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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_茂林修竹【完结】(111)

  河路曲折,早先还似乎望见有一片灯火,然而循光赶了一段路,反而看不见了。赵文渊、鹏哥儿、谢景言诸人心qíng都十分的焦虑。夜色越深,雁卿的处境便也越不容乐观。元徵既敢将人拐带出来,已是起了邪念,再做出些什么事来都未可知。

  “将灯笼都灭了吧。”谢景言道。

  如此也许能再望见先前熹微的灯光。赵文渊便点头,吩咐,“除了打前探路的,其余的灯笼……”然而话未说完,忽见前头有明亮的花火腾起,那花火次第而起,如山谷间灼灼花树,刹那间便将山谷映照得明若白昼。

  一行人不由互相对视,立刻都加鞭驱马,向着那里赶去。

  元徵坐在竹地板上,看眼前烟花腾起在空中。硫磺的气息玷染了盈满山谷的玉兰花香。绽放的烟花照亮了莹白的花朵,枯黑的花枝却依旧融在夜色中,那花朵便仿若凌空绽放。大片大片的明光倒影在溪流中,明灭绚烂,如光yīn般稍纵即逝却又源源不绝。

  赵文渊他们闯进河谷篱园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琉璃灯星星点点,烟花漫天绽放,元徵独自坐在临溪的竹台上,孤零零的观赏。

  竹台上,钓竿依旧支在元徵的身旁,书本叠着。盘中点心依旧叠罗得整齐,独一块桂花糕被挪动过,却显然是一块儿未少。

  谢景言将临溪木屋的房门撞开,叫着雁卿的名字寻找。赵文渊也吩咐人即刻散开寻找。院子里人流嘈杂,元徵却只安静的看他的烟花。

  屋里没有,竹台上没有,庭院里也没有。

  谢景言心中也不由bào躁起来,而元徵的姿态只令人怒火更甚。对于元徵的谋算,他不能不愤怒、厌恨,却也并没有动手,只问,“她在哪里?”

  元徵身上僵了一僵,他缓缓的站起来,看着谢景言。

  怒火、妒火终于再度在他体内腾起,他独独无法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平静。可他不能动手,否则被雁卿瞧见,便太难堪了。

  而谢景言眼眸中腾烧的怒火也并不比元徵少些,那目光里几乎就能挥出拳头,可他也克制着,只又问,“她在哪里?”

  元徵便道,“你猜。”

  谢景言克制不住的冲上去揍他,却被赵文渊一把拦住,“找到了。”随着他的话音,翠竹跳下马来,上前道,“大姑娘已经回府了。”她看了元徵一眼,继续向谢景言他们解释,“赶在宵禁前回去的,只是出城看晚霞来着。是一场误会。”

  烟花已燃尽了,夜色已深,空气渐冷。

  来找雁卿的人已经都离开了,庭院里再度空寂下来,元徵从竹台上下来,搬着梯子去灯廊下头。有不少琉璃灯已被风chuī熄灭了,他便爬上去,拿香一盏一盏的再点起来。

  点完了灯,他便有些后悔自己没揍谢景言一拳。你看谢景言将他最珍贵的宝物夺走了,他竟还怕让雁卿知道自己打了他。就是过于心慈手软了,才终于丢失。

  可还是会害怕,怕她厌恶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如果最终结果是这样,就算将她qiáng留在身旁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令两人都痛苦罢了。

  他 回到屋里,将那些冷透了的点心就着热水缓缓的吃尽了。那点心里掺着催眠安神的药物,原本是要给雁卿吃的——他布置了溪谷的小屋带雁卿出来看,是为了讨她欢 喜,也想再度表白自己的心迹,询问雁卿的答复。若能留她在这里过一夜,不论谢家所谓的“议亲”,还是赵家暧昧不明的态度,必然就都会有结论了。他也不必再 忐忑的等待。

  可在见到雁卿的那刻,他其实已什么都明白了——从一开始便告诉雁卿他讨厌谢三,从一开始就告诉她要离谢三远些,她到底还是没有听从。

  那个时候他只想问雁卿“你说过会一辈子喜欢我,还作数吗?”可问了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喜欢其实从来也没变过,也许一辈子也都不会变,可那喜欢并不是他想要的。

  吃完了点心,他的心里依旧没有好受些,那钝钝的仿佛缓缓将ròu锉下来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了。就算困倦如期袭来,熟睡入梦时,梦里也依旧是难受。为人过于清醒和敏锐,他原本就不是善于逃避的人。

  不过总算是结束了。他已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想何时会失去了,那一天已然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

  双十一熬夜到这个点不是扫货而是码字,绝对是被钱包bī得。

  总之,杀完七哥就得开杀太子了……七哥是感qíng太复杂了不理顺杀不了,太子是剧qíng牵扯太多了不理顺杀不了,这一本的男配们都好烦啊T__T

  谢三哥知道你的戏份是怎么被挤占的了吧?

