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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_十四阙【完结】(34)

  舍兰颓然长叹道:“原来如此。其实华华xing子太刚,根本就不会演戏,要她为我那样,也真是难为她了……我知道她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不赞成我这么做。”

  掬影无声的哭了出来。

  “如果说掬影是为了你而故意做戏,那么宓允风又为什么要配合呢?是不是他身上也掩藏了什么秘密?于是我让姥姥派人假借给宓桑扫墓之名,彻底调查了他的底子,发现他……”

  舍兰替她接了下去,“发现他竟然与自己的姐姐乱伦。”

  宓妃色整个人一震,将宓允风抱得更紧了些。人人看见她这幅样子,不但没有鄙夷,反而生出一股怜惜之qíng:这么美、这么年轻,却嫁了个不爱自己的丈夫,过着守活寡般的生活,耐不住寂寞,也qíng有可原罢……说来说去,都是qíng字害人!

  万俟兮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还有一事,你们都只道我是受了宓夫人的委托,所以才来陌城查镯子失窃一事的,其实,真正委托我的人,是沈将军。”

  舍兰道:“他让你帮他抓回离家出走的沈狐?”

  “这只是其中一项,事实上,他真正请我做的事是——”万俟兮停了一下,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调查你。”

  舍兰果然变色:“什么?”

  “将军对于自己酒后失xing一事颇觉懊恼,并且还让你有了身孕。但他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心中存有疑虑。所以,委托我来见见你,看看是真的事出偶然,还是其中有诈。”

  舍兰怔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惨然一笑道:“哈!哈哈!他居然请你调查我?他居然居然请你来调查我?可笑我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原来一开始便被列入了怀疑对象之中……”

  万俟兮道:“其实将军只是单纯怀疑你是个想攀荣附贵的女人,并不知道你真正的用意。”

  “那有区别么?”舍兰笑得更是难看,“这场仗我一开始就输了,而我却不知道,哈!哈哈!真是讽刺啊,真是真是讽刺啊!”

  万俟兮凝视着她的眼睛,很意味深长地说道:“从古至今,只要是复仇,本就先将自己bī上了绝路。你是聪明女子,为何也如此想不开?”

  “想不开?”舍兰很慢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至此才露出怨恨之色,嘶声道,“那是我父亲啊!我的亲生父亲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挣扎,向生命求救,可是没人救得了他!他生平从没流过一滴眼泪,那晚也是,即使痛的滚到了地上,即使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所浸透,他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整夜,五个时辰,我就那样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痛,看着他苦,无能为力……你叫我怎能不恨?”

  万俟兮只能沉默。

  “你可知道我最后拿起匕首对着他的心脏时,心里是什么感觉?那一刀杀死的不只是他,还有我啊!还有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我啊!我尊贵荣宠安逸幸福的一生,就那样断送在了那一刀上……”舍兰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突然间,捂住自己的小腹,发出凄厉的呻吟。

  万俟兮面色顿变,飞身上前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怎么了?”

  “我、我……”舍兰脸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事?很疼吗?告诉我!”万俟兮连忙扭头叫道,“姥姥,你快过来看看!”

  苏姥姥连忙凑过来,正要为她检查,舍兰却紧紧抓住万俟兮的手不肯松开,原本浅蓝色的裙子慢慢地渗出血来。

  万俟兮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往事的yīn影再度笼上心间,然而,关切之心最后还是战胜了对血的恐惧,厉声道:“听我说!孩子是无辜的!要救他!知道吗?一定要救他!”

  舍兰摇头,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沙哑道:“我、我、我好恨……”

  “我知道你恨,但是孩子无辜啊!让姥姥帮你检查,快!”

  “我、我不要他!他生下来也只会不幸,这样的母亲,那样的父亲,这么复杂的身世,他,活不快乐的……”

  “那是以后的事qíng,现在救他要紧!”

  舍兰的眼泪滴下来,落到了万俟兮的手上,滚烫滚烫。

  万俟兮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双充满了痛苦、哀愁与不舍的眼睛,心中某个不为人知的部分就那样被毫无预兆的触动了,泛起涩涩的辛酸。

  “万俟公子,你、你知道吗?”舍兰急促地喘息着,却仍是一个字一个字极为清楚地说道,“我那天说的话不是假的。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来看我……你那么温柔地喂我吃蜜饯,就像我小时候,父亲喂我吃东西时一样……”

  万俟兮的动作僵止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我的父亲,所以,他死了,我真的、真的是好恨好恨啊……恨到即便是让我跟沈沐一起毁灭,我也愿意!除了报仇,我没有其他继续活下去的办法,你、你能谅解我吗?”

  是啊,能怪她什么呢?人生,无奈处处都是。从来别无选择。就连她自己,也一样。

  其实都是错。

  血不断地从裙子里渗出来,舍兰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万俟兮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受尽委屈和磨难的可怜孩子。

  “真的……不能让他活下来吗?”她试图做出最后一次救赎。

  然而,舍兰只是固执的摇头,在她怀中喃喃道:“我要去见父亲了……我带这个孩子一起去见父亲,然后我们三人就可以在一起,不再分开了……那个世界里,是不会有痛苦的吧?璇玑公子?”

