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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鬼张三_张宝瑞【完结】(33)

  李三从炕dòng里爬出来,拍打拍打身上的土,顺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酒壶,“咕嘟嘟”喝了一大口。他倚着门框,嘻嘻笑道:“张三爷,人家可挤兑你了呢?”张三摇晃着腿,漫不经心地问:“说我什么来着?”“我一边路一边说:“姓白的,我跟‘醉鬼’张三是拜把子,我回去把他叫来,他身怀绝技,能把你给撅了!”你猜他怎么说,他说:“‘醉鬼’张三!不就是那个酒葫芦吗?他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他要来,我就让他这辈子喝不上酒了!”

  张三听到这里,把长烟袋一掼,站起来气呼呼地道:“这个无名小辈,竟然口出生言,看我教训教训他。”

  李三见激jiāo法成功,喜得蹦了起来。晚上,月明星稀,张三随李三来到东城赵堂子胡同。白鹭还没有来,那妇人满脸是泪,穿着一身雪白的布衫,手里攥着丈夫的遗物,正趴在屋内炕头哭泣。

  李三在房上对张三道:“这个女人就是白鹭的嫂子。”张三点点头,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等侯白鹭到来。

  一忽儿,只见那妇人解下腰带,挂在屋梁上,又搬来一个木凳,站了上去。张三见她要寻短见,一张嘴,吐出一口长气,把那放在桌上的蜡烛扑灭,趁着黑间,一猫腰溜了下去,钻到屋内,伏在地上,拽住了那个木凳。

  那妇人接连踢了几下木凳,木凳未动分毫,十分诧异。就在这时,一阵风卷了进来,白鹭疾步走了进来。白鹭叫道:“你想好没有?”他一脚踩在张三背上,唬了一跳,跳起来叫道:“你怎么寻了短见?”那妇人见他问得奇怪,心一慌,脚一软,跌了下来,正倒在张三身上。张三一滚,站了起来,叫道:“白鹭,天网恢恢,你难逃公道!”

  白鹭一听,飞身来到院内,叫道:“你是何人?”张三也跟了出来,说道:“我是张三,找你算帐来了!”白鹭笑道:“都说你‘醉鬼’张三功夫高,我可没见过,今天我倒要领教一番。”张三说:“那很好,咱俩儿走吧!”

  屋内那妇人不知所措,李三溜了下来,对她说:“张三爷要教训教训你这小叔,你不要害怕,以后你那小叔子恐怕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不要寻短见,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那妇人一听,“噗通”跪地道:“你们可不要杀他啊,杀了他,我在九泉之下可没脸见他哥哥,我公公婆婆死得早,无人教养他,才养成了他这个德xing。

  李三听了,心时一阵不是滋味,心想:这女人也太菩萨心肠,你都叫他bī到这个份上,还存这个心思,真是树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他气呼呼冲出门去追张三。

  张三和白鹭跃过东城墙,来到一片小树林里。白鹭说:“咱们两个人互相在对方头一击三掌,哪个功夫不成,哪个算倒霉。”说着捡起一块石头,划了个道儿,说:“你要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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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钱财李三遇不平 欺小嫂老道目失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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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你赞出手吧。”白鹭也不客气,运足了气,伸出左掌,使劲朝张三头上击去。张三的脑袋一动未动,眼睛未眨一眨。白鹭有点慌了,心想:我这掌非常厉害,击在一般人头上都要脑浆迸裂,可是张三却没事,他难道是铁头?白鹭又使出祖传绝技,暗暗运气,眼见那左掌渐渐泛红,继而变紫,竟变得如同炭火一般,他又朝张三头上击来。这次张三的眼睛眨了一眨,可是依旧无事。白鹭悄悄把刚才的那块石头握在手心,又朝张三头上击去。张三的头微微颤了一颤,头上连个包也没起。

