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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杂记_如鱼饮水【完结】(23)

  兄弟二人相见,沈靖川沉着脸,僵硬地站着不动。

  沈晏周温言道:“阿靖,你来看我了。”

  沈靖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手疼不疼?”

  沈晏周低头看了眼被重枷磨破的双腕,摇了摇头,“不疼。”

  “你饿不饿?”沈靖川又问。

  沈晏周苦笑了下,微微点了点头。

  沈靖川朝帐篷外喊了一嗓子,不多时严问山冒出个脑袋,递给他一碗粥。

  沈靖川坐下来,用勺子盛了粥,递到沈晏周嘴边,“吃吧。”

  沈晏周颔首吃了一勺,身子微动,枷锁便锒铛作响。

  “我想不明白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沈靖川待他吃完了一碗粥,冷冷地说。

  “武功,财富这些都到了极致后,就想要更高的东西。权势地位,世人谁不追求这些,我也是一样的。”沈晏周回答。

  “你做得太过分了,无论是利用三弟,还是欺骗我,”沈靖川道,“我这么敬重你,却没想到你原来是非不分。”

  “怪我不好。”沈晏周叹道。

  “可是你是我哥哥,我做不到大义灭亲,”沈靖川用力揉着眼睛,“我要救你走,日后你隐姓埋名……”

  “阿靖,不要胡来。”沈晏周想要抬起手,却只能微微挣一下,铁链“哗啦”响动了一声。

  “先胡来的是你。”沈靖川愤怒地说。

  “阿靖,你听我说,你将我亲手押到京城的话,能免得受我牵连。”沈晏周一着急,禁不住又咳嗽起来。铁链再次哗哗作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种事你做得到,我做不出!”沈靖川低吼了一声,“明日专门押解的官兵就要来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沈晏周蹙起眉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佝起身子,星星点点的鲜血从口中呛出,喘得接不上气。

  “哥……”沈靖川慌忙凑近扶住了他,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股力量穿入他的xué道。

  沈晏周重枷之下全身唯一能抬起的手指此时正稳稳地点在他的檀中xué上。

  沈靖川直接朝后仰倒,张了张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靖,如果我还想活下去,就不会跟他们到这里来。我已无生志,你就别再让我求死不得。”沈晏周怜惜地望着他。

  “……你一心求死?”沈靖川悲不自胜,含泪看着他。

  “这十年就像是一场梦,如今也该醒了。”

  说这话时,沈晏周双目中的眸光,如chūn日阳光下白雪皑皑的湖面,纵是早已冰封千尺,触手可及之处却仍是一捧chūn雪初融的宁静温柔。

  第二十六章

  从宫中快马传出了消息,围攻皇宫的叶流之一流已尽数被禁军擒拿,逆军顿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更有传闻,福禄王亲自率领的军队遭到重创,贼王下落不明。

  金匮城外的军营中,沈靖川怒气冲冲挡在囚车面前,对一队持剑士兵冷冷道:“此人朝廷钦犯,陛下要三司会审。他此刻正病着,经不住旅途劳顿。你贸然将他带走,若是在途中遭遇不测,圣上怪罪下来,你担得起责任?”

  为首的官兵哂笑道:“沈大人,您已经阻挡卑职多时了。谁不知道这犯人便是令兄,圣上怪罪下来,您恐怕自身难保,就不劳您替卑职cao心了。”

  “回京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不需你多言!”沈靖川拂袖道。

  严问山拱了拱手,“夏将军,诸位将士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又何妨多休息两日,也算卖在下个人qíng。”

  “犯人可是乱臣贼子,唯恐押解出纰漏,有rǔ圣旨。严公子,这个人qíng我可不敢卖。”为首的官兵道。

  沈靖川正要作色,严问山悄悄拉了他一把,又好言道:“夏将军,你虽奉圣旨而来,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等受了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要保护这名犯人周全。若是将军执意要用囚车将犯人即刻押走,我等也只能得罪将军了。”

  “你们奉了那位诰命钦差暗行御史大人的命令?”为首官兵狐疑质问,“把手谕或是令牌拿出来看看?”

  沈靖川的手默默握紧,囚车中打坐的沈晏周瞥了他一眼,轻轻道:“阿靖,我一介谋逆贼子,理当入京受审,你不要阻拦。”

  严问山悄悄看了眼沈靖川一触即发的神色,知道他心意已决,心底喟叹了一声,面上却又摆出一副好颜色,“令牌自然是有的,烦劳夏将军过目……”

  他从袖中掏出手来,夏姓军官低头一看,却发现他手心空空无物,心中正吃惊,下一瞬却觉脖颈一冷,一把长剑倏然出鞘架在他的脖子上。

  霎时间军中士兵纷纷拔出刀戟,无数弓箭手也包围上来。

  “不想死的话,就把沈晏周放了,再放我们离去!”严问山厉声喝道。

  “你们……你们也要谋反!”夏姓军官大怒,梗着脖子喊道,“不必管我,弓箭手将这gān逆贼一齐就地正法!”

