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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_晓渠【完结】(7)

  “前天您还念叨丰儿吃得多来着。”

  丰儿是个小官儿,前几天红地撞见他,直骂他再肥就赶上猪了。

  “他要是再胖下去,就没人想要他了,我留个饭桶做什么?”红地儿说,眼睛落在雪卿细白如雪的手上,“你跟他们不一样,雪卿,你跟这院儿里的都不一样。他们搂汉子睡一晚多钱?一会儿,你看看中秋节各家送你的礼就明白,人和人就是有差别的。”

  “爷是‘秋海堂’的主子,送谁不一样?都是孝敬您的。”

  “这嘴甜的,不过这话说得也不错。模样儿没一辈子不变的,真金白银抓在手里才实在!”

  说着话儿吃完饭,有人收拾桌子,换上茶点。梁红地儿吩咐他把下午收的礼抬上来,三五个人,箱箱罐罐地抬了不少上来。雪卿跟在红地儿后面,红地儿一件件开了,给他看,从书画到补品,到珍奇花卉果品……到最后,红地儿停了,回头笑对着雪卿说:“这最后一件,可是容庆王府六爷的厚礼。”手一扬,扯下红曼的盖布,亮闪闪的金元宝,摞在一处,跟座小金山似的,耀眼夺目得很!

  雪卿一时哑口无言,倒是红地儿说:“大方的恩客我见过,象他这么直白的,倒是少见,六爷是想在这胡同里帮你唱名儿呢!”

  “爷,这也能收么?”雪卿脸红了,目光犹豫不决。

  “送上门来的,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红地儿拉着雪卿回去坐下,“象他这种贵族公子哥儿我见得多了,王府老幺,上下都宠着,他姑姑更是,钱财他见惯了,不当回事儿。六爷也未必就是想睡你,估摸着是想吸引你去注意他。你怎么想,雪卿?”

  第13章

  韩雪卿拿了块jīng致小点心,托在手里看了看,再放进嘴里,是自己向来很喜好的“一口苏”。他想起毕荣送给他的面人儿,还在抽屉里放着呢!沉了口气,把刚刚那股无所适从呼吐出去。

  “我听爷的,”他淡淡说,似乎这会儿又不太上心,“爷说怎办就怎办吧!”

  梁红地心里有算盘,毕荣一掷千金,不仅是为了赢得雪卿注意力这么简单,他如今下了价码,别人能比拼的,自不会袖手旁观,节后这话传出去,恐怕“秋海堂”又要热闹了!

  “过了节再说吧!”他对雪卿说,“容庆王府节日有法事,这几天他也不会来。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

  韩雪卿往回走的路上,独自寻思着。除了自己,这院里谁十五六还有清白身子的?这一天总是要来,早晚而已,况且那毕荣又不怎么讨人厌,走一步是一步,管他金山银山地送进来,也要象爷那般泰然自若才好。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就见三郎匆匆跑来,跟他说:“裴爷叫您过去呢!”于是,折转回来,又朝裴爷的住处去了。

  这头梁红地叫人收拾东西查点入库,独自坐着饮了一会儿,叫了个小子问问前面人多不多,答曰:“还成。”每逢佳节,生意总相对冷淡些,倒也乐得清静,素日里陪笑陪乐,好不容易过节,也总算不用应付别人,落得一个人舒服。

  推开窗,外头起风了,屋檐下的明角大灯笼摇来曳去,梁红地让人再上了点酒,靠窗坐着,黑漆漆一片夜空,月朗星稀。毕荣有点他阿玛的年轻时的风范,继承了一掷千金的豪慡。当年容庆王爷对裴玉亭那么用心,恨得万岁爷差点儿遣他去东北丁忧,可在裴玉亭这里他也没赚到半点儿便宜。qíng之一字,就是有人珍如生命,有人视之粪土,梁红地禁不住笑了,他真想看看,以雪卿的能耐,如何应付这个qíng根深重的小王爷。

  “我说今晚天儿怎这么黑,”窗前突然露出江道远的脸,吓了梁红地一跳,“美人一笑,避月羞花,天地失色。”

  梁红地一扬手,将盅里剩的酒尽泼在江道远一身,“谁家的癞头?哪来的回哪去!”

  江道远不以为忤,撑着窗台一纵身前倾,转眼工夫凑到红地跟前,响亮地亲了香喷喷一口:“你这么勾人地笑,我要是不来,不知惹来哪路豺láng,那可如何是好?红地儿,我想你了!”

  “想你的人可不在这儿!你离我远点儿!”

  梁红地一撤身,站起来就往里头走,江道远矫捷地从窗户跳进来,从身后一把搂住他,在耳边chuī气般地说:“我偏要离你近近的!进到你那里头去!”

  红地儿耳根给他chuī得热又痒,脸上更是又羞又气,向后掣肘,顶了他一下子:“你个口无遮拦的无赖!”

  “对,你没看我是从窗户跳进来的?”江道远一提力,将梁红地抱在怀里:“今晚我就是采花大盗,采的就是你这朵勾人的夜来香!”