  白鹭无奈,对张三道:“该你打我了。”张三伸手朝他头上一按;白鹭登时觉得眼昌金星,踉跄了几步,其实张三只是使了三分气力。张三又使出五分气力,一掌朝白鹭击来;白鹭头一缩,脖子有点错位;张三又一掌,白鹭只觉头上一麻。张三道:“你的功夫不错,练到这个地步很不容易,我只给你留点记号,希望你今后一定改恶从善,千万不要做丧尽天良的事qíng了,如果再不改过,我就叫你下肢瘫痪。”

  此时,李三也赶了来,他见张三轻易的放了白鹭,心中不解。张三道:“我对他的惩罚已经够重的了。至少他不会再去赌博和纠缠他嫂子的。”李三仍是不解。张三又对白鹭说:“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好了,我住在洋溢胡同。”说完,飘然而去。

  直到第三天,白鹭过明白过来,这一天早晨,他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睁眼一瞧,一切都是昏蒙蒙的,伸手不见五指,原来他双目失明。他想起三天前张三说的那一番话,明白张三对他的惩处,心里懊悔万分。

  不久,北京城里出现了一个盲道士,这道士衣衫褴褛,左手托着一个钵,右手拄着根马杆,身穿蓝道袍,沿街乞讨,他就是白鹭。他无脸去找张三要钱,更没脸去找嫂子要饭。他在风中乞讨,在雨中呻吟,有时伸出长长的挂着虱子的手臂朝半空中举着,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他在祈祷自己的过错,在向世人诉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真谛;有时他就畏缩在别人家的门dòng里,睡上一觉,象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病狗,每逢人家倒出垃圾杂物,他就扑将上去,拒出可吃的东西,胡乱塞在胸间。张三每当在街上见到他,总是摸出一把碎银子扔给他,白鹭也不知他是张三,因为他再也见不到世间万物了,他只是象狗一样半跪着,嘴里吐出不清不楚的字眼,只有张三能听得懂那几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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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巡钦差谈虎色变 北上白衣妙手回chū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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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张三正在洋溢胡同家里喂鸟,就听胡同西口传来一阵chuīchuī打打声。张三走出门口,张氏喜孜孜地从外头回来了:“长桢,有个大官人接你来了。”张三抹了抹手上的鸟食,不以为然地说:“我跟那些戴顶带花翎的官人无亲无故,哪里来的什么大官人?”这时,几个差役走进院里,一位差役在门口喊道:“钦差大人到。”紧接着,一顶官轿停在了门口,轿里走下一位官人。那官人身着黑色官袍,戴着顶带花翎,面宠清瘦,两目熠熠泛光。“张三爷,还认得我吗?”他的声音浑厚、响亮。

  张三一看,此人正是王媛文的父亲刑部侍朗王金亭,因他出面救过张三的朋友‘小辫梁’梁振圃,张三对他颇有好感。张三笑道:“王大人肯屈大驾,来此寒舍,我实感荣幸。”王金亭走进屋门,不客气地坐在一张木凳上,张氏赶忙端上一杯清茶。王金亭道:“我说话不愿绕弯子,此次来是想请张三爷出一趟公差。”张三道:“想必是王大人高升了。”王金亭道:“浙江巡抚洪升私设公堂,欺压百姓,qiáng抢民女,霸市欺行,有不少人投书朝延揭发他的罪行。又因他挪用修缮西湖园林的经费,为自己的行宫木大兴土木,惹恼了太后,朝延派我为钦差,去杭州视qíng查办。”张三道:“洪升之事我在京都也有耳闻,他是靠镇压农民起义起家的领官。”

  王金亭呷了一口茶,又接着说下去:“洪升这个人不仅有武功,而且诡计多端。他有三个部属非常厉害,都是武林高手。一个唤做‘铁扇子’dòng庭先生,他的扇子功自称天下第一;一个唤做‘铁辫子’盘龙,他的辫子很有功力,辫子缠满了钢丝,一甩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一位称做‘江南第一妙手’解铁夫,他的夜行术、飞檐走壁法、壁虎游墙术、泅水术等都很有名。他身轻如燕,江湖人称‘南解北燕’,‘北燕’李三,‘南解’指的就是解铁夫。”