  严问山没料到这人倒是个不怕死的,心底暗叫不妙。一gān弓箭手训练有素,只犹豫了一瞬,就箭如雨下。

  沈靖川面色惨淡,只见数不清的箭迎面she来。忽然间“哐当”一声巨响,囚车炸裂,一袭青袍在半空中飒然一晃,卷下无数利箭。

  沈靖川震惊地看着沈晏周瘦削的背影,只见他左手仍挂着沉重的镣铐,右手中的的青袍却凌风飘扬。不知他如何竟能从镣铐中脱出一只手来。

  箭雨再次飞来,沈晏周旋身拥住了沈靖川,将他护在怀中。沈靖川只觉头皮一炸,绝望唤道:“哥……”

  然而下一刻马嘶如雷,一匹黑马从天而降挡住了箭雨。健硕的骏马身中数箭,前蹄猝倒,马背上玄衣蟒袍的男子就地一滚,挥袂而起,一把扯过了沈晏周的手腕。

  这人竟赫然是傅清寒。

  傅清寒脸色苍白,眉心紧蹙,盯着沈晏周一言不发。

  沈晏周先是惊诧地睁大了眼,随后微微眯起双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傅清寒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心口猛然一痛。这些日子,只要他想起沈晏周,心口就会撕裂般剧痛,接踵而来地便是没有尽头的空虚和心悸。

  夏姓军官大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军营!给我拿下!”

  说话之间,百来禁军铁骑随即而来。为首的声如洪钟,勃然斥道:“夏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暗行御史大人无礼!”

  “暗行御史”四字一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若说内阁首辅是明面上的“宰相”,那么素来深藏不露的暗行御史一职便等同于“影子宰相”。

  许多人开始悄悄打量起傅清寒这一身装束。蟒袍曾被当今皇上赐给过许多亲信官员,但多为大红大紫的颜色。传闻朝中身着玄色蟒袍的仅有一人,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世人称之为“诰命钦差暗行御史”。

  “三、三弟……你、你当真……”沈靖川仔细瞅着他的玄色蟒袍,结结巴巴地说。

  傅清寒没有回答,直接掏出令牌,朝天举起:“见令牌如见陛下。”

  和他打了两年jiāo道的暗行御史竟然会是傅清寒!沈靖川惊得呆如木jī。他的脑筋如放老了的面条一样缠结成一团,怎么也理不清其中的头绪。

  严问山扯了扯他的衣角,压着他的脑袋随众人一起叩首,山呼拜见之辞。

  沈晏周被他死死抓牢了手腕,既跪伏不下,也无意叩拜。他只是静静站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傅清寒。数日不见,傅清寒消瘦了一些,眉心仍是习惯xing地微蹙,因此整个人总是透着几分冷峻。苍灰色的天空下,北风瑟瑟,他玄衣广袖独立于一片黑压压的跪伏兵甲之中,如孤峭云峰,让人难以近观其色。

  除此之外,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不甚在意沈晏周有没有跟着叩拜这种细节,只是一味地牢牢箍着他的手腕。

  “怎么回事?”傅清寒也不令众人起身,直接质问,莫名透出几分烦躁。

  “回禀暗行御史大人,沈靖川与严问山二人和逆贼沈晏周勾结一气,假传大人之令,借口保护沈晏周,实则要将他劫走。”姓夏的军官立刻禀报。

  沈靖川正要争辩,傅清寒却道:“他并非假传命令,是我要他保护沈晏周。”

  沈靖川下巴差点掉下来,一脸怔愣地看着他。他头一次发现他这个看似老实巴jiāo的三弟其实扯淡不带眨眼的。

  “沈晏周由我亲自押送京城,夏将军可以退下了。”傅清寒又道。

  “什么?”夏姓军官一下子抬起上半身。

  “见令牌如见陛下,我可允许你平身了?”傅清寒眉头又锁紧了几分。他面色沉下来的时候,素来有几分慑人。

  夏姓军官咬了咬牙,重新叩首。

  “沈靖川、严问山,我命令你二人速入金匮城安抚百姓,发放救济粮,即刻动身。”傅清寒又道。

  “哎?”沈靖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严问山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大喊一声:“遵令!”

  “你三弟捞咱俩呢,你别说傻话,麻利儿地撤退……”他贴耳低声嘱咐沈靖川。沈靖川抬头一看,果然跟着傅清寒的黑马后面姗姗而来的,还有大批的救济粮车。

  傅清寒喊了众人平身,反手把沈晏周推进一辆马车,催车夫赶路。

  -

  一队骑兵将马车护住,颠簸着朝北走。傅清寒偶尔和马车外的部下说几句什么,似乎十分着急赶回京城。

  走了一刻钟,傅清寒紧绷的jīng神才渐渐松懈下来,顿时过度紧张的双额针扎似的疼痛。他骑着马先去了金匮沈府,只看见断壁残垣,又策马奔到军营,就见沈晏周护着沈靖川,把后背毫无防备地bào露在箭雨之下。

  那么羸弱的脊背,又是宁折不屈的脾气,却还总想要撑起什么。

  傅清寒这时才得以打量沈晏周,发觉他一声不吭坐了很久了。傅清寒想他大概有很多话想问才对,却偏偏十分沉得住气。

  “你怎么解开手镣的?”傅清寒注意到他左手上挂着的粗重铁链,和已经挣脱的右手。

  沈晏周瞥着他淡淡道:“简单得很,把大拇指掰断,就可以从镣铐中脱出来。”

  傅清寒脑仁狠狠疼了一下,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只见大拇指果然肿了起来,以反常的角度歪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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