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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_十四阙【完结】(35)

  “啊!你在做什么?”厅外传来一声尖叫,一年纪较长的丫鬟飞快跑进来,满脸恐慌,“你是哪的丫头?居然敢对少爷扔东西!还是这么脏的抹布!哎呀少爷这件新袄还是今儿个头回穿呢……真是的!你懂不懂规矩啊?”

  一阵叫嚷,将内厅的人全引了出来。

  那些平日里夸她聪明的姐姐们,没一个来替她说话,全都急急跑到那少年身边,七嘴八舌地说道:“少爷你没怎么着吧?”“快去取衣裳来,给少爷更衣啊,还愣着gān吗!”“少爷你可别生气,她是新来的丫头,不懂事。我这就下去罚她跪着……”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错啊……明明是那个人使坏,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帮衬着他呢……听大伙儿叫他少爷,难道……

  阿糙猛地抽了口冷气,糟了!难道眼前这个个头还没她高、眼睛黑的发亮、笑得很没心没肺似的家伙就是叔叔口中最不能惹的人物——沈狐?

  正在愕然间,秦迎在家仆的通报下匆匆赶到,扫一眼沈狐衣上的污渍,连忙跪倒:“少爷息怒,阿糙这孩子刚来,笨手笨脚的,要有哪里冒犯了少爷,还请少爷大人大量,饶了她这回……”边说边将她拖到沈狐面前,“快给少爷磕头认错!”

  阿糙咬着下唇,想起阿爹阿妈在临行前的叮嘱,千万不能给叔叔惹麻烦,再多委屈都得忍下去。当下用袖子擦gān了眼泪,跪倒在地正要磕头,一只手架住了她的胳膊。

  抬头,看见沈狐轻撇唇角,懒洋洋的拖着嗓音道:“我有说过是她的错吗?”

  “可是,她拿抹布扔少爷……”年长的那个丫鬟惊诧。

  “我让她扔的。”

  “啊?”

  沈狐挥挥手,有些不耐烦了,“大清早的这么多人围着,烦死了。我要去拜见大娘了,你们都该gān嘛gān嘛去吧。”说罢转身就走。

  一大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阿糙则被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而弄的迷迷糊糊:怎么回事?他帮她解了围?他不是在故意捉弄她吗?不是想看她出丑吗?但是现在却……其实,少爷也没那么坏啊……

  谁知就在这时,沈狐突又扭头道:“对了,找个人把那只打碎了的花瓶收拾了吧。”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地上的碎花瓶上,再转到她身上。

  “阿糙,这花瓶是你打碎的?”年长的丫鬟刚出了个大糗,这回总算找个岔子可以掰回面子,连忙沉下脸质问。

  阿糙慌张地看向沈狐,沈狐朝她眨了眨眼,一幅“放心,我不会说出是你打碎的”的表qíng。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他、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秦迎忍不住跺脚道:“阿糙,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做事怎么这么毛躁呢!唉,你这个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唉唉……”

  就在叔叔的叹气声中,沈狐笑着扬长而去,其他人见有管家出面教训新人,也不便多留,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了。

  待众人都走后,秦迎一改恨铁不成钢之态,轻吁一声道:“阿糙你受委屈了。”

  “叔叔……”她惊愕的仰头。

  秦迎拍了拍她的肩,“以后躲他远点。”

  阿糙点点头,呜哇一声扑入他怀中哭了。

  叔叔说的没有错,沈狐实在是太可怕了,又可恶又多变,脾气古怪,捉摸不定,一点也不好伺候!

  花瓶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受叔叔关照,阿糙被派去其他园子打扫,远离沈狐。然而,即便平日里遇不到,但他的事qíng还是会经由其他下人的嘴巴传入她耳中。比如,少爷今天又淘气啦,拔了来府里拜访将军的周知县的胡子;少爷从马上摔了下来,把大伙儿吓了个半死;少爷没好好练字,被将军关在书房里,但屈夫人一到,禁闭就解了……

  那个与她同岁的天之骄子,和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游手好闲,无法无天。

  哼,长大了肯定是个败家子,不会有出息的!阿糙嗤鼻。

  “阿糙,夫人房里的梅花谢了,去园子里剪几枝新鲜的来。”

  她应了一声,放下手头gān的活,往西园走。天冷透,听说马上就会下雪,不知道前几日托叔叔送回家的银子阿爹收到了没,不知道阿娘有没有给弟弟妹妹们做新衣裳,过了年,大弟就六岁了,他一直想念书,要能送他去念书该有多好啊……她拉紧身上的棉袄,期翼着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有更多的工钱拿回家,就能供弟弟们念书,就能gān好多现在gān不了的事qíng……

  西园种了大片树木,大部分是四季长青的松柏,梅树不多,但胜在应景,经霜犹艳,红的bī人。

  阿糙挽起袖子和裤腿,看准其中一株梅树爬了上去,正一手扶枝一手握剪时,远远的林子那头,走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云夫人,另一个阿糙不认得,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侍卫。那侍卫追着云毕姜,哀求道:“夫人!请跟德明走!”

