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900年暗伤_兜兜麽【完结】(67)

  “怎么?这就不记得自己家男人了?”他朝她招招手,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沉默下意识地往后退,低着头,刘海遮住眼,隐藏了复杂难言的心绪,“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她开门,迫切地想要逃出去,足下方跨过门槛,便被人狠狠拖了回来,背脊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凸出的蝴蝶骨上传来尖锐的痛感。

  完颜煦两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无处逃匿,却睹见她依旧淡漠的眼,愤怒着竟控制不住力道,几乎要在此刻将她捏碎。

  她疼得皱眉,终于抬眼,正视眼前发怒的男人。

  “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抓不住自己的女人,是多大的耻rǔ?”猩红的眼将她牢牢锁住,他弓下背,额头触着她的前额,说话间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唇边,是暧昧更是难堪。

  “权当我死了,岂不更好?”她看着他,唇角勾起嘲弄的笑。

  背上和两肩巨大的疼痛感让人愈发清醒,她需要一把快刀,gān净利落地将一切斩断。

  长痛不如短痛,不是么?

  完颜煦大怒,一拳砸在她耳侧的墙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吼声。“有时候我真相把你的心剖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没有用的。”她摇头,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愈加深沉的布帛上,是渐渐溢出的血,晕开在玄色锦缎上,好似一朵缓缓盛开的蔷薇,荆棘满身,又娇艳无比,但却是她最讨厌的颜色,“完颜煦,我没有心。所以,无论你对我多好,都没有用。”

  “先前的曲意逢迎只是为了让两国歇战,也让自己的处境好一些罢了。我不爱你,甚至……甚至是讨厌你,这场婚姻最初始于你的报复,始于我国的妥协,始于我被遗弃的悲哀,始于韩楚风的离去,更始于祁洗玉的死,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不要在乎我,因为我,终究要走。

  “呵呵……”他送开手,却在下一刻把她拥进怀里,止不住地苦笑道,“原来,你对我连恨都不是……”

  埋首在他胸前,她压抑着泪水,几乎要把下唇咬破,却始终止不住满溢的悲伤。

  只是,他看不见。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再没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昏huáng的灯光显得更加孤寂,寒风从门fèng窜进屋内,将烛光摇曳。

  “我不会放手。绝不。”

  她点头,复又微笑,了然于胸,“我知道。我会跟你回去。”

  完颜煦讶异,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好,我们明天就走。”

  莫寒看了看他手臂上猩红的颜色,终是没有开口,安然从他怀中退出,走到桌边盛一杯半凉的茶给他,垂目应声:“随你。”

  夜很静,风带过垂死的叶,葬入远方泥土。

  她收拾好茶具,将烛火挑亮,平静地看着伏在桌上深睡的男人。

  岑谬崖的迷药,果然厉害。

  “庚深露重,尊驾在外偷听不觉得冷吗?”

  花格窗子被撑开,陆非然轻盈一跃,便跳进屋内。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头?”他在完颜煦对面的圆凳上落座,拿起茶杯闻了闻,好奇道,“这什么?岑老大夫给你的独门秘药?”

  她无奈,夺过陆非然在手中转来转去的杯子,有些不耐。

  她要怎么跟他说,一切只是她的直觉,他在与不在,她都有感觉。

  “你动手了?”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本想给完颜煦披上,但却在半空中顿住,挂在自己手臂上。

  “是。”陆非然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这两天跑去江陵,在那里动的手。”

  “那么……”

  不知何事,那茶杯又回到了陆非然手里,他专心致志地观察着杯身上细致的青釉花纹,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她微微颔首,肯定道:“会。”

  “所以喽,我最后一剑收住了,只在他手臂上蹭破点皮而已。这样不难过了吧?”

  “就这样?”她拔高了音调,不置信地说,“这个理由太牵qiáng,换一个旁的会更可信。”

  “可事实就是这样。呆呆,你可不可以不要凡事都想得那么复杂?简单点,人也会轻松些。”他起身,将莫寒手中的披风拢在她肩上,系好带子,淡笑道,“外头冷,早去早回啊呆呆。”

  莫寒略微有些吃惊,但随即便沉下脸来,闷声质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你们,好似还有什么约定,是吗?”

  “哎,我说你……算了,我没话说,呆呆,我可真服了你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紧绷的面颊说道,“呆呆,你难道真的连我都要怀疑?这世上,当真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只是了解你,如此而已,没有算计,从来没有。”

  “帮你做了那么多家务,你好歹也要试着相信一下我,作为回报吧!”

  “对不起。”

  “莫寒。”他声音低沉,轻轻唤她。

  “什么?”

  “你方才说要走,是真的吗?”

  她拢了拢披风,转身往外走去。“你在外面不是听得清清楚楚么?”

