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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64)

  我道:“不是。”

  “……”

  我又斟酌了一番,重新道:“陆陵君,你,可愿当我面首?”

  “……”

  我咬了咬牙,“我想了许久,这是最好救你的方法了。

  他本来一副被噎着的表qíng,见我不似说笑,才叹息道:“还是不要了。”

  “你不是曾说过,你陆陵君一不求入仕拜相封侯,二不羡清名流芳百世,平生最大的志向便是做襄仪公主的面首么?现在既能达成夙愿,又能免于苦役,何乐不为?”

  陆陵君哇了一声,“原话你都记得,愚兄佩服佩服。”

  “……此等惊世骇俗的话哪能轻易忘掉?”

  陆陵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彼时我还不认识公主殿下,故而才会将一切都想的比较美好。”

  “又诓人。”我道:“你足足吃了我两盒绿豆糕一盒红豆糕,还想装不认识我?”

  陆陵君眨了眨眼,“你……记起来了?”

  “你说呢!”我没好气道:“我还记得我一回宫就让大哥差人满天下的找一个叫陆陵君的孩子,结果呢!”

  陆陵君怔怔的,冒出一句,“你那时候有来找我?”

  “废话!”

  陆陵君咧开嘴,笑的很是灿烂,“果真?”

  我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倒是你,你又没失忆,怎么就不老老实实说呢?”

  “说什么?”

  “说……说我们过往的渊源啊,说你就是那个小乞丐啊……”

  陆陵君哈哈一笑:“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啊!”

  “发现什么?”

  “那年,你把在雪地中等待死亡的我救回来,于你而言,或许只不过路途中的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一路上车马流转,只有你肯停下来救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真是个好人。”他顿了一顿,“可你其实并不知道,在马车上醒来后,我看到你那一身养尊处优,我问自己,何以上天如此不公,有人能够锦衣玉食,有人却注定孤苦。这样想着的时候,遂起了歹念。”

  “……”

  “你以为我是要救你的兔子么?我不过是把你马车上的贵重首饰都偷了趁机逃走,哪知你的阿白却追了上来……恰巧有几个乞丐看我遮遮掩掩不大对劲,我才顺势抱住阿白,装作是要保护兔子的样子……”

  “结果你就没头没脑的跑来了,还特霸气的亮出你是公主的身份。” 陆陵君笑了笑,“我吓得要死,只好扯了个弥天大谎。”

  我努力顺了顺肺气,“得,我知道你是想嘲笑我那时候傻……”

  “你是很傻,认贼作友还沾沾自喜……”

  “……喂!”

  陆陵君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可却对我说,要带我回家。”

  “你明明贵为公主,在危难之际却把我的xing命看的和你自己的一样重要,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陆陵君眼若晨曦,“虽然我很自私也很怕死,可那时候我告诉我自己,哪怕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护好你。”

  我耳根有些热,“陆兄,你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和你长得很违和……”

  陆陵君斜眼,“可即使那个公主对我来说有多么与众不同,当我以为你是个会被驸马处置的面首时,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用约定把你换出来了啊。”

  我这回倒是怔住了。

  “回忆固然美好,可既然过去,我陆陵君绝不会恋眷不舍止步不前……”陆陵君笑靥粲然, “所以……就算康王告知我你是假冒公主的坏人,或是我得知你是货真价实的真公主,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于我而言,”陆陵君道,“你始终都是白兄。”

  我心头暖流暗涌,只听他道:“是在岳麓茶馆相识,在国子监同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白兄。”

  “你说,哪有兄弟给兄弟做面首的道理?”

  我被噎了一下,“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好权宜的!”陆陵君笑的肆意奔放,“不过就是充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我虽然没能长着忠心耿耿的脸,还是有些豪qíng壮志的嘛,保家卫国什么的……”

  我当头给他一个掌盖,忍不住笑骂:“chuī牛别chuī太过!适可而止啊!”

  陆陵君空手挥扇,“本公子句句肺腑!尔莫要以貌取人!”

  我自然以为陆陵君只是不愿连累我才信口胡扯,谁又能想到,仅是数月之后,他就立下了战功,独揽八校之首,御赐仁勇将军之衔呢?

  那头的官兵们等不及了想要赶路,碍于自己的小命又不敢催促,陆陵君唉唉几声,猝不及防的给了我一个大满怀,嘿嘿说:“这样他们瞧见了,一路上就不敢为难我啦。”

  我笑:“你不要欺负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尽忠职守的好将士呢。”

  陆陵君眼神微动,明明是还想和我多攀谈的架势,可终道:“白兄,虽说我在的时候,也没有怎么照顾你的样子……但我还是要象征xing的说一句离别之人都会讲的废话——顾好自己。”

  我不客气回敬道:“你才是!”

