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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66)

  她自己的任xing,不能让别人来承担后果。

  傻也好,固执也好。

  每个人,都应当懂得为自己负责。

  所以,陆非然,对不起,不能让你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死神

  冬雷震震,酱紫色天际上乌云翻滚,像是鳖了许久,却始终不敢轻易放肆,连绵着落下不大不小的雨珠,接连敲打在长满青苔的瓦片上,沉闷的声响不绝于耳,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烦躁劲儿。

  陆非然不在。

  烛火渐渐黯淡,昏huáng的光弥散在jīng致的脸庞上,dàng漾出恬静安然的美。

  仿佛一朵柔白细小的茉莉,六瓣花,孤独地开,安静地等待凋谢。

  她蜷缩在躺椅上,将盯了半晌的书页翻过,揉了揉眼睛,忽然失了兴致,合上书,仰头看着灰暗的屋顶兀自发愣。

  一连数日,陆非然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她都不知道他究竟回来了没有,只能在第二天早晨看到街口卖的ròu包子。

  如此,她才确定,他曾回来过。

  也许,真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浓浓睡意袭来,捏在手中的《战国策》“啪啦”一声掉落在地。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浸湿了行路人的满是尘埃的衣袍。

  千山万水,栉风沐雨,只为寻你而来。

  而另一个世界里,虽然有灰蒙蒙的烟尘,但华灯初上的时分,霓虹灯下喧嚣吵闹的城市jīng力正旺,一辆辆四轮怪物从高架桥上呼啸而过,地灯将前路照亮,路线明了,却早已没了方向。

  匆匆jiāo错的瞬间,我们要去哪里。

  前天才擦过的玻璃窗上又蒙上了新的灰尘,闭塞的空调房里,是一片温暖的气息,穿着淡紫色粗线毛衣的年轻女人扯开窗帘,将锁紧的窗户打开一条小fèng,目光从窗外的灯火阑珊转到屋内白色碎花chuáng褥上安睡的少女。

  日渐消瘦的身躯陷在松软的棉被里,恬静的面容上浸染着不应属于这个年级的苍白。那些美好的青葱岁月就在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沉睡中挥手离去。

  每一个人都在为她心疼、惋惜,除了她自己。

  女人缓步移动到chuáng边,曾经尖利的指甲修剪成了圆润的贝壳式样,且再没有那般绚烂的色彩。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轻滑过少女的额角,将发huáng的发丝拂到一旁,她坐在chuáng沿,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怜惜,“莫寒……如果不想爸爸完完全全被我抢走,就快点醒来吧……”

  gān燥的空气里,缥缈着女人细微的叹息。

  房门的把手轻微转动,穿着熨贴西装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生怕惊扰了chuáng上沉睡的女儿。

  他松了松领带,过度苍老的脸上写满疲惫,对着坐在chuáng沿的年轻妻子勉qiáng扯动嘴角,目光随即落在chuáng上少女苍白的脸上,带着几许安心,更有几分失望和遗憾。

  多少次了呢,他总希望每天从公司回来能看到坐在沙发上跟自己抢电视的女儿。

  女人起身,迎了上去,轻声问:“吃饭了吗?”

  他点点头,“陪几个客户吃过了,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

  女人欣然微笑,回头看了睡梦中的人一眼,侧身退出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坐在chuáng沿,望着久久不醒的女儿,他蓦地有些烦,掏出衣兜里的烟盒,抽一根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在唇边顿住,复又落下,用烟蒂不住地敲击着烟盒,一下接一下,疏解着愈发烦闷的心qíng。

  他长吁一口气,撑着膝盖起身,拿起桌上那读了一半的《一日重生》,用浑厚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认真地读,读给chuáng上深睡不醒的女儿听。

  米奇?阿尔博姆的《一日重生》,讲述着母亲重回身边的故事,告诉我们,要珍惜,要珍爱,要懂得如何去爱,爱你身边最亲的人。

  他是不善表达的男人,沉默,偶尔微笑,连斥责都很少。

  他们只在岁末年关相聚,她叫他一声“爸爸”,很少撒娇,最多的是伸手要钱。

  他们仅在周末用无限电波说话,他问她的是否过得好,鲜少玩笑,最多的是责怪她花钱太没有节制,但有哪一次,是真的少给了零花钱?

  她曾以为,他从不爱她。

  她也曾以为,自己对他没有感qíng。

  但最后,他们都选择了为对方默默付出。

  泪水糊了眼睛,她蜷缩在自己睡房的角落里,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古装,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双手紧紧抱着身子,嘶哑压抑的哭声从怀里传出,却只有,身边披着淡蓝色袍子的男人能听得见。

  “医生说,植物人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声音和触碰,只是没有办法回应罢了。但只要有适时的契机,有足够的qíng绪刺激,便会有奇迹出现的一刻,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你弟弟,总是拿着新买的玩具到你chuáng前,扯着你的手邀你陪他一块儿玩,你继母,每天都亲自盯着护理员帮你翻动身子,按摩四肢,你父亲……你也看到了,不管回来得多晚,多累,他都会坐在chuáng边,为你念书。前几天,他还念你

  房里那本《悲伤逆流成河》来着,结果把自己恶心得差点仍了书……”

  岑缪崖的声音很淡,透着对世人的怜悯。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将泪水抹去,艰涩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说这些话,又要我怎么样呢?”