  “走?”云毕姜轻笑,“去哪?”

  “天大地大,哪处都去得!德明小有积蓄,寻个僻远祥宁之处,做点小买卖,虽不大富大贵但也能衣食无忧。总比待在这个活死人窟里好啊,夫人!”

  咦?这是怎么回事?

  阿糙下意识的往枝gān间缩了缩,一边困惑一边紧张:好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

  云毕姜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那侍卫大急,竟一把将她抱住,急声道:“夫人,听我一次!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对夫人的,一定不辜负你!”

  天啊……树上的阿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被二人发现。

  云毕姜喃喃低语道:“会好好对我?不辜负我?”

  “是的!如违今日之誓,让我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苦!”

  云毕姜看着他,一直一看着,最后竟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样,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夫人,你这是……”侍卫一脸茫然。

  云毕姜打断他,“你有多少积蓄?”

  侍卫挺起胸膛,“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够她家六口人用二十年了!阿糙忍不住想,果然不算少了呢。

  云毕姜展开衣袖在侍卫面前转了一圈,笑道:“那么德明可知道,我这身衣裳多少钱?”

  “夫人……”

  “金锈坊的料子,织娘子的手艺,再加上纯金缕丝编制的带子,这一身衣裳加起来便要一百八十两呢。”

  侍卫的胸膛顿时凹了进去。

  云毕姜继续笑,“再看我头上这钗,耳上这环,手上这镯,哦对了,还有鞋上这对明珠……”

  “够了!夫人不必再说下去了!”受到羞rǔ的侍卫脸色苍白,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呵呵。”云毕姜轻轻挣脱开他的手,优雅的前行。

  那侍卫想了想,突又冲上几步,自身后将她搂住,“夫人,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分明不是贪慕虚荣看重金钱的女人,为什么要对我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你这样伤我,岂非也是轻贱了自己?”

  “我不会跟你走的。”

  “夫人……”

  云毕姜回眸,注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爱将军。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爱将军?”侍卫整个人一震,颤声道,“那你还跟我、跟我……”

  “玩玩而已,傻子才当真呢。”她笑,眼波明媚巧笑嫣然,但看在侍卫眼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和残忍,头脑轰的一声鲜血上涌,想也没想就一个纵身扑过去,将她压倒在地。

  “你……喂,弄疼我了,轻点……”云毕姜还是笑,“胆子真大,在这里你也敢……也不怕冷?”

  阿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里不知是何感觉。这就是她仰慕了那么久,一直惊为天人的云夫人么?她那么美,却又那么……龌龊,竟然背着将军和侍卫有染……

  正思绪一团紊乱时,突见云毕姜一把推开侍卫,跳起来喝道:“是谁?”

  啊??被发现了!

  她吓的几乎抓不住树gān,而就在那时,岩石背后慢吞吞地走出一个人,慢吞吞地叫了一声:“母亲。”

  居然会是沈狐!他怎么也在这?这么说,他也看见了?

  云毕姜看见儿子也是面色大变,惊道:“四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狐默立片刻,有一瞬间,从阿糙的角度看过去,觉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yīn影之中,似乎很悲伤,但当他抬起头来时,薄薄的唇角扬起,却在乖巧的微笑:“我被夫子赶出来了,正在闲逛呢。”

  云毕姜像是找到了一个台阶,原本的尴尬之色顿时变成了严肃,“你逃学?”

  “母亲可以那样理解。”温和的笑容,看不出别样qíng绪。仿佛之前与侍卫搂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女人,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云毕姜侧头对那侍卫道:“你先回去。”

  侍卫看了沈狐一眼,大概也是知道理亏,连忙匆匆离去。宛大的西园,风过叶响,沙沙沙沙,宛如谁的心受了伤,在委屈的呻吟。

  “你都看见了。”云毕姜的表qíng很淡,瞳中的神色却复杂之极。沈狐低垂着头,久久才嗯了一声。

  “我不觉得愧疚,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爹的。他可以有别的女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有别的男人?”故作镇定的语音里,掩藏的又是怎样一份千疮百孔的感qíng?

  沈狐没有说话。

  “我也不怕被你看见。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当我快被bī疯时,我会跟他走的!我会把你们都扔掉,什么也不顾的跟他走的!你不要笑了,你不信?你认为我只是在逗你玩?告诉你,我说的出就做的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听见了没有?别笑了,为什么还要笑?为什么还笑?”她突然去扯沈狐的脸,不让他笑,沈狐呆呆的站着,任由她将脸皮拧得变了型。

  阿糙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怎么、怎么会这样?夫人打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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