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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_晓渠【完结】(15)

  “你就做梦吧!”仁喜窝在他温暖的胸口,只觉得一双眼酸得很,“你见哪个万岁爷临幸过的人出过宫?我这一辈子,就得烂死在这后宫里了。你找别人吧!”

  “不能这么说,后宫这么多人,少一两个,谁看得出来?等万岁爷渐渐忘了你,咱在想办法偷偷混出宫。”

  “那得猴年马月呢!”

  “多久我都等着你!”钟卫轻轻吻了吻仁喜的额头,“我说真的,仁喜。”

  安静了,风在假山外狭窄的空间里横冲直撞,钟卫的胸前湿了,火辣辣地,烫在他的心口。仁喜没跟他说,晚上“荣贵妃”请他过去用膳,特别jiāo代了,万岁爷也会去。他不能让万岁爷忘了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挖了那么多关系才得到的宠幸,怎么能说放就放?

  钟卫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虽然他的那些梦,仁喜也不止一次做过。若没有了万岁爷的宠幸,自己在这后宫能活几年?怕是还没等到混出宫的机会,已经给那些没把儿没心的太监撕碎,分吃了。

  他讨厌荣贵妃居高临下的口气,嘴上说什么“怎么说大家也都是服侍皇上的人”,却又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自己。仁喜心里也没看得起她,恐怕那身华丽的衣装下的身体已经松弛暗淡,奶子怕要垂到肚皮上了吧?想是自从几年前生了皇子,就再没被万岁爷临幸过,一脸yù求不满的风骚相!

  可既然她愿意拉拢自己,也有能力把自己再推到万岁爷面前,仁喜假意奉承的功夫不差,也不介意用在这个外面看起来什么都有,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的可怜女人的身上。

  这后宫里,好人活不下去,即使纯良如钟卫,也有为了自己的利益退缩的时候。只是他还是会悔恨,会因为自己的懦弱闷闷不乐,而仁喜早就忘了什么是内疚。从小到大,他对不起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对不起他……他对别人施予的伤害不能躲避,也不介意把伤害,再还给别人。

  叶文治站在二楼的回廊的转角处,月落中庭,如雪如霜。知秋正在舞剑,用的是自己新送他的那把“关外月”,在覆雪的松枝和月色之间,辗转飞旋的剑光,没有杀气,更显得柔和淑雅。

  一道黑影晃过来,半跪,低声道:

  “属下见过将军!”

  文治依旧着迷般注视着庭院中的身影,头也没回,只说:“去我房里等。”

  因逢chūn的省亲,他与知秋也暂时都住在相府。叶文治在相府也有自己单独的庭院和房间,极其宽敞舒适,房间连着书房,影子就在站在书桌前无言地等着他,叶文治开门见山问:“你可曾把多年前的事告诉你家‘娘娘’?”

  “将军嘱咐属下保密的事,宁可一死,也绝不与人说。”

  虽然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也还是要证实过,才觉得踏实,而且也有事要他留心。对逢chūn有好处的事,这人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她是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

  “‘娘娘’的事,属下也不方便说。”

  料到这样的答案,文治并不恼,背手踱到窗前,沉思良久,才对他说:“事关重大,你最好管好她的动作,她若放手去查,就会让更多的人发掘其中的秘密,到时候便是神仙也难挽回的局面,叶家完了,你家‘娘娘’也就完了,这道理你明白,我毋须与你多说。她毕竟是女人家,心xing好奇,你谨慎些,若有什么风chuī糙动,觉得不对头的,要与我说!”

  “属下知道!将军有何事qíng,只管吩咐,属下定尽力而为。”

  “只怕再怎么尽力,也除不尽暗处的根,除非……”

  叶文治咽下了后半句,胸腔里憋得有些疼。拉开窗,庭院里的身影刚刚停下,抬头看见自己,愉快地扬手挥了挥,灿烂的笑容,似乎在夜色中,撕了个dòng……

  “文治,我只剩这么一点骨血,你保得住他吗?”

  叶文治依旧时常会梦见那人,他总是站在水边,目光滟潋,自己伸手想抓住他,可他总在三两步之外,慢慢地,被水气吞噬个gān净……年少轻狂,以为有心便有一切,实不知,即使至真至纯,若无甲胄保护,随便一根荆棘也能将其刺穿!

  “你放心,如今的叶文治,再不会轻易任人宰割,”冲那脑海中模糊的身影,默默说道,“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他,一点一滴都不行!”

  第七章

  一入正月,从帝王的后宫,到各府第都纷纷为着节庆忙碌起来。太子东宫也张灯结彩,新换的总管,冯德忠,是叶知秋亲选的,跟他甚为贴近。逢年节,从礼部到内务府,各种祭祀庆典多到应接不暇,知秋以太子专心向学为理由,推掉很多应酬。

  太子向来好热闹,喜欢众星捧月的场合,从前要是奴才敢随意取消玩乐的事,多是要大肆追究责罚,总之,说到玩乐,没人敢扰了太子雅兴。叶知秋接管东宫以后,做了诸多限制,本以为太子会恼,却不料,脱胎换骨一样,太子不仅没闹,反倒对知秋言听计从,极少怵逆。

  一日晚饭时候,只有文治和知秋两兄弟,因为提到元宵节皇上赏宴,说起太子,文治顺便问知秋为何任用龚放为太子师。朝廷上下大多觉得,太子之所以如此顽劣,龚放的放任难辞其咎。