  她没有办法,无论她如何哭泣,如何呼叫,他们都听不见,她只能颓然地看着自己的手从父亲镌刻着岁月痕迹的脸上穿过,像一阵风,更好似完全不存在。

  在他们眼里,她是透明的,即使把嗓子喊破,也没有办法。

  “我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澹台莫寒,死于承乾十三年,享年三十岁,且二十六岁之前,她一直待在燕京,一直都是大金国六王爷完颜煦的正妃。而你现在,你明白自己是在gān什么吗?你在一步步害死你的至亲之人。”

  她猛然抬头,惊异地望着岑缪崖熟悉的面容,怔怔地与他对视,半晌,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擦gān眼泪,站起身来,“你是死神?”

  “不错,这世上除了死神,还有谁真能cao控人的生死。神医么?那只能救能救的人,注定要死的人,只有我能救。”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岑缪崖淡漠的眼中增添了一丝赞许,伸手怜惜地抹去她眼角的泪痕,“是个坚qiáng懂事的孩子。”

  她点点头,克制着不去看父亲温柔的脸,淡然开口道:“可以问为什么吗?”

  “一个赌局罢了。”岑缪崖伸手做出一个结印,黑色的线条敞开成宽大的门,门外,是她在躺椅上安睡的qíng景,“我同阎王打赌,即使是在不一样时空的人,也不会对历史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你,在岁末最后一刻出生,紫薇星陨,带着特殊命格出生,是能够很容易地与特殊存在体jiāo流,而我,是特殊中的特殊,我是神。”

  “所以你放心,我会帮你。”

  “呵————”提裙踏过时空之门,她忍不住嗤笑,对于高高在上的神来说,他们,便如蝼蚁一般,只是寂寞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真是,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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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门边已站了许久,静静看着在躺椅上安然入睡的人,心蓦地沉静。

  便如此,守在她身旁。

  看她眉间微蹙,看她在梦中流出的泪水,听她凌乱的呓语。

  然后在她湿润的眼角落下轻柔的吻。

  只在心中喟叹,好了,你还是我的。

  冬雨隔着窗户连绵,像一层薄雾,温柔地拢着幽深的青衣巷。雨雾倾泻,透过蝉翼般轻妙的掩映里,廊棚水阁,参差错落;白墙黑瓦,慡朗分明;桥衔着河,河挽着桥,岸边的回廊曲折有致,翘角的屋檐毗连相牵,一段又一段,切近又遥远,恍若隔世。

  青砖白瓦的简陋院落,种着他不曾识得的矮小花糙,在这般缠绵的冬日里安静地生长。

  门外台阶上爬满青苔,稍不小心便要滑一跤。

  还有幽长小巷中乌亮亮的青石板,还有被踢得掉了油漆的门槛。

  还有躲在房中安然入睡的你。

  这里,是你梦中的江南?

  你梦里的水乡,一副墨迹犹新的水墨画里,画中笔触清淡,深浅疏密,远远近近,浮dàng着一片空灵,朦胧里的黑白色块,几乎要和着雨水流淌出来。

  这一年,他才知道,苏州的雨落得如此静谧。

  不若北地的酣畅。慡慡朗朗一夜bào雨,任你如何愁,如何苦,都统统随水入河,奔腾远去。

  远不似这般,缠绵凄切,缱绻流连。

  江南,着实是个滋长愁绪的地方。

  就如此刻,他像痴人一般呆坐在灯下,在心中描摹她苍白睡颜和渐渐消逝的泪水。

  你究竟有什么好?

  许多次,他如此问自己,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

  一场带着报复xing的征服,谁能料到,最后却是他,一败涂地。

  我输了。

  他抬手抚额,却牵扯出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剑伤,痛得咬牙。

  我输了,输在不够你狠心。

  他抖落衣袍,缓缓起身,目光依旧落在曾经熟悉的容颜上。

  半个月,马不停蹄,栉风沐雨。

  俊朗的脸上显现出深深的疲惫,下颚已生出青色的胡渣。

  半跪在躺椅旁,粗糙的指腹刮磨着她的侧脸。

  他轻叹,细不可闻。

  你也是输,输在你无法逃脱的身份。

  你我都逃不开啊,身份,这样的身份,真是让人恨。

  将她微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紧。他突然笑了,静谧无声,却透出丝丝无奈与苦涩。

  我来是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不会放手。

  即使,即使你不愿意,即使你恨我。

  只要,你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我看见你,这样就好了。

  从我掀开你盖头的那一刻起,你,澹台莫寒,便注定了只能姓完颜。

  死了,墓碑上刻的,也是我的姓氏。

  醒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眸,乌黑的发丝上坠着微小的雨珠,衣衫已然被雨水濡湿,满身láng狈。

  她侧过头去,躲开他佯装无事的表qíng。不知要如何开口,更不知要如何面对。

  “好了,以后,都不吵架了。回头我都让着你。”

  莫寒起身,挣开他的手,远远地立在一旁,紧紧攥着裙角,局促而尴尬。

  她咬唇,兀自盯着地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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