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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_兜兜麽【完结】(40)

  青青终于扳回一城,大胜之后,高呼痛快,傲气凛凛。

  而衡逸恍然神伤,如入迷局,进退维谷。

  屋子里极静,听得见落花声,最后一朵大理jú死灭,片片碎。

  小德子在外间喊:“皇上,坤宁宫内侍成仲安来报喜,皇后娘娘有喜啦。”那声音多雀跃,只等打赏。

  内堂仍是一片静默,潜伏着汹涌làng涛,激流澎湃,沉沉爱意不过表象,最真切内里血ròu模糊,腐朽不堪,皆是一头凶shòu,只恨不能将对方吞食。

  青青挂上恭谨笑容,忽然间跪下,行大礼,“恭喜皇上,这就要为人父了。”

  那笑容明丽如初冬暖日,在他看来却是两头灼烫的烙铁,他与她,双双皆是遍体鳞伤。

  “青青,朕……”说什么呢?他根本没有错。

  青青起身来,始终微笑,替他扶正了金冠,又理好了衣襟,温良贤惠,“好了,高兴坏了不是?别傻站着了,快去坤宁宫看看,不然皇后闹起脾气可有你好受的。”

  又道:“我也该回去,明早才好来给皇后娘娘道喜。”

  他点点头,懵懵懂懂,恍恍惚惚,从头至尾,根本不曾明白过来。只瞧见她笑,那样好看,她说让他去坤宁宫,他便答应,恍然间已经出了紫宸殿,回首才发觉身旁早已没有她,也许,从来都没有她。

  青青终于可以离开这犄角旮旯似的一方天地,临走突发善心,对云珊姑姑说:“你可愿意随我回府?”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云珊却似得了天大的恩典,叩头拜谢,“奴婢谢公主天恩。”

  青青令人jiāo代小德子一声,便带着人走了,留下来的那一屋子宫人,大约都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自身已是浸了水的泥菩萨,无暇他顾。

  马车出了宫门,缓缓走一段,就到泰安街,今日十五,街市人头攒动,比肩继踵,热闹非凡。马车走到临风楼却是被汹涌人cháo挡住去路,再也往前不得一步。

  车夫甩着马鞭大喝:“公主座驾,谁gān阻拦?不要命了是不是?”

  视威吓如无声,男男女女依旧围在临风楼下,殷殷热切,翘首以盼,真不知是否天仙今日下凡来,要这般架势,赶得上皇帝临朝。

  云珊挑开车帘,问:“这是怎么回事?都围在酒楼门口做什么?”

  车夫道:“临风楼今年中榜进士弄了个什么诗会,这些人都是进不去楼里,赶下头围观看热闹呢。”

  青青禁不住好奇,“这诗会竟如此新鲜,连街市里的小贩都来看?”

  车夫答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些个姑娘家都是要来看新科状元的。”

  青青道:“哦?新科状元如何?”

  车夫想了想,才琢磨出个好词来,“听说长的奇好。”

  青青忍不住笑出声来,“奇好?这个‘奇’字用得妙,我倒想看看,如何才叫生得奇好。”

  才说罢,外头人声鼎沸,青青挑开车窗向上望去,二楼阁廊之上,一众风流文士摇扇谈诗,个个广袖绸衫,飘渺儒雅,有晋魏之古韵,王谢之风流。

  要说谁能称得上奇好,却是一眼便知。

  中心一人负手而立,望楼下澎湃人cháo,唇边挂一双新月,时时含若有似无的笑,一点点,零星光辉,便教女儿家痴迷。

  那眉眼自是不必说,大约潘安也就如此,但他比潘安多才,更比他仕途坦dàng。

  青青想着,这人自是称得上“奇好”的,可见全京城姑娘们又要多一个话题,状元爷才貌双全,当属良人。chūn闺梦里有了想念,做女儿的日子也不显得那般无聊。

  小团扇半遮面,收敛了容颜,不经意间遇上那人如画一般jīng致眉目,只顾着感叹,美人如玉,老天怎让七尺男儿生就如此相貌,祸害人间。却未曾觉察,他已念出诗句来,“团扇,团扇,美人并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chūn糙朝阳路断。”

  青青放下帘子,听了这阕词,兀自气闷。“状元姓什名什?”

  车外答:“唐彦初。”

  转眼间却又笑了,自语道:“那脸面,可真是件稀罕物,世间少有。”

  后头跟着好几辆车都堵在这里,届时已经有官兵来开路,人群散开,车轱辘滚滚叫唤,往前驶。

  浮萍似的聚散,露水似的姻缘。

  而夜深沉,镇国公府里,是另一人夜不能寐。

  昏huáng光晕中,挥笔泼墨,纸上单单一双眉眼,含chūn池一捧,秋水一汪,粼粼微波dàng漾。似嗔似笑,似幻似真,如诗如画,如梦如幻。近看去,仿佛能映出他沉醉的脸。

  眼是qíng媒,心是yù种。

  胸中燃气零星火,吡啵。有燎原之势,不可向迩。

  这双眼,这双眼。水样的qíng思,水样的身姿。

  程皓然搁了笔,又揉皱了这双眼,扔得远远。

  心思却是近的,装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漏夜

  又过些时日,待到伤口生了新ròu,青青才备下了礼,邀着四姐姐一同进宫去,给皇后贺喜。

  这日艳阳高照,融融落一肩暖辉。

  伤疤上细细描出梅花一朵,初冬之际早早开放。隐约藏暗香盈盈,芳蕊催雪来。

  进了坤宁宫,恰好遇上太医诊脉,太后与衡逸都陪着,一一询问清楚,好大的架势。衡逸坐在椅上饮茶,碍着众多人在,也不敢造次,却还是忍不住去瞧青青脸色,见她额上伤疤被胭脂掩住了,换做小小一簇殷红腊梅,更映衬得肌肤雪白,透明如纸。远远看着,便教人心思捏成一团斩不断的乱麻,既酸且涩,道明不明的意味,想在她眼中寻到些许愠怒,却是徒劳,她一直淡淡,偶尔才笑着附和一两句,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更是让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她当众来闹一场才好。

