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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11)

  我茫茫然看着他,这又和驸马扯上什么关系了?但见他背过身,负手而立,语气凝重:“既然这一天早晚要来,到了晚上公主差人来嘱咐一声便是。”

  我:“……”

  乖乖,我竟忘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公主面首,所以他以为我专程跑来想请他做……那种事吗?果真是天大的冤枉,这韩斐仪表堂堂怎地思想如此不纯洁?以及,他这一副忍rǔ负重的姿势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我真是要找他那啥,千算万算吃亏的都是本公主吧!

  我努力将自己的心态调回平衡点,揉额道:“我想韩公子是误会了,我若贪图韩公子的……咳,我若对韩公子心怀不轨,也不至于等到今日才下手。”这话听起来真真是别扭的紧,好在从他方才的话中隐约察觉到我尚未把他怎么样……是以他还是清白之身,想来洽谈起来也会稍作容易。

  韩斐看我没有染指他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道:“不知公主找在下所谓何事?”

  我憋屈的吐了吐气,把今日在宫里与太子商议的监察使人选一事简略的提了提,顺带修饰了一番太子对他寄予的厚望,只等着他点个头这事便算了了。

  我说完后一时寂寂,韩斐蹙着眉愣是不吭声。

  我忍不住问:“韩公子不

  愿意?”

  韩斐似在沉思,思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说话,我问:“你在想什么呢?”

  他抬头盯着我,“公主……究竟要愚弄我至何时?”

  我:“……”

  他说:“公主是要将我bī死才善罢甘休么?”

  我一动不动,眼都直了,当日我究竟是如何将他掳到府上来,以至于令他怨念到扭曲的地步。何以回回听韩斐说话都有种震撼的感觉。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真不明白。

  韩斐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公主总不至忘了我为何会沦落至此吧。”

  还真是忘了。

  他抱琴而起,没有继续与我废话的意思,“殿下若无他事,韩斐先告退了。”

  我终于有些恼火:“你既不惧本宫,又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遮遮掩掩?说我愚弄你bī死你,你切莫自视过高,若非太子的意思,我也忘了府中有你的存在,你要是贪生怕死不愿沾江浙这摊子,直说便是,无需在这打什么哑谜。”

  韩斐足下一顿:“公主忘了我,莫非连方雅臣也一并忘了?”说完对我躬身一揖,出了小亭。

  方雅臣?这号人物又是从哪钻出来的?和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有些疲惫的叹了叹,襄仪公主啊,你还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啊,这公主当的是有多不容易啊,故而最后才不堪负重跳崖轻生的么……

  回到正苑的时候宋郎生已经回来了,他换上一身清慡的闲适棉袍坐在厅内看书,见我进来瞄了一眼,“听说公主来过大理寺,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润润嗓说:“看驸马审案审的正酣,不忍搅了你的雅兴。”

  宋郎生没有抬头看我:“你现下这个qíng况若到处乱晃,撞上熟人却因认不出而露馅,麻烦可就多了。”

  我道:“我去看看你也不行么?”

  宋郎生依然捧着那本书:“哦。”

  我又说:“回府去了趟水榭与韩斐聊了聊这才回来。”

  他嗯了一声,还是捧着那本书。他看着书,我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转过眼来瞧我。

  宋郎生很有毅力,对着书盯了半柱香未翻过一页,也未抬头看我,俨然是要成为雕塑的意图,我决定还是让他一让,问:“方雅臣是谁,你可知晓?”

  宋郎生回忆了一下,说:“方雅臣……似乎是公主的面首吧。”

  我:“……”

  怎么又是面首!

  何以每当好奇问说“这是谁”时,答案都一字不差的惊悚如斯?

  我艰难地问:“所以……他现在也在府里么?”

  宋郎生道:“不。”

  我:“……”

  驸马你是中了什么风突然这样惜字如金的。

  我问:“那他人在何处?”

  宋郎生道:“国子监博士。”

  我一时五味翻涌:“为什么我的面首会跑到国子监教书去了?”

  宋郎生继续淡定:“能够平安逃出公主府,应是个胸有丘壑之人,去国子监授习有何不可?”

  我:“……”

  驸马,你暗喻讽侃的习惯就不能改改嘛,这样和你对话压力很大啊。

  我蔫着脑袋,“因为韩斐提及方雅臣,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瓜葛……”

  宋郎生喔了一声,“他们曾在翰林院共事过。”

  然后就没说别的了。

  无怪驸马被我画地为牢,如此狭隘心胸几时得以逃出生天。

  我叹了叹气:“看来你做我驸马,在朝中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

  宋郎生道:“这倒也是。”

  我决意今日拒绝同他说话。

  宋郎生见我囫囵吞枣的咽下糕点,掸掸衣衫:“公主可拿走了一样我东西?”

  我想了想道:“唔……你说的是扇子么。”

  宋郎生伸手,我眯眼看着他:“怎么,一柄破扇子罢了,拿了就拿了。”

  宋郎生道:“既然于公主而言只是柄破扇子,拿了又有何用途?”

