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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娇宠_女王不在家【完结+番外】(146)

  阿宴坐在榻边,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睡吧。”

  容王抬手,握住她的,薄唇动了动,终于粗噶地开口了:“那你呢?”

  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依赖,竟如同怕她离开一般。

  一时之间,阿宴的心仿佛就那么化开了,就好像容王也是一个她的孩子,一个俊美的大孩子一般。

  她坐在榻边,俯首下去,用娇软的唇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低柔地哄道:“我就陪着你在这里啊,你累了,乖乖睡觉好不好?”

  含娇细语,犹如午夜梦回时那个从心地发出的温柔,熨帖的心里每一处都暖烘烘的舒坦。

  一时之间,容王忽然真觉得有些累了,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疲倦。

  他就如同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风霜雨雪,孤零零的走过了很远很远的路。

  而如今,仿佛在细密浓稠的秋雨之中,一盏朦胧的夜灯亮起,一个女人,温柔似水地站在那里,倾倾袅袅,就如同一幅倦鸟归林的画,就如同一缕傍晚时分升起的袅烟。

  这个女人也许刚才还在为他们的娃儿把尿,也许手里还拿着针线细细密密的fèng着,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印在他额角一个吻,含着温婉雅静的笑容,就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母亲在午夜时分哄着孩儿一般,低柔地告诉他睡吧。

  容王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嗯。”

  他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过却没再吭声。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不过他闭上了眼睛,让那湿润回到眼中。

  其实有时候,真得并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会对这个女人牵肠挂肚了一辈子,此时细细想来,当日她嚣张跋扈地将自己训斥了一番后,见自己闷不吭声,还以为是吓到了自己,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拿出自己的锦帕,乖张中透着一点温柔,无奈地对他道:“你别哭了,我给你擦擦好不好……”

  可是那时候的他依然不说话,墨黑的双眸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她。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吓傻了,很是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可怜呢,你母亲呢?”

  说着这话时,她纤细的手就这么蹭过他的额头。

  那时候的他,竟然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温暖。

  她的手香软柔和,就好像在乍暖还冷时分,暖融融的太阳照着,忽然有轻风chuī过的味道。

  他闭着双眸,握着那只手,那只上辈子他永远没有机会牵起的手,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阿宴就这么陪坐在容王身边,一直到看着他却确实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掰开,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两个娃儿身边。

  此时奶妈也进来了,帮着一起将两个娃儿抱起来到了一旁的抱厦中,阿宴帮着他们换了尿布,又让两个奶妈都喂过他们奶,这才和奶妈一起哄着两个孩子睡。

  她原本是打算着两个孩子睡着后,就回去陪着容王的。今夜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心里到底是不放心,想着回去摸一摸他额头,可别忽然发起高热来了。

  谁知道此时夜深了,她一下一下温柔地轻轻拍打着娃儿,自己也随着这节奏就这么两眼迷糊地睡过去了。

  *********

  当容王睁开双眸的时候,他刚从梦中醒来。

  梦里,他依然是孤单一人的,就这么行走在夜雨之中,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个柔婉jīng致的女子提着一个灯笼走在前方,他想大声喊住她,可是她却越走越远,终至消失在细密秋雨中。

  他醒过来时,一时有些恍惚,耳边果然是听着雨声淅沥。

  微微蹙了下眉,起身下了榻,来到窗前,却见外面竟然真得下起了雨呢。

  他环顾室内,一片低凉,屋里并没有阿宴的,一时有些惊惶,后来目光看到榻边放着的两个娃儿那红色的小肚兜,心里这才平静下来。

  低咳了声,守夜的侍女便恭敬地过来了,低柔地问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容王摇头,淡问道:“王妃呢?”

  侍女忙回说:“王妃抱着两个小世子去了抱厦,应是在那边哄着两个小世子睡着了。要不要去请王妃过来?”

  容王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侍女见此,便也退下去了。

  容王一个人负手立在窗前,蹙眉看着外面,却见夜色之中,细雨斜cha而下,因外面廊檐下挂着夜灯的,夜灯微弱,可是却依稀映衬出一片微尘一般的细雨,在这夜色里细弱而低柔地穿梭。

  院子一处有芭蕉叶,残叶上是一层薄薄的雨水,就那么在夜色中半弯着腰。

  容王微微眯起眸子,沉吟片刻后,便命人拿来了青油伞。

  一袭玄色长袍,举着青油伞走在这夜雨之中,刚迈出院子,就感觉到有随行之人,他不动声色地淡道:“下去吧,不必跟着。”

  夜雨之中,有黑影无声的退下去了。

  容王举伞迈入了后院,拎起袍角,踩着湿润的枯糙,斜穿过那一片糙地。路过碧波湖边的那两株桃花时,他脚步停顿了下。

  细雨朦胧,枯叶飘落的桃树横曳在夜色中,他眸中泛起一点温暖,淡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一路这么走着,便来到了聚天阁前,他撩着玄色袍角,一步步地踏上了楼梯。

  其实自从他成亲后,每日里陪着阿宴在一起,哄着两个娃儿,于是这聚天阁已经很少来了。

  此时他踏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书房,他将清油伞放在一旁,径自进了那书房。

  走进书房里,他环视四周,却见这书房里布置得简单,只有三个书架靠着墙,窗前一个案子并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

  板正简单,没有丝毫多余之物,一如上一世那个孤清的帝王,一辈子循规蹈矩地坐着他一个帝王的本份。

  结果呢?