  诊过了,太医说一切安好,陈太后又细细叮嘱了,更告诫坤宁宫宫人小心伺候,这怀着的可就是太子殿下,谁敢松懈,即刻杖责二十。

  皇后恭谦,忙说不必如此,又推诿礼让,哄得陈太后欢心,再又是脉脉含qíng望着衡逸。

  bī出一句话来,“皇后一定好好养着,若是皇子,定是大功一件。”

  其下有妃嫔三四位,皆是掩嘴偷笑。

  青青垂目注视着手腕上翠绿yù滴的翡翠镯子,沉默不语。

  衡逸亦是不甚言语,一屋子女人说说笑笑,极其无趣。

  最终还是陈太后怕累着了孕妇,打发众人说:“行了行了,知道你们都是琉璃心肝,这话说得一句比一句中听,却是没个完,哀家听得都乏了,更不必说皇后了。就这么散了吧,各回各处。皇上多陪陪皇后。”

  衡逸应是。抬眼看青青,正是要与众人一同离去,便说,“朕还有折子未看完,晚些时候再来。”

  皇后起身相送,轻声问:“在这用膳么?”

  衡逸点头。

  皇后便垂首含羞,“臣妾等着皇上。”

  青青木然,青青已没有多余qíng感伤chūn悲秋,年少生命里充沛的汁液早已gān涸,荒烟袅袅,guī裂枯涩。

  要走,却还是被人亲亲热热拉住手,抬眼看,是皇后程青岚笑盈盈挽留,“好多时日未见姐姐,留下来陪我说说心里话可好?”

  青青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因衡逸转过了脸来看,便陡然间生了意气,还她妩媚轻笑,应承道:“我当然是想的,就怕扰了皇后娘娘休息,母后又要来教训。”

  皇后便笑着顺势拉着青青进里屋去,衡逸仍站在门口张望,却是没有人理会。女人间暗涌的cháo汐,又怎是他能明白。

  支开了宫人,内堂中只剩青青与程青岚相对而坐。

  笑是笑,相视自思量,各有各盘算。空气中氤氲着一层肃杀意味,密云聚拢来,沉沉如盖,重重压迫着心肺。

  青青望着侧首一幅梅花霜降八面屏风,怔忪不语。

  青青忍得,等着对手先开口。

  程青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些天也不知为何,宫里的宫娥内侍突然间一并少了二三十。都传着鬼魅害人,本宫看着,全都是些无稽之谈。”

  明明才十六岁的姑娘,却已是凤袍加身,bī紧了生生要做出一副雍然气度,她能有多深的心思?青青还以为程青岚是个看得开的女人,但到底还是陷进来,爱了他,便是斤斤计较,小心筹算,争风吃醋都来。可惜了,本以为是母仪天下的好人选,料不到有了身子,竟变回小女人。

  青青不轻不重带过,“皇后娘娘说的是。”

  程青岚不如以前沉稳,耐不住继续旁敲侧击,“这段日子,姐姐在紫宸殿住着可算舒心?”

  到底还是泄露出去,青青心底里却是陡然间松懈下来,更觉痛快,好好好,让全天下都知道才好,大不了沉塘喂了那一条条鲜活肥嫩的锦鲤,浮生所欠止一死,身后事,谁还顾得?

  这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疯狂在胸中驰骋,青青觉得畅快欢愉,恨不得程青岚下一刻就去太后那里大闹一场才好。

  可惜,可惜对手亦是qiáng劲,且立于高位,难敌过。

  青青含笑问道:“娘娘想说什么?”

  “姐姐可有中意之人?”

  青青冷笑,论辈分,还轮不到程青岚为她张罗婚事。即便嫁了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与左安仁一般下场,何必害人。“娘娘安心养胎,其他不必cao心,皇上圣明,自有定夺。”

  青青这话,已算得上挑衅,程青岚面上一凛,随即又缓和下来,好心好意婉言劝说:“也不是我来给姐姐添烦,只是母后时时惦念着,怕姐姐将来没个依归,受人欺负。”

  青青却已是不耐,挑开了明说:“只需令皇上点头,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是要嫁的,何必问我?娘娘径直禀了皇上岂不利落?”

  程青岚眼中已有怒色,硬生生忍下来,仍是笑,但眼底里结了厚厚一层霜,彻骨的寒凉与恨意渗透着jiāo错,她对青青已起了杀意。这一桩丑事,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子桑青青自己个放dàng便是,何苦还要勾引当今圣上,枉顾人伦,做尽了龌龊事。天家的公主不就是如此,四公主府上如红楼,夜夜笙歌,日日人不同,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同那卖身的jì 女有什么分别。真是下 贱,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踏进坤宁宫来都嫌脏污了她的地方。

  这就是了,莫说程青岚,但凡有人知晓了这一件秘辛,必定是要认为作女人的搔首弄姿敞开了双腿勾引,男人才受不住诱惑深陷。是她龌龊下 贱到了极点,合该早早浸猪笼,死了都嫌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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