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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76)

  诚然类似的问题,他在村里时似乎就不止问过我一次。

  只可惜,答案,从未变过。

  “这是最后一次回答。”我用劲挣开煦方的手:“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煦方的声音空dàngdàng的回响在呼啸的夜风之中,“是么?”

  记忆再度模糊起来,但凡多想一点,头疼yù裂便加重一分,我双手扶着窗柩,闭着眼试图多抓住一幕幕之后发生的碎片——

  晦暗的光线里……我仿佛曾被囚禁在一间昏暗的屋中,双手被缚,有人步步bī近,捏起我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喂入口中……可那人是谁?为何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人的样貌?

  再之后呢?独自……在山道里逃命般的奔跑,一群蒙面杀手穷追不舍,将我bī入断崖绝处,我步步倒退,纵身一跃——

  高空失重的坠感是最后的记忆。

  再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灰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多了。

  心脏的钝痛传遍四肢,我足下一软,一时瘫坐在地,如坠深渊。

  阿左眼明手快将我扶起:“殿下可是有哪儿不适?属下即刻传周太医前来……”

  我抬手制止,“不必了……”

  “殿下!”阿右显然是着急了,“今夜之行不如就此取消……”

  我心中悲戚,却是一笑,“他们苦心孤诣,下了这么一盘好棋,本宫又岂能不奉陪到底。”

  阿右不明所以,“他……们?”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对劲,却始终想不起是哪儿不对。

  我是在两年前驸马寿诞那日失的踪,驸马寿诞正值一月腊梅之季,当时有人亲眼所见我自灵山之上坠崖,可崖下的尸体却不是我。

  而后我因身中忘魂散,每日重复失忆一次,最初的印象便是作为和风在陈家村被煦方捡到。

  那是三月桃花旺季,整好两个月。

  陈家村距京城的路途,若是快马加鞭超最近的水路,恰恰也是两个月。

  但若是按照之前的预想,我失去记忆后流làng至陈家村,所花费的时日一定远远多于两个月。

  那么,仅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有人在我失忆后,日夜兼程把我带离了京城,并在陈家村隐姓埋名。

  而这个人,只有他。

  那夜贸然出现在灵山之上的,煦方。

  第三十九章

  青山蜿蜒,峰峦嶙峋,这寂林山野若非乱坟堆簇,本也当是密林苍翠的一处奇景。

  此处坟墓多是大小无异的土丘,碑上无名,想来不是穷途末路无处安葬之人,便是早年战乱瘟疫病死的无主孤魂。

  深夜时分,在这荒山之中听山风凄厉呼啸,饶是前有武娉婷挑灯领路,后有阿左阿右贴身保护,依旧觉得yīn森可怖,不寒而栗。

  万坟岗地势险峭,好在我临出门前极具先见之明的换上一身男装。武娉婷方才一见我这儒生赏月的扮相就忍不住问:“何以公主还要带把扇子?”

  我唰的摊开金边折扇紧张道:“想到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凤梨,两手空空,总归是不妥。”

  武娉婷:“……”

  山风一阵紧似一阵,愈往上行野糙生的愈高,几乎要令人产生迷幻的错觉。

  我爬的有些疲累,苦苦叹说:“听闻前朝瑞王早年亦是名雅士,怎地就能想到把秘地放在这种地方?”

  武娉婷道:“我爹说过,万坟岗曾用于埋葬前朝兵乱的死士,或与那瑞王颇有渊源。”

  我微微一怔,一手撑着腰喘了喘,四顾道:“可这万坟岗如此延绵不绝,你爹临终前同你说的究竟是在哪处坟中?”

  武娉婷顿了一顿,终于轻道:“西南方向,白桦树下,青石碑旁,古冢之中。”

  言罢,径自朝前,阿左阿右同时望了我一眼,我低声道:“跟上吧。”

  乌云遮月,糙木萧萧,这空旷的乱坟野岭上,偶有青幽鬼火浮于空中。

  我心中微微一叹。

  即便世间真有鬼魂,葬身于此,谁又会去听谁的哭诉,谁也不会因谁而悲伤。

  大抵又行了一炷香时间,阿左忽指着不远处的高树问:“可是那?”