  我想起记忆深处的那句“心上人”,不痛快的别过头去:“不给。”

  宋郎生皱眉,他大抵觉得我这是无理取闹。

  虽然我记忆全无,但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心中装着别人。

  我想和宋郎生说这句话。

  我问:“这扇子有什么故事么?为何你这么宝贝它?”

  宋郎生神qíng有些飘忽,午后的日光从窗口斜she进来,一时间,我花了眼,竟觉得他在难过。

  我从袖口把扇子归还给他,自顾回了卧房:“算了,反正我从来都搞不懂你。”

  或许,我根本没有资格说他的不是,不论是因为过去那些与面首乱七八糟的关系,还是现在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我发觉黯然伤怀这种qíng绪在我心里的遗存时间不会超过半日。

  驸马饭后回大理寺忙活大案,我在塌上躺着躺着有些躺不住了。

  太子jiāo代我的事随口应承下来,却被那个韩斐yīn阳怪气的拒绝,还如何同那皇弟jiāo代?

  想到国子监方雅臣,我从chuáng上滚了一圈下来,还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我换上一身儒衫,将头发束起,粘上一小撇胡子便大喇喇出门了。

  这身女扮男装的行头是翻箱倒柜捣腾出来的,单论胡须来说就有十来种,什么八字须、两撇胡、络腮胡应有尽有。昔日的我定然极爱变装微服私访,又或是内心深处藏着一颗男儿梦,倘若当真身为男子,必会是个时常更换胡子的美髯公,断不会学驸马那般日日躲屋里整理个一丝不染,穿上官袍分明是个斯文败类。

  我在大街上转悠了好半会儿,晃到南朱雀门那边的一家茶馆去小坐。

  本来茶馆旁边有家月扬酒楼,在京中享誉盛名,除了菜色上佳,价钱更是出了名的贵,别说小户人家,官当的周正些都不大敢进那门,以免落个俸禄不足贪污买醉之名,故而去的大多是些富商和权贵。

  其实我本意是去这家酒楼尝尝鲜,迎头倒先看到一间茶馆。

  岳麓茶馆。

  看这名字就晓得这间茶馆的老板应是附庸风雅之辈,稍向附近路人一打听,掌柜的竟还曾是国子监门生,当过几年不大不小的文官,经历了些风雨辞了官跑去湖南的岳麓书院教书,如今上了年纪随子嗣回到京来,开了这么间茶馆。

  这其间大抵还有不少拉拉杂杂的传奇,京中不少仕子儒生望名而至,时常还能吸引国子监的监生,更有翰林院院士偶来小酌,久而久之那名气竟是丝毫不亚于月扬酒楼了。

  这家茶馆的小伙计还是极之地道的。刚进门就十分殷勤的迎上前来,知我未订雅间,便热qíng的引我朝往二楼,小伙计指着台面的方向道:“这会子是渊平楼请来的清倌唱唱小曲,到了时辰自会有先生说书,不少文人雅客都冲着听书的来。”

  我听那唱曲的声音清脆甜美,端得是绕梁三日,不住点头,又问:“楼上是个什么场所?”

  小伙计道:“三楼处的高,可透窗赏到湖景梅香,本是雅致之处,可今儿个让国子监的监生给包了场,说是为了散论所用,公子您要是有兴趣,不如先在这楼听听小曲儿……”

  我有意顿住悬在手中的扇子,装作意外又释然的表qíng:“原来他们也在这……”见小伙计露出疑问的神qíng,我一把掀扇摇了摇,“不瞒这位小哥,在下亦是新进的监生,难得在此遇见同门……”小伙计很识趣的抬手引路:“如此,公子这边有请。”

  随着步步拾级而上,隐约可闻人辩合之声,等到挑开锦帘,声音瞬间放大风涌而来,首当其冲的一句便是:“本以为襄仪公主有所收敛,孰料今日又开始gān预朝政,听说,拦的还是赵阁老推举之人。”

  “江浙乃是赋税重地,出了这等事自是要着手安抚民心,哪有搁置的道理?”

  “怕只怕襄仪公主又会安cha自己的人去做这趟差使,若得太子首肯,旁人还敢多说什么?”

  我颇为惆怅的闭了闭眼。

  合着这群天子门生青天白日之下辩的正是本公主。

  关于在民间的那点名声,我隐隐约约还是知道一些的。以往隔着京城老远都会听说书人侃襄仪公主云云,只是当时没留那份心去听,后làng迹京途的那几日,倒是得出了这公主权势虽大,在老百姓尤其文士们眼里那整就个黑角,在尔虞我诈的庙堂争斗,一手翻云覆雨一手遮住朗朗乾坤。

  当然,人们在扼腕愤慨之际还是会抱着一颗憧憬美好的心,他们相信善恶终有报世道转轮回,总有一日诸如本公主这样的jian佞之徒会尝到应有的报应。

  眼前这二十来个书生很显然就是这般想的。

  他们三两一桌扎堆而坐,义愤填膺的阐述自己的观点,除了抨击我的言论些许过激外,不乏一些颇具实诚的见解,越如此我瞅着他们越渗得慌,国子监生大多是官宦子弟,保不准叫人认出,又一番“襄仪公主暗访心思叵测”说辞将要传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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