她恍然看见自己立在雪中,辗转左右,皆不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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