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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_晓渠【完结】(8)

  裴爷面露欣慰之色:“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爷语气不悦了,“大过节的,谁有你那闲心?他在底下若不乐意,大可以过来祸害我!”

  “你,你怎这么说话?”裴爷皱了眉,明显不高兴了,却抑制了不满的qíng绪,没继续跟爷争执。

  “山上风寒露冷,你带些御寒的衣服,早去早回。”爷虽对那个“他”不甚满意,对裴爷是关切的,叫来跟着去的两个小子,教训道:“你们都警醒点儿,别吊儿郎当,还得裴爷担待你们!”

  院子里的人都害怕爷,忙不迭地答应。送裴爷在门外上了车,陪着梁红地走回来,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直到雪卿快要到院子了,红地才忽然取笑他说:“憋着不难受?怎不问裴爷给谁上坟去?”

  “不敢问,怕爷教训我多嘴。”

  “你倒学会装乖了,”梁红地嗤地笑了,“他去给‘状元郎’扫墓,年前节后的,一次都不落。”

  韩雪卿没想到爷也认识“状元郎”,可他清楚,爷想让他知道的,自会跟他说,不想他知道的,问了也没用。于是分开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叫来三郎到他屋子里。

  雪卿拿了张银票出来,送到他手里。三郎诧异,没明白怎么回事,楞楞问他:“昭哥儿这是做什么?”

  “过节了,你也得给她买点儿东西意思意思不是?”

  “不用,”三郎把银票退回来,“昭哥儿你前两天赏给我的月饼,水果,我都给她了。”

  “真是呆子!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又不是孝敬你娘。明儿去集市上,买点儿jīng致有趣,能逗人家开心的。”

  三郎脸“腾”地红了:“她刚从乡下来的人,哪懂得这些?”

  “她不懂你教她呀!”雪卿笑着说,从袖子里拿出刚做的折扇,“明天你出门,顺便帮我办件事,把这个送到‘容庆王府’去,就说是呈给六爷的。”

  三郎接过来,谨慎地答应了,又红着脸感谢雪卿的打赏。雪卿见今天再没什么事,就让三郎随意去做些什么都好,他自己在屋里独坐了一会儿,颇有兴致地,将屏风上写的“chūn江花月夜”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毕荣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正寻思着,门外传来陶荆的声音:“昭哥儿在吧?我可进去了!”

  “进来吧。”雪卿话音刚落,陶荆掀帘子走了进来。

  “昨儿晚上来找你,你不在。去哪儿疯去了?”

  “在裴爷那里住的,你找我做什么?”

  “还你书,看完了。”陶荆掏出《奇qíng记》,放在雪卿的桌子上,“故事编的跟花儿一样,哪有那么好的事?”

  雪卿知道陶荆说的是书里的故事:“有qíng人终成眷属么!你要喝什么?我让庞姨准备去。”

  “外头人什么样,我不好说,这胡同里的,哪个能落个终成眷属的?”说着点了他喜好的茶水,又叫了两样点心吃,才继续说,“灵官儿你还记得不?几年前给老斗赎了身,去苏州过日子的那个,前两天我听说过去一年多就给人抛弃了,自个儿的钱花没了,跟个叫花子没什么两样儿!谁给几文钱,就跟谁睡的。那叫个惨呢!”

  雪卿听得心里直哆嗦,想当年他和灵官儿还算熟络,常有往来的:“他怎不回来呢?”

  “回来做什么?你当爷是菩萨?爷才不会管他!谁让他当年就信了别人?过来嫖的,有几个真心对你?过两年玩腻就算,傻子才当真呢!”陶荆翘腿喝着茶,“就说‘容庆王爷’,你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他还挂着裴爷?”

  故弄玄虚地,陶荆故意转念说:“这点心做得不地道,要‘回风堂’的才好吃。”

  “有的吃就不错,你还挑?”雪卿说着,假装不在意地问,“那你说王爷为何不舍得裴爷?”

  “因为王爷压根儿就没吃到裴爷!二十多年,裴爷的身子楞是没让他碰过!这吃不上的,总是最香!”陶荆笃定地说。

  第16章

  中秋的晚上,没什么格外的庆祝,一起用过晚饭,院子里坐了,想着赏月,不想天上云甚多,半遮半挡地,也看不真切,加上凉了,裴玉亭从扫墓回来身上就不舒坦,早早歇了。临回来之前,梁红地还告诫雪卿说:“大晚上的,你别出去疯,老实呆着。”

  雪卿答应了,回到自己院子,三郎正等在那里。他有点吃惊,本以为三郎今晚会约会他的“小佳人”,不想竟还没走。跟着他进了屋,三郎莫名其妙红着脸,似乎掖藏什么不好意思的事,难以开口。

  “有什么话?”雪卿问他,“值得你良宵不与佳人度,偏在这里等我的?”

  三郎从怀里掏出串东西,“叮咚叮咚”响的,是用小酒盅串在一起做成的风铃,提在手里,一拨弄,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动听得很。

  “今儿是昭哥儿的寿辰,昭哥儿现在什么都不缺,便做了这个,算是点儿心意,祝昭哥儿福如东海,寿……寿比南山,一年比,比,一年好!”

