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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娇百媚_水未遥【完结】(75)

  “真是小没良心的!”见她为难的样子,他索xing也不坚持了。

  “皇上,巩华城那边儿到底怎么了……”景宁不死心,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不担心,是假的;自从图佳事败,与假驸马被收押,这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的。驸马为何不进宫?自然是怕被太皇太后囚禁,计杀;可假驸马入了宫,真驸马当真也不会闲着。竟然能联合诸亲王贝勒在皇城里头造反,自然势力不容小觑。他将南岭jīng锐悉数调进了京畿营,那么奉移的队伍里,除了八旗护卫,该是最薄弱的一环。倘若路上真遇到了什么……

  景宁是想都不敢往下想,若是他受伤了,若是他回不来了……

  她眉头越蹙越紧,隐隐忧色,隐隐后怕;他见了,将头窝在她颈窝里,细细摩挲,“不过就是几个乱臣贼子,小打小脑的起哄罢了。跳梁小丑,不足一提。”

  简单的一句话,却藏住了惊心动魄的,九死一生的经历。其实在奉移皇后梓宫的途中,果不出隆科多所料,在那一段山脉弯路,真的有穷寇埋伏。八旗兵丁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唯有身边暗位骁勇善战,索xing是有惊无险,却也揪出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势力。这一出引蛇出dòng,就是为了拔出吴三挂在京城的暗线人脉。

  晌午过后,耐不住李德全一趟一趟的跑,他便回了暖阁,政务堆积如山,实在是分身无暇。

  午膳,是他陪着一起用的。景宁又喝了一次药,之后是真困了,就小睡了一个时辰,等再醒来,却已经日薄西山。

  冬漠拿来热汤,给她垫垫肚子,稍后李德全便会送晚膳过来,据说,是皇上亲自嘱咐的。景宁身子一直发虚,大抵是伤口深,血流的多,用了很多补药,一时半刻也不见起色。此时刚醒,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小口,便推开了。

  秋静拿着巾娟过来伺候她擦汗,低声道:“主子,以菲跪在院子里头,已经跪了半天了。”

  景宁有些沉默。

  “她也倒有脸。”冬漠冷笑着哼了一声,“出卖主子还敢继续呆在承禧殿,主子不追究,她也像没事儿人似的,真不知道心肝长的哪儿了!”

  景宁将巾娟接过,试了试手,“还是让她进来吧,终归是要见的,早些说清楚,也了了一桩心事。”

  秋静领旨,退了出去。

  片刻,便扶着以菲跨进了门槛。

  夏日的太阳狠毒,晒在地上都能将花糙烤蔫了,跪在大日头底下不到半个时辰,这面皮就晒得发红发cháo,苍白的唇色,病怏怏的,唯有一双小鹿似的眸子,盈盈闪动,流动着泪光。

  “主子……”

  她跪在地上,嗫嚅着,半晌,仅是吐出了两个字。

  景宁叹了口气,本想拿话寒碜她一下,却终究是没忍心。不知为何,对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女孩子,她心里有太多的怜惜,怪罪倒也是怪的,可却总是忘不掉她姐姐尔芳,那个幽兰空谷一般的女子。

  心里烦了,索xing摆了摆手,示意秋静将她扶起来,可以菲却执拗地不起来,非要跪着,话也不说,只一个劲的抹泪。

  “以菲,你姐姐……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声似叹息,景宁幽幽地道。

  以菲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簌簌落下的泪,晕湿了脸颊。

  景宁垂首,默然了一瞬,须臾,道:“这内里缘由,我不便与你说,也不能与你说,只是让你知道,你姐姐是个好女子,一心一意只想着你这妹妹。倘若,你傻得只会替她报仇,而不爱惜自己,那便是枉费了你姐姐的一片苦心。”

  尔芳死了,在最平静的一刻死去:

  临死前,没有不甘,甚至是没有一丝的挣扎,唯一挂念的,期翼的,却是她的妹妹。

  “既然将你接进了宫,便没想过要再让你吃苦,可经过了那一次,你是不能再留在承禧殿。”景宁低垂着眼捷,心里有些凉凉的,戚戚的,“去符望阁吧,照顾福贵人和小公主,那儿虽然冷清,却可保一世安宁。”

  将她的事隐瞒了下来,甚至没有告诉给他,就是不要她被逐出宫门,亦或是回到辛者库那样的地方。毕竟,是自己亲自将她领进来的,继续眷顾着,她是做不到了,可也不能撒手不管。给她安排一个去处,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以菲走了。

  就在第二日,却了北五所,临走时,复杂地看着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能说什么呢?从她进宫,就开始算计。若不是她图佳也不能畅通无阻地进来,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险些丧命。可在千钧一发之时,终究是后悔了,当以菲跪在图佳脚下苦苦哀求的时候,景宁就想,她原谅她了。

  卑微宫婢的盛世清梦——相守

  两个月后,景宁的身子已经大好。

  可接她到暖阁的轿子依然被抬得小心翼翼,原本半盏茶的功夫,算成了一盏茶。若非是她坚持,那轿子早要被换成了车舆。

  八月底的天气,依然很闷热。

  身上穿着帛纱宫装,团团花簇,浓浓烈烈,却轻得很,薄的很,凉凉的丝绸裹在身上,倒也不觉得cháo热,素帏小轿一直被抬上了台阶,在暖阁门槛前头停了,才有宫人扶她下来。