  张三道:“dòng庭、盘龙、解铁夫这三个人我都听说过,当年我在四川、云贵走镖时,就有耳闻,但从未见过面。”

  王金亭道:“如今朝延任我为钦差的消息已传遍江南,洪升自然非常嫉恨,听说他派了大批刺客、武士在途中杀我,又有人说解铁夫已经到了北京。”

  张三道:“那个解铁夫长相如何?”王金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他喜欢白日睡觉,夜间活动。对了,洪升那老贼还有一个美妾武功非凡,那个妾叫玉蝉翼,原是天姥山上一个修炼极深的道姑,以后被洪升为小妾。玉蝉翼使的一件短兵器非常独特,称为‘王母梳’,那兵器呈月牙铲形,四角有棱刺,梳法有刺、拉、扎、撩、劈、勾,还有十二根梳齿,非常厉害。”

  张三问道:“王钦差何日动身?”王金亭道:“朝延圣旨催我明日一早动身,经天津、济南、南京到杭州,我此次不声张,乔装前往,只挑了五名jīng悍心腹做护卫,也是便装。我此次来想请张三爷做我的保镖,不知你意下如何?”张三道:“我对王钦差一向敬佩,上回又有帮助之恩,愿意前往,只是王文韶大学士那里我还担任护院之职……”王金亭笑道:“我已经为你辞掉了那份差事。”张三道:“那我收拾一下便随你去。”

  当下张三收拾了行装,带了柄宝刀,告辞了家人,随王金亭回府。到了王府,王金亭吩咐家人挑选了一gān净房间安顿张三歇息;这房间在后花园的西侧,张三刚坐定,王金亭的女儿王媛文就笑吟吟走了进来。王媛文说:“张三爷好自在呀,如今住在我家了。”张三朝她一瞥眼,把二郎腿一翘,说道:“我可是你家老爷用八抬大轿子抬来的。”王媛文道:“哟,既然是这样,那我给您请安了。”说着鞠了一躬。张三道:“你在白衣庵告诉我去找赛金花,可是后来你到哪里去了?”王媛文嫣然一笑:“我还在庵里念经呀!”张三用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鬼丫头,跟我装蒜,那洋鬼子大开杀戒那阵子,你在哪里?”一听这话,王媛文眼圈一红,眼泪夺眶而出,默不作声了。张三又问:“仪銮殿那把火是不是你烧的?”王媛文急忙申辩道:“那可不是我放的火,那是一个宫女放的……”张三听了,一怔,忙问:“是宫女?”王媛文连忙道了缘由。

  原来那日张三离开白衣庵后,王媛文放心不下,便也化装跟随张三进入中南海。张三躲在仪銮殿偷听瓦德西和赛金花说话,王媛文也躲在旁边的一个暗处偷窥动静,并为他望风。一忽儿,王媛文转到旁边的神厨,正见一个宫女放火。那宫女看见她扔下烛灯就跑,王媛文追上那宫女,对她说道:“小妹妹,我也是来报仇的。”那宫女见她是汉人,又慈眉善目,放下心来。王媛文说:“我掩护你赶快逃出中南海,大火一起,大批洋鬼子就要来了。”那宫女眼泪汪汪道:“我不想活了,咱们堂堂正正的一个中国,可是泥捏的?洋鬼子一来,给糟蹋成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我是服侍赛金花和瓦德西的宫女,我恨死了他们,不愿为她们卖命,再有,我……”宫女脸羞得通红,一会儿又接着说道:“瓦德西侮rǔ了我,我已有了……三个月身孕了……”这时,只见仪銮殿燃起了熊熊大火,许多洋兵呐喊着扑去救火,王媛文正往仪銮殿那边瞧,但听“噗通”一声,急忙回头,那宫女已经跳进了太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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