  “身为文华殿大学士,龚大人学问是好的,而且,”知秋稍稍停顿,似轻叹口气,继续说道,“太子也就他这么一个亲人……”

  “龚放表面看上去只专心做学问,可内里是什么样一个人,也不好说。太子近来行为异常,你还是要小心,那孩子,心刁xing恶,不是善人。”

  “我知道。”

  叶文治了解他的xing子,事qíng看得明白,心肠却软,又不忍心责备,只轻声说“吃饭吧!”,便不再谈公事。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如果qiáng硬要求将知秋接出宫,倒惹得皇上怀疑,除非找个合适的机会,顺利成章地派他出去。而如今,南方战事正兵败如山倒,节前还连失两郡,机会似乎不远了。

  他从西北班师回朝前,留了五千jīng兵常驻边关,以防贼人再度扰边,驻防使是他指派的一个亲信。事前没有奏请洪煜圣批,洪煜因此心有戒怀,他并不太放心再派叶文治再去南方剿灭前朝余孽,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叶文治对手下军队治理极端严格,各阶将领对其忠心不二,外人全cha不进。

  若再派他出战,叶家在朝廷上不管惹了多大的乱子,洪煜忌讳外悬的十几万jīng兵策反,自然是不敢采取什么qiáng硬的措施。因此,即使南方那么乱,他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再派叶文治出兵。

  知秋低头吃饭,却又直觉大哥似乎盯着自己看。从小就是这样,有时候,大哥会盯着自己好久,又似乎透过自己,正看着别的什么人。那时并不会觉得怎样,还会做个鬼脸,吓大哥一跳。

  如今又有一番别样的qíng绪,搅扰着跳得错乱的心,他也经常这么无端看着自己,那张素来威严而不苟言笑的脸庞,在自己面前,会忽然绽放开明朗的微笑,他说,“你在朕心里,跟别人不一样。”却又不肯说明,是什么样的不同。

  叶文治见知秋脸红,感到自己失态,忙端一只青瓷碗,从汤蛊里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说:“天冷了,这几天听你咳嗽,厨子煲了暖脾润肺的汤,你多喝点。”

  这一日傍晚,知秋正在打点正月皇子宴,太子要送给各家皇弟皇妹的礼物,来了人通传,说皇上急召。赶忙随着通传的公公朝皇上那头赶,因为昨夜一场封门大雪,从一大早儿,成群的太监就在宫城内的大路小道上扫雪。

  知秋坐在皇上派来的轿子里,忽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一掀帘子,见正被喝斥的人,正是皎儿!

  “你怎么在这儿当差了?”知秋知道他平时是侍候仁喜他们,极少在皇上这头见到他。

  “奴才给叶大人请安!”皎儿冻得脸蛋儿通红,冲他就要跪。

  “免了,”叶知秋冲他摆手,“过来!回我话,怎么跑这来当差了?”

  皎儿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揣着手,冻达得直哆唆,打着冷颤说:“昨晚儿雪大,这头忙不过来,把我调来帮忙。”

  知秋知道皎儿这样的,在这后宫之中最是卑微,人人呼来喝去,大冷天被捉来扫雪,却连保暖的袍子也不给一件!心里顿时觉得难受,便对后面那看似管事儿的太监说:“我找他有事儿,今儿个借他一晚!”

  那人哪里敢违抗,直点头哈腰,说“是,是。”皎儿便跟着知秋的轿子,顺着刚刚扫好的宫道走,刚转了弯,后面的人看不见了,知秋对他说:“你知道我住的院子吧?”

  见皎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过去找于海于公公,说我让去的,叫他给你找身暖和的衣裳,弄点好吃的,就在那里等我回去,我有事问你!”

  皎儿眼睛红了,泪珠子“啪啦啪啦”就掉下来。知秋伸手帮他抹了一把:“这么大了,还哭什么?去吧!”

  见皎儿小跑着不见人影了,知秋才让轿夫继续朝皇上那里行走。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见皎儿,就觉得跟他投缘,也许是他从小给人保护得好好,最怕见人被欺负,而他见着皎儿的几次,皎儿不是给人骂就是给人打,这恻隐之心,一次次地,再不能自持。

  到了寝宫,却见洪煜披着黑棉氅,戴着水貂皮的帽子,正站在门前,一见他到,立刻问:“怎么才来?让朕好等!”

  “路上遇见一个熟人,皇上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门?”

  “等你一起出门!”拉着他又往外走,刚走两步,又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穿得够暖和吗?朕要带你去的这地方,可是会有点冷!”

  “臣穿得多,不觉得冷。”

  “那成,走吧!”

  “东来亭”坐落在皇宫东南角,象征“紫气东来”的祥瑞,盖在宫城之上,登顶,不仅整个皇宫金瓦红墙置于足下,宫外整个京城,浩然天地……皆尽收眼底。正值暮冬huáng昏,炊烟夕照,老树孤鸦,虽然日日在这宫里城里碌碌而行,却是第一次高瞻远瞩,自身好似天外云彩,远远地,却将这凡世看得如次清楚。

  叶知秋赞叹于心,还未来得及问,身边的洪煜忽然说话:“朕想跟你说些……”风刮在脸上,冷,却又觉得壮烈,洪煜负手迎风而立,再侧头温暖地看着身边的人,“说些往事,这些事,朕没跟别人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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