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割得人脸疼,动物石雕们更是触手冰凉。
阿城却好似浑然不知,挨个儿抚摸它们,还会拍拍它们脑袋。
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跨越岁月的交谈,彼此心照不宣,无需多言。
渐渐地,阿城的心平静下来。
“一共十七只。”
阿城拍拍最后一只小石狗的脑瓜,直起腰身伸伸懒腰,却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了身形。
十七,正好是宸王妃嫁来阡州,到最后离去的年数。
一颗小石子悬到心头,随之落下,却能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湖面再次泛起涟漪。
然后猛地陡起波涛,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在九妹面前没有落泪的阿城,此番再也忍不住,靠在石雕上捂嘴哭起来。
很快,压抑的呜咽声环绕在沉默的石雕间,和摇曳满院烛火的北风相杂,奏出一首忧郁的悲歌,没有宫商角羽的规律曲调,却足以令人感伤不已。
阿城也不知道自己在北风中站了多久,只记得有人气冲冲地出现,然后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熟悉而蛮狠,温暖而宽广,刹那挡开了寒冷的北风。
“大半夜不睡觉,点这么多灯,就为了在这吹冷风?”
苏洛屿将自己大氅掀下,披到阿城身上,将其紧紧裹住,又搓握着他冰冷的手,心疼又气愤。
阿城不确定苏洛屿有没有听到他的哭声,便赶紧将头埋进大氅的毛羽间,装作无事发生。
“别躲了。”
苏洛屿温柔又无奈地轻叹一声,俯身将阿城打横抱起来。
“你的仲默不是聋子,早就听到你在哭了。”
听到仲默两字,阿城再次忍不住,干脆也不压制了,将脑袋往苏洛屿怀里一窝,放声哭起来。
这时郭宣正好赶来,见状惊恐地看向自家主子,斗胆提醒:“爷,你才刚回来啊!”
刚回来就欺负阿城,岂有此理!禽兽不如!
苏洛屿正烦着呢,一个字都不想吐给郭宣,直接给了他一个眼刀。
郭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捂嘴告退。
毕竟,万一又是他两之间调情的小把戏呢?自己老光棍一个,还是不要操心了,回去睡觉就好。
苏洛屿抱着阿城回到屋内,单手挑旺了炭火,然后挨着暖炉坐下,任阿城靠在怀里嚎啕大哭,也不多问。
直到阿城的泪水将里外衣裳都浸湿,甚至肩膀和胸膛不时抖动,打了几个泣不成声的嗝,苏洛屿才温柔出声:“再哭下去,整个宸王府都要被阿城淹了,到时候我们可就无家可归了。”
阿城闻言抬头看向苏洛屿,眼角红红的,嘶哑着声音认真反驳:“我就算眼泪流干了,也没法淹了你宸王府。”
苏洛屿俯身吻了一下阿城额头,纠正道:“是我们的。”
阿城有被“我们的宸王府”取悦到,便难得露出丝笑意来,但转瞬又消失不见,化作了一声叹息。
苏洛屿搓握着阿城冰凉的双手,问:“我听管家说,九妹将人赶出去,和你单独待了两三个时辰,你哭成这样是不是她的功劳?”
阿城忙摇头,眼神躲闪:“没有,不是她,我只是突然想哭了。”
苏洛屿轻叹一气,取过一旁温湿的帕子给阿城拭泪,语气波澜不惊:“你是从九妹那里知道了一些宸王府的旧事吧?”
阿城咬紧双唇,不置可否。
“那些都过去了。”
苏洛屿抬手摸上阿城双唇,温柔地掰开,解放了被咬泛白的地方。
“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个人得失,个人荣辱,在大厦将倾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苏洛屿的语气温和而平静,理所当然,带着一贯的蛊惑。
但阿城却无法因此释怀,更不可能相信他已经放下。
如果真的放下,就不会称自己的父亲为宸王。
如果真的放下,就不会对过去避而不谈。
如果真的放下,就不会这样刀枪不入,毫无破绽。
只是,仲默需要背负太多东西,所以他那怕放不下,也只能往前看。
时至今日,连九妹也不知道当年书房内,父兄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争执。
所以,那必然已经成为苏洛屿一生的噩梦,还是牢牢锁在内心,像是圈养一头怪物那样,永不示人,不见天光,直到最后自己也长成了怪物,人人惧怕,人人疏离。
但阿城更清楚,仲默有自己要走的路,他能做的只是陪同。
劝人放下这种事,很多时候也不过是劝慰者尽到自己情义,而非是让被劝慰者仅仅因为几句话,便可当场喜笑颜开,大彻大悟。
人是注定无法感同身受的,悲欢并不相通,而有些东西也并不适合放下,那怕它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痛苦。
所以,阿城再次像之前那样,反过来拥抱苏洛屿,紧紧的,像是要将两人融入彼此的骨血。
苏洛屿看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收紧的双臂,还有相贴在一起的心跳,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大骗子。”
阿城将下巴搁到苏洛屿肩上,含糊着喃喃念了两句,默了默,突然张嘴咬了一口苏洛屿的肩膀。
苏洛屿嘶了声,并没有推开阿城,而是笑道:“阿城牙口惊人,只是我这肉/体凡胎,怕是经不住阿城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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