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走,急得元乔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拉着她,语气缓和央求:“元莞,我就想今日听。”
元乔今日很奇怪,就像一孩童,粘着她不放了。元莞叹息,当真做不到直接离开,半晌后才默然坐回去,道:“就读一篇。”
“嗯。”元乔笑了笑,拧了拧眉心,脸色在灯火下苍白得近乎可怕,好似全身血液都被抽干净了,剩下的只有皮囊和肉体。
元莞捧起书时,不忘看她一眼,匆匆将一篇读完,而后唤若竹:“去请太医。”
元乔诧异,她又道:“你这副模样,像被我欺负了一般。可明明是你欺负我,以一坛酒将我困在这里。”
“我何尝不将自己也困在这里。”元乔落寞一笑,她总不想让元莞看到她的不堪,甚至害怕她再次说出那些恶言。
那些话听来,疼得她几乎想要逃离,甚至后悔答应先帝照看着朝廷,如若没有他的嘱咐,她何必再管这些。
她非圣人,总会自私的。
可她的七情六欲,好像也是个错误,不应该有。
想着想着,她又扬首去看元莞,眼前闪过阵阵晕眩,她有些困倦,不愿在元莞面前示弱,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方才焦急地留人,几句话又开始赶人,元莞被她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当下不满,狠狠地剜了一眼后,大步离去。
人跨过门槛后,元乔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她困倦下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之际,感觉周身舒服很多,坐起身来,伤口也不疼了,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廊下站着一人,背影有些熟悉。她等着那人回身,待见到相貌后,惊喜地出声:“祖母。”
德惠太后两鬓发白,身上的翟衣还是华丽雍容,脸色带着怒气,怪她:“我保你是为了豫王一脉,你却如何做的?”
她在怪她。元乔垂首不敢说话了,德惠太后又道:“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下你。”
“我、我会尽力弥补。”元乔努力保证,试图在祖母面上找到一丝动容,然后她张望一番,除了怒意与失望外,什么都没有。
“弥补有何用,人死能复生?”德惠太后不依不饶。
元乔不敢再回话了,心口一阵阵地发疼,直到疼醒了。
天色还是黑的,通明的烛火,还有围绕在榻前的太医与宫人,她放目看去,没有元莞,便失望地闭上眼睛,眼前黑漆漆的。
梦里那句‘早知如此,就不该留下你’,还在耳畔回绕,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似有千斤重,呼吸都跟着困难。
此时耳畔忽而想起一句话:“何苦作践自己。”
说完,再没有声音了,她彷徨呆愣,睁眼看着殿内典雅的摆设,还有忙碌不停的人影,胸腔肺腑跟着一阵沉闷,终究扶榻咳出了声。
若竹吓得拉着太医来诊脉,泪水四溢,殿内的气氛反比皇帝醒来之前更为阴沉。
醒了就不想再睡了,梦中人与景太过逼真,遭人厌弃,被咒身死,元乔感知自己精疲力尽,却不敢闭上眼睛。
太医开的药,她都悉数喝了,看着屋顶,沉默不语。
元莞在天亮才来的,寝殿灯火通明一夜,不需她过问就知不对。
元乔醒了,躺着不说话,面色比昨夜更差了。她看了一眼若竹,眼睛都是红的,昨夜这是闹了什么?
错过一场热闹?
踱步而近,太医让出了一条路,她探眼去看,元乔在此时转首,目光相撞,她看到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约莫就是陛下作践自己的后果。”元莞并没有幸灾乐祸,单纯劝谏一句,而后在榻前坐下。
元乔从被下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元莞,我可该死?”
“嗯?”元莞不明白,好端端地提这个做什么,深深一想,她近日好像没有骂人,回道:“我从未说过你该死,莫要冤枉我。”
元乔垂下眸子,也徐徐收回手,心中的郁气不得散,闷声咳了两下,而后闭眼。
“你做噩梦了?”元莞猜测,凭着元乔往日坚强的心性,不该会胡思乱想,多半被梦境困扰,难不成她在梦里骂她了?
梦里的事不可作真,她也不能为一个梦就道歉,可元乔这番模样,不似作假。
元乔不说话,她试着宽慰:“梦境与现实相反,你一皇帝怎地轻信这些。”
“嗯。”元乔回应一声,见她目露担忧,不知怎地心中暖了些许。
元莞觉得她大概是梦魇了,让太医开些宁神的药,又吩咐今日朝臣不来见,重重安排下去,竟无一人阻拦她的吩咐。
元乔困极了才睡了半日,元莞无处可去,便坐在殿内临摹字帖,窗下的光线好,一坐便是许久。
元乔睁眼就看到窗下的人,姿态懒散,就像多年前坐在朝堂上听着朝臣议事,明明不耐烦,偏偏还要装出认真的样子。
她无声一笑,元莞似有默契,转身去看她,“你笑什么?”
清晨之际还被梦魇吓到了,不过半日又笑逐颜开,这是魔怔了不成?
“今日太阳不错。”元乔改口,不能又将人说得炸毛。
“太阳不错?”元莞向窗外看去,空中云层悠悠漂浮,阴阴沉沉,哪里来的太阳?
人这是傻了?她担忧地走到榻前,摸了摸元乔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就不是烧坏的,指着外间道:“今日没有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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