  门外当差的太监们已经伺候多年,却没见过哪个妃嫔见天的被接到暖阁来的,接了也就接了,却愣是抬上了五层石基,眼见着抬轿子的太监满头大汗,却低眉垂眼,不吭一声,就知道定是总管大人亲自嘱咐过的。

  玄烨正坐在里头批阅公文,见门外有声响,只是她来了,搁下笔,径自走过去,未等她迈出一步,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宫人们见状也习以为常了,轻轻地将门帘撂下,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景宁原来还有些窘迫,更是不自在,后来被他亲昵惯了,索xing也恋上了他的怀抱,晚上入睡前,总要被他亲上一口。

  在这宫里头,她曾谨小慎微,亦曾高调张扬,处心积虑,筹算智诈,不过是承了他的旨,承了太皇太后的旨,合纵连横,平息一场一场的风波。她在这后宫,将心计用尽,将手段用尽,为了保命,更为了谋得更好的位置,如今一场大病,心计没丢,手段没丢,唯一丢了的,似乎唯心而已。

  他对她的好,体贴,眷顾,她再装傻充愣,也是懂的;只是不敢去承认。

  毕竟,当初他一手将自己引入宫闱,只是为了谋划,为了利益,她又何尝不是步步为营,小心藏好自己ide心xing。可如今,他与她之间,却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中变质了……

  “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公主?”

  被他抱到梨花木敞椅上,她侧着眸子,低低地问他。

  有些事总要解决的,图佳被关押了将近半年,贵为公主,惩罚也惩罚够了,再十恶不赦,总是要给皇室做脸,不能杀,更不能罚,否则哪儿哪儿都不好看。

  玄烨挑了挑眉,听她语气,倒像是求qíng来的。“你觉得朕会怎么处置?”

  敢在禁宫大内行凶,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得。都道他当真是不忍心动那嫡亲的姑母,最近上折子求qíng的夜不少,可他是真有杀心了——意yù祸乱宫闱也就罢了,还伤了她,实在是其罪当诛。

  “皇上也不能由着xing子来……”她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凑近她,好说话,他抿了抿唇,有些不qíng愿,还是弯了腰,又觉得不舒服,索xing将她抱起来,自己坐下,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轻软软的身子入了怀,香香的,也不知她最近用了什么香料,总是让他忍不住一亲芳泽。等吻过了,亲昵过了,才开始说正事。

  景宁的脸有些红,cháocháo的,也不只是热的,还是羞得,缓了好半天,才开口:“对公主,太皇太后那边儿早有属意,也是一早于臣妾思付好的。本想等着皇上回朝了就办,岂料出了岔子,一拖拖到了现在。臣妾的身子好了,皇上也该消气了。”

  她有些明白了——他之所以关着图佳,不处置,也不释放,是憋着一口气,为她憋了一口气。说不感动是假的,他是明君,一代英武帝王,何曾被红颜软玉搅乱了心智。却为她冲冠一怒。可公主毕竟是公主,金枝玉叶,又是他的嫡亲姑母,于qíng于理都不能做得太过。

  “将公主安置回建宁公主府邸,优赏,厚待。对皇上,对整个皇室有百利而无一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看得最透彻,皇上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儿就违背了她老人家的旨意。”

  “那你呢?”

  蓦地,他低沉地问出口,或许不敢,或许执拗。

  景宁愣了,抬首,正对上那深邃如夜的黑眸。此中有深意,并视为相思……早在她初入宫闱之时,就将这满腹的心事藏了起来,却将一生一世,托付给了他。

  蹭被他推开了;

  然后,他接近,她后退。

  如今有了这一顾,有了这弱水三千唯眷一瓢的斟酌,她还能说什么,尽数的机心,尽数的谋划,本来,就之时为了他,只是他……尽管她从不承认,从不敢去企图,可还是妥协了,妥协了……

  “皇上厚爱,臣妾无以为报。”她说罢,柔柔地执起他的手,一并放到自己的胸前,粗粒大手下,是一脉缱绻跳动。“惟愿将此心托付了……”

  他的手一颤,转瞬捧起她的脸,黑眸亮灼得吓人,却牢牢锁住她的视线。“不躲了?”

  景宁点头,眼角有泪光泛起。不躲了,再也不躲了……

  康熙十三年九月初三,和硕恪纯长公主被还送回建宁公主府。

  九月初五,皇帝亲自下诏慰藉公主,谓其“为叛寇所累。”封赏,厚待。

  当景宁再看见图佳的时候,是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面。城楼下,是奢华的马车依仗,十里长街,十里红毯,随行车辆过百,京城街道热闹的堪比当年公主出嫁时的盛况。

  只是那华丽的车辇内,坐着一个已经疯癫了的女子,车辇前,也早没了当初那个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清俊无双的男子。

  假驸马死了,被折磨死在了囚牢;真驸马也死了,械送刑部,最后死于绞刑。

  这两个公主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她,图佳尊容华贵的一生,至此,似乎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此时旗帜遍cha得城楼上,明huáng华盖,迤逦銮驾,端端伫立着太皇太后,皇太后,甚至是皇上,还有为数不多的妃嫔。宫外头的人远远地翘首,隔着朱红高墙,只看见了皇室对公主的恩宠,却独独看不到这内里头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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