  ☆、113第七十二章 上

  这一夜的事bào风骤雨般般开始,却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雁卿回去得很早,几乎就在谢景言他们出城时,她便在后门下了马车。回 到慈寿堂里,太夫人已穿戴好衣冠待要外出——她到底还是顾念庆乐王的恩qíng,又怕林夫人冲动之下反而令局面更僵,便将林夫人qiáng留在府中,自己亲自去询问。见 雁卿进来,太夫人又惊又喜又担忧,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询问,待确信元徵并无不轨之后,才松一口气。随即便又差点落泪。

  雁卿自然意识到,自己又让长辈们替她cao心了。她便也跪下来,向太夫人和父母认罪。

  ——她分明就是知法犯法,但太夫人同林夫人这一夜饱受惊扰,竟是无力再训导她了。

  赵 世番也恼火,不过说到底,雁卿这不将男女大防放在心上的xing子也是他和林夫人一同娇惯出来的。雁卿虽明白男女有别,可她并不真的明白“有别”在何处,所以明 知有错的qíng形下,她也比旁人更容易触犯。他不能“不教而诛”,便令林夫人和月娘好生服侍太夫人,自己将雁卿叫到书房里,训导了一回。

  雁卿很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不禀告父母便独自同男子外出,她再无知也知道十分不妥。是以自始至终都十分乖巧听话。

  赵世番将她训了一阵子,自己也明白过来。雁卿并非轻浮,就只因那个人是元徵,在她心里并非“外男”二字所能概括罢了——就好像人并非不明白虎láng之xing,可若有rǔ虎自幼陪伴你长大,那它在你心里便也不是“虎láng”之“虎”了。禽shòu尚且如此,况乎人哉。

  可虎láng毕竟还是虎láng,雁卿这回是当真做了一次蠢事。

  当天夜里,雁卿便被关进了祠堂。

  她尚还平静,不哭不闹。第二日一早便起chuáng抄写《女诫》——要一百遍抄完了才准出来,出来后大概还有漫长的禁足期。不过这些她也早预料到了,也并不后悔。唯独没料到的是祠堂高阔gān冷,夜里冻得她骨头疼,便一宿都没睡着。倒也还能受得住,可她还是想早些抄完离开。

  早饭只有米粥和青菜。吃过之后,她又回案前抄写,忽而听见剥啄的敲门声。她便起身到门便去,透过门fèng,便看到月娘凑在门的那一边。祠堂离家塾最近,月娘显然是趁着上学,偷偷溜过来的。

  此刻相见,多少是有些赧然的。雁卿便问,“你怎么过来了?”

  月娘闻声,便将点心和一沓抄好的《女诫》自门fèng里递进来,匆匆道,“夜里抄了些,我和姐姐字迹近似,夹在中间,应当能瞒混过去。姐姐还需要什么,和我说。放学后我带过来。”

  雁卿道,“没什么需要的了。你身上好了吗,就来上学?”

  月娘便道,“已好多了。”

  离上课还有些时间,月娘见四下里无人,便隔了门板跪坐下来,轻声道,“姐姐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雁卿心里便一滞,好一会儿之后她才道,“对不起……差点便连累了你。”

  月 娘也沉寂了片刻——雁卿的闺誉也还gān系到外人如何评判姊妹们的家教。她抬手将垂落下的鬓发抿到耳后,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要紧……我不怕。”明明她最怕的 便是坏了闺誉,嫁不到好人家去,可昨日她确实是没有害怕的。她从不担忧被雁卿连累,也全不担忧元世孙会真对雁卿做出些什么。反倒是上元夜里,不过同太子四 目相对,她便忐忑不安至今。

  她便又说,“姐姐要快些出来……阿婆昨日后怕得一夜没睡好。”

  雁卿便又心酸、懊悔,道,“你替我对阿婆说,我知错了,再也不这么做了。”

  加上月娘抽空闲替她抄写的,雁卿足足花了三日光景,才将一百遍女诫抄写完了。

  从祠堂里放出来,她不出意外的被禁足了。去东郡公门下读书之事,也变得希望渺茫。不过雁卿尚未从难过中走出来,暂时也无心力去考虑这些。

  这一日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收拾旧物。

  八九年来七哥写个她的信,她每每读完了便丢尽抽屉里,这一日全部清理出来,才知道竟有这么多。屋里纵然洁净,那信封上也难免落了浮尘,往桌上一放便腾起在晨光中。

  她 将信一封封叠起来,那信上字迹清晰可见的由朴拙而至圆转。她不由就想,原来七哥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写一笔好字的。他也曾有青涩稚嫩的年华。他也曾在信中抱怨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彼时她还想“还要怎么样呀”。可究竟从何时起,她所看到的七哥,就只剩从容温柔的模样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浮掠的路过她的脑海罢了。她静静的将信叠放起来,用丝绳束好了,压进箱子里。

  只是搁进去后,不免略失了会儿神。

  门口有身影出现时,雁卿才茫然的抬起头来。

  是谢景言。

  她忽而便觉得无法面对,便又垂下头去。起身道,“三哥。”又命人上茶,道,“我这里有些乱,三哥出去等可好?”

  谢景言却径自进屋来,道,“在收拾东西?”

  雁卿道,“是。”

  谢景言便说,“我来帮你。”

  满 满一屋子都杂乱搁放着东西,有些已打包好了,另一些还陈在桌面上——虽都十分jīng致巧妙,却大都是些拿来玩耍的小东西。谢景言也只看了几件便明白,这应当都 是素日里元徵送她解闷的礼物。里头有几样是雁卿常抱着玩耍的,譬如那一对儿做成兔子模样的靠枕。他心中也滋味难分辨。

  雁卿没有再拒绝,只默认垂头收拾。

  见着谢景言,她只觉得心中灰败的qíng绪再度着色,总算是能品味到心中的难过了。眼睛里便又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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