  “我呸……”红地儿刚要骂,嘴被封堵住,接着便是漫长一吻,好似这辈子剩下的年月也亲不完了。他伸腿勾住了江道远的身子,象蔓藤样缠绕上去,夜色幽幽,正是风流缱绻的好时光。窗外有管事的嬷嬷经过,悄悄地关上了窗。

  第14章

  绸缎面儿的被子只遮到腰,梁红地疲惫又满足地懒散躺着,慢慢地期待着从qíng爱的迷失里醒过来。江道远一支手撑着头,专注地瞅着眼前人。这人一年不知花多少银子拾掇自己,身上怎没一寸地方不美的?烛光黯淡,红地儿胸前的吻痕看似散了些,江道远一时兴起,忍不住埋头再亲过去,却被红地儿“啪”一巴掌打开。

  “留着点儿jīng气神儿吧!”红地儿一扯被,盖了个严实,“回去没力气伺候你夫人姨娘们,生不出儿子,别再往我身上赖!”

  京城江氏家大业大,富可敌国,三位公子都挺神气能gān,却偏偏生不出儿子,第三代里连着出了七位小姐,却无男丁。江家老爷托人给梁红地传过话儿,说了点不怎么好听的,让他心中甚为不慡,气起来,爱拿这个说事儿,堵着江道远。

  “过节几天总得呆在家里,还不都是她们的?我又得想你想到慌,要不,红地儿,我把你娶回去得了?”

  “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谁稀罕你家那破地方儿?个个都把自己当主子,她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她们呢!我自己挣银子自己花,活得比你那些太太姨娘们自在多了!”红地说着,想起正事,“你别老跟我打岔,我有事问你。”

  “说,我听着呢!”江道远隔被搂着梁红地,觉得他身上那股子香味闻了十年也没闻够。

  “陶荆和账房的事,你还有印象不?”

  “你怀疑过,抓到证据了?”

  “雪卿说三两万的差呢!你说得怎办?”

  “送官得了,省心,也杀一儆百,看那些奴才还敢手脚不gān净。”

  “送官?他俩要死不承认,我那钱不是就没了?再说荆哥儿那人jīng,这两年人脉也了得呢!送了官,说不定他一勾搭,那些糙包狗官指不定向着谁呢!”

  “有我在,他们敢不向着你?”

  “人心隔肚皮,这就不好说了。”

  “那你想怎办?”

  “怎么吃进去的,我就让他们怎么给我吐出来!还了得他们,爬我上拉屎撒尿,荆哥儿那货,现在不制住他,他还真把自己当‘秋海堂’的当家了!”

  “荆哥儿不白给啊,你打算怎么制他?”

  “他手头几个恩客都是大方人,这几年没少弄钱,而且他和账房这几年总共挪了多少出去,我也不晓得,估计都在外头藏着。你去帮我查查,他那些银子都藏在哪儿!”

  “行,过了节,我给你办这事儿,你先别声张,别惹得他狗急跳墙,伤了你。”

  江道远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银子,他知道红地儿这人好qiáng,最恨别人在他跟前儿背后下绊子。他拨了把红地儿的乱发,在那粉红的脖子上轻轻咬下去,啃个没完没了,耳边听见红地儿“咯咯”地低笑起来:“你属狗的呀?”江道远钻进被里,欺身压在红地儿身上……

  韩雪卿一进院子,正看见裴玉亭在外头放了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扇子骨儿什么的。他走过去,仔细瞧瞧,裴爷好兴致,真是做扇子呢!见他到了,拉着他坐下,开心地让人上茶。

  “今天‘半云斋’的师傅过来,教我怎么做折扇。容易着呢,我做给你看,回头你也自己做一把,送给六爷,当回礼也好!”

  雪卿听到裴爷嘴里说出这话,有点吃惊,这院子里还真是,话跑得比风还快:“我也是刚刚听爷说的……”

  “呵呵,你当六爷这么大方为的是什么?赶明儿整个胡同,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这事儿的!”

  “王爷当年对裴爷也是如此吗?”雪卿问道,他略觉得问得鲁莽,无奈一时忍不住心中好奇,关于裴爷的说法太多,他本人又不怎么说自己,让外头的说法越发显得玄了。

  裴玉亭xing子和悦,并没生气,反倒笑了:“你这么大的孩子最是爱抠根问底儿的,好打听东家西家的。认识王爷那年,我十四,刚出来,什么都不懂……”说着,似勾出什么心事,不再说王爷的事了,转口说,“我看你前些日子读那个‘奇qíng记’,写那个的人,我是认识的。”

  “那里头的‘状元夫人’是裴爷吗?”

  “历朝历代的‘状元夫人’不少,那里说的不是我,应该是我上一代,听说过那个典故的。唉,你今晚真是个麻烦jīng,来,来,gān正事,教你做折扇,你要写什么字?”

  风大,灯笼晃得厉害,两人挪到屋里,凑在一起,边做手工,边喝茶聊天,转眼到了半夜。裴玉亭见他眼睛有点睁不开,外头又起风有点凉,就留他睡一晚。雪卿确实累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好似看见年轻时候的裴爷,站在盛开的芙蓉树下,有人朝他走过去,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他的腰,头靠上他的肩膀……并不是容庆王爷,那人是谁?

  第15章

  第二天,雪卿醒来,见裴爷已经梳洗完毕,两人一起用了早饭,裴爷对他说:“回去吧,我也要出门。”

  雪卿注意到裴爷穿了身素白的褂子,外头罩了件黑坎肩,又看下人准备的香烛祭品,明白裴爷是去祭奠。他没敢多问,正要离开,却见爷一个人进了院子,手里也拎着竹篮。

  “我弄了些纸钱元宝,你拿去一道烧了吧!”爷说着话,似乎还有些不qíng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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