  他流露出想要煽qíng的神qíng,“我说的‘顾’,既不是瞻前顾后的‘顾’,更不是顾全大局的‘顾’。那些‘顾’,往往会让你顾此失彼,失去你最为重要的事物。”

  我难得没驳他的话根。

  他摸摸下巴,噗嗤一笑,“好啦,意思就是,女孩子就是要无理取闹随心所yù些才讨人怜爱嘛。

  我也笑了,“啰嗦!”

  天色渐黑,再不启程,怕是要留宿荒郊野岭了。

  送他离去的时候,我无意瞧见了他转头那瞬敛去的笑容。

  可我装作没有看见。

  只留给我一个卖力挥手的背影。

  走到很远的时候,队伍中好像又传来什么哄笑声了。

  这家伙,不知又在造我哪门子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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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擦了擦忍了许久的泪珠,想回头去寻马儿,却看到马儿上坐着一个人。

  京郊秀林,乌鸦栖树。

  那人的脸色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可眉目却比空谷清风还要雅致。

  宋郎生,每次出现总是神出鬼没,偏偏是在我最最需要他的时候。

  不知怎地,心qíng蓦然好了些许。

  “驸马,你是来找我的吧。”我伸手等他拉我上马,他深深看了我一会儿,两腿一夹,驭着马缰拐了个弯自己走了。

  我:“……”

  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撒腿在后边跟上,喊道:“喂——怎么不等我——”

  那已经离我有些距离的宋郎生冷不防道:“因你红杏出墙。”

  果不其然……

  我扬声唤道:“我——没——有——”

  宋郎生勒了勒绳放缓了速度,却没回头,“哼。”

  我:“……”

  原本大睡初醒就有些体力不支,跑出几步跑倦了,我索xing躺地上装晕。

  等了等,等了又等,总算听到了达达的马蹄声。

  宋郎生跳下马一把搂起我,“阿棠!”

  我借机回搂住他的脖子紧紧不放手,得逞道:“阿生!”

  “……”

  阿生气的想把我从他身上扒下来。

  “不好了!”我忽然想到什么,紧张地道:“驸马,我想起一件事。”

  “何事?”

  我无比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咱俩以后生的娃……是不是该取名生棠?你一见他就喊‘升——堂——’,然后他回‘威——武——’”

  未出世升堂的爹:“……”

  晚霞退却,天空墨蓝。

  被我磨到无计可施的宋驸马最终还是捎带上我回家了。

  他虽说还是心不甘qíng不愿的样子,却紧紧的环着我生怕我跌下马。

  这一路上,我发觉有好几条道路都悬挂着红灯笼,笼中无烛火,有些许陈旧破损,奇怪问宋郎生:“何以这些灯笼我以前从未见过?又为何都只挂路的右半边?”

  宋郎生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还在生气,转头瞪他,却见他颇有心事的抬首。

  他缓缓道:“这些灯笼,是公主你命人挂上的。”

  我讶然,“我?几时?”

  他抿了抿唇,“在我生辰的……前一日。”

  不知怎地,听他提到这个日子,我心底微微一颤,“我挂这些灯笼做什么呀?”

  宋郎生摇了摇头,“那时你说你要告诉我一件事,但第二日……你便失踪了。”

  一件事?什么事?

  我局促的笑笑,“这样啊……都过去这么许久,这些灯笼怎么都还在啊?”

  静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我以公主的名义,把它们留下来了。”

  “为何?”

  他揽我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只是想,若能从这些灯笼中找出谜底,也许,就能找到公主了。”

  简单的一句话,蕴含了那段岁月里,太多,我看不到的他。

  是否刮风下雪时损了灯笼,他都要唤人修补替换?

  是否夜幕降临回府途中,他会独自走一走,望一望?

  转眼到了公主府前,宋郎生下马,把手伸向我:“到家了,下来。”

  家?

  我怔怔的望着我的驸马,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莫名的,我想起那年送恩师方良,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回途。

  然而后来的后来,我们却经历了那样多,变了那样多。

  今日陆兄同我说:那些‘顾’,往往会让你顾此失彼,失去你最为重要的事物。

  或许他说的没错,可我再也不愿尝到失去的滋味了。

  心下有了决意,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借力跃下,迎上他的目光:“驸马,我有个秘密,一直不敢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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