  “嗯……”

  舍兰露出一丝笑容,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中,然后闭上眼睛,就像安然入睡了一样。

  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到地上,染红了她的白衣。

  万俟兮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仿佛看见哥哥在她面前又死了一回。

  那么无奈的、纯洁的鲜血,那样寂寞的、悲伤的伤口。

  浮生寂寂,这一场浩劫,是谁的过错?

  又能是谁的过错呢?

  她抬起自己的手,血迹斑斑的手里,放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像玉一样明洁,像珍珠一样圆润,散发着非常好闻的清香——

  凤凰在笯的解药。

  不要哭

  吟鸾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狐时的qíng形。

  当时她还不叫吟鸾,叫阿糙,由于家贫,卖身进沈府做下人。

  进府第一天,叔叔秦迎就叮嘱她谨言慎行,尤其要注意三个人。

  第一个,自然就是整个沈府辈分最高的沈老夫人,这位老夫人虽然不管事,但冷酷无qíng,若犯了什么错不小心被她撞上知道了,必会严惩;第二个则是将军的侧室云夫人,她虽然诞下麟儿,但并不怎么受宠,要看见她沉着脸,就远远躲开,免得受无妄之灾;然而,这两人加起来都不如第三个可怕。

  那第三人,就是将军的独子、整个沈府的心肝宝贝——沈狐。

  “千万不要靠近他,即使看见了也要绕着弯走!”秦迎反复qiáng调。

  年仅七岁的幼女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她跟着府里的丫鬟姐姐们一起学习如何打扫屋子、如何薰香、如何伺候主子。学的很快,大伙儿都夸她聪明。

  而叔叔叮嘱过的麻烦事,也一直没有发生。

  因为,沈老夫人常年住在庵里,鲜少外出,平日里根本没机会见到;云夫人远远的见过几次。那是个非常美的人,阿糙甚至觉得,她比将军的正室屈夫人还要好看。云夫人骑在马上,穿一件火红色的长袍,外面罩着jīng巧的银梭盔甲,说不出的英姿飒慡,风采照人。

  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会不受宠呢?想不明白。

  至于那个叔叔口中最最惹不得的少爷,听说跟将军进京去了,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所以,沈府的日子其实过得是很轻松的,和姐姐们说说笑笑间,也就过去了。

  但是,偶然间也会想念家里的爹娘,不知道阿爹的风湿好些了没,是不是还会一遇yīn天就犯疼;不知道阿娘吃了猪肝眼睛有没有好转,离家前她做针线活时老觉得眼花;不知道弟弟妹妹们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穿的暖和,冬天快到了,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

  她一边想,一边轻呵口气,继续拭擦厅里的花瓶。

  就在那时,一只大鬼脸突然从椅子后跳出来,凑到她眼前,“哇!”

  她吓的手一滑,花瓶哐啷落地,砸个粉碎!

  鬼脸移开,面具后的少年冲她嘻嘻笑,眉儿弯弯唇角也弯弯,还非常幸灾乐祸的说道:“啊呀呀,你惨了,你把大娘最喜欢的花瓶给打碎了,啧啧啧,你要倒霉了……”

  啊??可是,这、这……这分明是他突然出现吓她,花瓶才会手滑摔碎的啊……阿糙揪紧了手里的抹布,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少年摇摇手中的鬼面面具,炫耀道:“这个面具做的很bī真吧?你已经是我一路走来吓到的第九个人了!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比起前头几个被吓得满地乱蹿的丫头来说,你的反应已经算很镇定啦!”

  阿糙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坏心眼的人,害了她不说,还一幅很得意完全没有丝毫内疚的模样。

  她一直不说话,少年觉得无趣,便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喂,你怎么不说话?真吓傻了?”

  这一摇,倒摇出了她的眼泪。

  糟了,这个花瓶摆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肯定最是贵重,而她却把它打碎了……虽是不小心,但是,肯定也要挨骂了。其实,挨骂是小事,要是要她赔的话,要是要她赔……

  一时间,仿佛看见阿爹阿娘满是哀愁的脸庞,哭着对她说:“咱们家穷,哪来的钱赔啊?没办法,只有把你弟弟妹妹们全都卖掉了……”

  她心坎一痛,眼圈一红,眼泪顿时扑扑地掉了下来。

  少年先是一愣,但很快眉开眼笑的拍手道:“啊哈,真哭了?这就哭了?真没用……”

  他、他、他居然还笑话她……

  阿糙气的想也没想,就将手里的抹布狠狠朝他砸了过去。啪嗒一声,砸个正着,湿漉漉的脏水顺着对方的衣领往下流,浅蓝色的丝棉袄顷刻间就弄污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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