  三郎说着,脸红得能掐出血来。雪卿却是笑了,三郎是个木讷人,平日里话不多,更别说表面的客气话儿,今晚上倒是开窍了!

  “是她教你的吧?”

  “风铃儿是我的主意,”三郎诚恳地坦白,“话,话是她教我说的。我本来觉得……”

  说着说着,就没什么动静,雪卿平日里也习惯他不擅言辞,这会儿闲的,来了逗他的兴致,偏问他:“你本来觉得什么?”

  三郎似乎更加紧张,吭吭巴巴地:“昭哥儿是什么人啊?我说不说的,您心里都明白。”

  雪卿因为这句话,涌出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旁人眼里的所谓“明白人”。可他脸上没显露内心的怀疑,依旧笑着对三郎说:“我当然懂,你帮我把它挂窗下,谢谢三郎的心意!”

  三郎过去挂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转身递给雪卿一个信封,说:“下午‘容庆王府’的人送来一封信,给昭哥儿您的。”

  雪卿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短短写了句话:“今夜亥时,东侧门外等。毕荣。”

  梁红地拿过刚送过来的药碗,试了试,还是烫,拿在手里凉着,边和半坐在chuáng上的裴玉亭唠嗑,话是从节前收到的一份匿名贺礼说起的。那份礼指明送给裴爷,却没落款。平日里倒也有些无聊恩客,会摆弄些故作神秘的小把戏,可裴玉亭这些年和外面几乎没什么往来。

  “你问过王爷没有?”虽然觉得王爷不象那种人,红地儿还是忍不住问,这谁都有犯傻的时候啊!

  “他这几日忙着,哪有工夫问?”裴玉亭将手里的书放一边,“说不定送错也不一定,对面那家不也有个裴姓的孩子?”

  “这么大的招牌都能认错,那奴才长眼睛没?”红地儿说着,听见裴玉亭咳嗽起来,不禁埋怨:“你就是爱自己找罪受,天气又不好,你非要去给他上什么坟?人都死这么多年,祭不祭的,有什么用?倒把你自己拖累的……”

  “不能这么说,人图的就是这个,生前死后,都有亲人挂念着,你好歹……”说到这里,玉亭停顿刹那,转念打笑说:“将来我死了,你可别扔我在山上不管,过年过节的,也烧点纸钱给我。”

  “得了吧!你才多大?说这些gān什么?”梁红地却给惹恼了,将药碗一送:“吃药!”

  吃了药,接过递来的水,漱了口,jīng神不济,裴玉亭躺下渐渐觉得困倦,于是让他也回去休息。红地儿坐了会儿,才独自离去了。裴玉亭没睡着,黑暗里长长地叹口气。红地儿这孩子从小就藏心事,而且这本事如今一点不落地都传给雪卿了。曾经有段时间,裴玉亭也不太确定红地儿对当年的事记住多少,直到他接管“秋海堂”,给自己取了“红地儿“的字,裴玉亭心里才隐隐觉得,他记住的可能并不少。

  梁红地生在大年初一,外人觉得“红地儿”这名儿取得吉祥,爆竹除岁,落得一地红尘。裴玉亭却有另一番理解,尤其当年雪卿进门,红地儿给他取名“昭”,字“雪卿”的时候,他几乎立刻肯定了先前的猜测,红地儿对当年的事依旧耿耿,也难怪这多年他对“容庆王府”一直冷淡。

  出了裴玉亭的院子,梁红地朝自己住的院子慢慢走去,这会儿天倒是晴了,月亮升得很高,仰头可见,碧空如洗,银辉万丈。正有些走神,花径处匆匆穿过一人身影,轻快矫捷得很,转眼就不见,是雪卿吧?红地儿心里想:“这小兔崽子,还管不你了?等明天回来收拾你!”

  第17章

  韩雪卿出了侧门,那里等了一辆马车。他有点犹豫,没有立刻走上去,这时车厢的帘子掀起来,露出毕荣带着年轻棱角的脸庞。两人楞楞盯着对方看了片刻,倒是毕荣冲他招手说:“过来啊,你等什么?”

  “我,不行”雪卿这会儿犹豫起来,想起爷的嘱咐,“爷不准我出去!”

  毕荣轻快跳下车,两三步到了近前,扯着他的手就往车里拽:“跟我来吧,保证你们爷不会责怪你。”

  雪卿往后挣了挣:“去哪儿啊?太晚了,改天吧!”

  毕荣见拽不动,一转身到了雪卿身后,双手圈着他的腰向车上一举,就给塞进去了。随后跟上,放下帘子,嘱咐车夫快走。本来还想让下人来接,就怕雪卿信不着,好在是亲自来了。早就听彭白坊说“秋海堂”的人,防人的心思重,果然如此。

  “王府里今天有焰火,好看得很,带你去看热闹。”毕荣说着话,拿出一套青灰的王府仆役穿的衣服,“你套在外头,省得给人认出来!”

  “啊?这……”雪卿拿着衣服,哭笑不得,他就算没见过世面,也用不着乔装混进王府凑热闹吧?“这也太没有规矩了,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有我在呢,不用怕。”毕荣见雪卿虽然不qíng愿,却还是套在身上,帽子一戴上头,毕荣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见卿脸红,撅着嘴显得分外尴尬,才安慰他说:“天底下哪有这么俊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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