  容王唇边挽起一个嘲讽的笑来,结果呢,最后,那个兢兢业业了半辈子的正康帝,是不是最后成为了一代bào君?

  昏庸无道,残忍bàonüè,却又信奉神佛,将宫廷弄得乌烟瘴气。

  容王走到书架前,按了某一处后,那书架便动了下,露出一个暗格来,打开那个暗格,容王取出一个卷轴来。

  卷轴展开在桌前,却是两幅画。

  两幅画,画得都是阿宴站在梅树下的。

  一幅画,是阿宴站在白雪红梅之中,穿着一袭名贵的雪白狐裘,云髻凤钗,乌发娇艳,含笑站在那里,眉目间洋溢的都是幸福和从容。

  而另一幅呢,依旧是阿宴站在梅树下,只不过那时候的阿宴只穿着保守低调的淡青色锦袍,挽着双髻,黯然地站在那里,眉目间有几分压抑。

  他当时乍然看到了她,忍不住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于是她诧然回首,如水的眸子就那么望向他。

  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吧,他有点心疼,开始想着,或许她过得并不好吧。

  她嫁人了,夫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听说她娘家兄长也不好,没什么买卖立身,就在那里胡乱混日子。

  从那时开始,他开始想着设法帮她,可是他是尊贵的容王,是她堂妹的夫君,他纵然想帮,却也不好伸手的。

  容王回忆往事,唇边泛起一抹苦涩,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上一世那个瑟缩在白雪红梅之中的女人,低柔地道:“阿宴……我说过会让你幸福的,你现在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那两幅画,两副同样的人,同样的年纪,同样的场景,却全然不同的画。

  那一日,他画着这幅画,她却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了她眉目间的好奇,他却依旧盖住了这两幅画,不想让她看到。

  其实是一辈子都不想让她知道,在她死后,曾经发生的那一切的。

  容王放好了卷轴后,坐在椅子上,靠着窗,望着夜色的碧波湖上烟雾朦胧的秋雨,陷入了回忆之中。

  染血的帝王之手,越到后来,越觉得空虚。

  有时候,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几乎不敢去看。

  实在是不知道,他除了是一个帝王,还可以是什么?

  仿佛这一辈子,作为一个弟弟,眼睁睁地看着皇兄因为早年征战的伤痛复发而离世,他无可奈何;作为一个男人,他拥有了后宫三千佳丽,可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却黯然地死于后宅之中,死于他的妃嫔之手,他毫无作为。

  他那时候已经三十六岁了,活到了那个年纪,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什么。

  曾经也试着召来了妃嫔侍寝,想着或许能有个一男半女,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做到。

  他不是皇兄,没有办法去闭着眼睛宠幸那些女人。

  最后还是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吧。

  未曾被宠幸过的女人,以后还是可以放出去的,找个外面的男人,去嫁了吧。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每天如同行尸走ròu一般处理着国事,没有温香软玉,没有娇子绕膝,更没有那个宽厚仁爱的兄长,孤零零的一个人,俯视着天下,批改着决定多少人生死命运的大事。

  一直到有一天,那个来自异域的大法师来到他面前。

  他在听了无数的生死轮回之道后,终于淡淡地开口问:“如何能让时光回流,往事重现?”

  大法师曰:“光yīn回流并不难,难的是一般人并不会去做?”

  此时此刻,他才有了一点兴趣,终于抬起眼看了下那大法师。

  大法师法相森严,宽额大脸,耳长垂肩。

  他暗哑地道:“朕如果要光yīn回流呢?”

  那位大法师笑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皇上舍得吗?”

  舍得吗?

  他如今,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呢?

  容王望着那一袭秋雨,碧波如烟,茫茫然一如看不清的来世路。

  他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

  他劳民伤财,建下了高高的法台,要这位大法师做法,让自己重新回到幼时,回到那个皇兄依旧活着的年代,回到那个在碧波湖边被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女孩拿锦帕擦过脸庞的光yīn里。

  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他将失去自己的帝王命格。

  那个大法师并不是一个骗子,他真得回到了幼时,回到了被皇兄谆谆教导的年纪。

  当他等在桃树下,果然遇到了那个注定会砸中他的小女孩时,他知道,自己的梦果然成真了。

  她不再是那个躺在冰冷的棺木中的她,她还活着,就那么鲜活地站在桃树下,手里握着一枝攥出了红色汁液的桃花,含着笑,要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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