  “我以为,苏州很好。”

  “我只是来苏州玩玩而已,兴致一过,自然是要回去的。我还是喜欢荣华富贵,奢侈享乐的生活……”

  陆非然缓步上前,斜靠在门边,沉沉地看着她,淡淡开口道:“不要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是不会信的。”

  她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琥珀色的澄亮眼眸,“那么,我无话可说。”

  “至少,告诉我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堵在门口,不让分毫。

  她默然。

  “还是无话可说?”一丝伤痛从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他随即又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摆摆手叹道,“我bī你做什么?早去早回,兴许还能赶上王大娘今早的第一笼包子。”

  她提步上前,侧身而过的瞬间,错过他不舍的眼神。

  “陆非然,你还记得自己欠我的债吧?”

  他靠在门上,饶有兴致地挑眉答道:“是又怎样?”

  “那么,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动他。”

  “这不算还债,我本就是要放过他。”

  “你我……各自珍重吧。”

  月上中天,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望着她匆匆离去的纤细背影,他勾唇,自嘲地笑,你始终还是不肯相信我。

  深夜的苏州是静绝的,宛如一个千年处子,在无垠的苍穹之下,看着过往的时光和人生,看着天末里几片凋落的繁华,倾听着水光天影里吱吱呀呀的棹歌。

  原点

  一如她所想,沈乔生坐在衙门内堂中,点一盏孤灯,品一杯温热的太平猴魁,雾气模糊了他清朗的面容,朦胧中隐现着沧桑的笑容。

  很多很多年前,曾经云淡风轻的日子,曾经谦和如玉的男子已随时光远去。宦海沉浮中丢失了启明星,没有方向,没有梦想。

  摊开掌心才知道,原来岁月的痕迹不止写在脸上。

  原来一切真如她所说,人没有了梦想,便跟咸鱼一般无二。

  到最后,活着便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他低头,轻抿一口喝了多年的太平猴魁,突然觉得太苦,苦不堪言。

  苦得皱眉,他抬眼便看到她一袭深紫色貂裘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礼节xing的笑容,朝他略微一点头,轻声唤道:“表哥。”

  沈乔生颔首,伸手招呼她坐在自己对面,放下茶杯,含笑相对。“夜深了,阿九还未歇息?”

  看着他的笑,她心下木然,不愿多做拖延,坦然问道:“皇上应该早到了吧,我要见他,劳烦表哥引路。”

  窗外一声白头翁的啼鸣,沧桑凛冽,带出冬日应有的萧索贫瘠,牵扯得人心一下一下抽痛。

  他笑,依旧一副温温的样子,但心底却不若表面这般云淡风轻,“怎么越发急躁了呢,这些年在燕京,xing子竟一点儿没变。”

  “我变了。老了。可今日看来,表哥似乎比我老得更快些。”

  “人老了,便会时常回想过去。”他轻叹,复又沉声道,“皇上,果真是好皇上。阿九,还是你赢,当年你我各自为政,我从来信心满满,料想即使是败,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但如今方知,任你位极人臣,却始终只是奴才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挣扎多年,都是徒然,只能远远待在苏州,眼睁睁看着皇上将沈家近百年根基统统打散,我,沈家长子嫡孙,又能如何?”

  “如此,也好。你有一个好弟弟,百姓亦有一位好皇上。这结局,当真是好。”

  烛火渐渐暗下去,映出他苍白孤寂的侧脸,半明半魅之间,看不清浓郁的无奈与挣扎。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及放在桌上攥得死紧的拳头,却猛然收手,她怔了怔,半晌无言,不知如何安慰,只有心上隐隐的痛感为他悲泣。

  “带我见他。造就了这么一场好戏,他怎么可能不亲自来观战?”

  沈乔生一窒,是疼痛,也是欣慰。

  她终于可以冷然地看待了么?如此,甚好。

  起码不会再犹豫,不会在为他这样不相关的人而受伤。

  沈家自己的孽障便该由自己来背,他又何苦,用彼此间最后一点qíng分来bī她,他伤她还不够么?竟要在她最困难的时刻利用她的不忍,利用她对自己曾经有过的爱恋为沈家谋最后一条出路。

  此刻方知,自己如此卑鄙,当年是他先放弃,是他将她遗落在皇家猎场,是他独留她一人面对凶残可怕的女真人,而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求她,甚至是利用她。

  假qíng假意,虚与委蛇,在官场上运用自如的手法,竟也要用来对付她。

  沈乔生起身,不再多言,只道:“你跟我来。”便在前方引路,步履匆匆。

  我们都变了。

  夜雨沾湿了绣鞋,风中淋漓着江南的哀思。他走得太快,她几乎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他停在后院简陋的厢房门前,侧身让了让,回头道:“就是这里。进去罢。”

  莫寒点头致谢,上前去,顿了顿,深深吸气方才抬手敲门。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兜兜麽 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