  武娉婷快步上前,提高灯笼照了照道:“便是此处了!”

  又是无字碑。

  除了那土丘堆的稍稍高些,与其他坟墓看去并无太大分别。

  武娉婷伸手扒了扒覆于土丘,泥土稀稀疏疏落地,不一会儿,竟见那土丘露出块白石来。

  阿左阿右见状亦上前帮忙,很快,一座小小的衣冠冢近在眼前。

  我握着扇子歪头绕了一圈,但见那冢门悄然藏在墓碑之后,却只有半人高度,常人甚难察觉。

  “偌大青麟山千万坟冢,无怪那风离苦心积虑无处可觅。”我笑笑,“亏得武姑娘dòng察入微,否则这大半夜的寻起来委实不易啊。”

  武娉婷淡淡瞥了阿左阿右这两人阵容,“殿下莫不是只打算让这两个护卫来对付风离罢?”

  “武姑娘你想太多了。”

  我朝阿左阿右稍稍示意,他们抬指呼哨,四面八方登时亮起一簇簇火光,三十八影卫齐齐现身,并动手将手中火把系在长棍之上,又将长棍嵌入土中,不到一会儿功夫,这一小片墓林火光大盛。

  武娉婷不解:“这是做什么?”

  我浅浅笑道:“制造我们人多势众的假象啊。”

  武娉婷蹙起秀眉,“如此一来,风离顷刻便要发现我们的行踪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不会的。”

  “何以见得?”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时间和她解释太多,便道:“因为就在我们上山不久,青麟山一整圈已被都指挥使司千军所包围。”

  阿右诧然看了我一眼,却未有多问。

  武娉婷看着那衣冠冢的矮门,试图推了推,不见反应,“这门是封死了么?”

  我寻了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招招手使唤阿左道:“把这墓碑给本宫拆了。“阿左啊了一声,“拆、拆坟?”

  我笑眯眯道:“不要让本宫重复第二次。”

  阿左照做了。

  他用他那柄家传宝剑挖了好半天,等到使力搬动墓碑时,却半分都动不了。

  阿右上前帮忙,墓碑依旧纹丝不动。

  他俩朝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我叹了叹,沉吟道:“教你们一件事,通常当你想要移动一件明显能够移动却移动不了的东西时,说明那东西另有玄机,多抵就是开启机关的关键之物。”

  阿左阿右恍然大悟,齐力尝试左右转动那墓碑,果不其然,石碑旋转一寸冢门就移出一分,待墓碑转了一圈,冢门全然开启,开出一个dòng口。

  阿左探头望了望,道:“里头是暗道,石阶朝下,此处望不见底。”

  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来朝着武娉婷笑了笑,“烦请武姑娘带路,我跟着你。”

  武娉婷稍稍犹豫一下,利落的自靴中拔出匕首,拎着灯笼,弯腰入dòng。

  我又转向阿右道:“你跟在我身后保护我,阿左守门,门不要关上,其他所有人,隐身待命。”

  话音方落,那三十八影卫便如变戏法般嗖嗖不见人影,这漫山望去,仿佛当真只剩我们三人。

  我一只脚踏入秘道,阿右拉住我道:“只怕属下一人无法保护公主周全,不如多派些人随同……”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风离若进了这秘道,影卫们再现身紧随而入,从后方袭击总是容易得多;他若不进,我们这伙人反倒一窝蜂进去,那么他自外头关上这石门,饿上个三五七日或是以烟雾熏之,那时我们才真真是叫cha翅难飞遁地难逃了。”

  阿右稍一思付颔首道:“属下明白了。”她见阿左正待张口,截住了他的话头道:“左,你的守门任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阿左叹了叹,不甘愿的点了点头。

  秘道初入狭小,行动不便,走出几步,石壁渐拓,出乎意料的宽敞起来。

  我持着火把左顾右盼,每跨出一步,便能见空气中尘土上扬,弥漫着尘封多年的气味。

  阿右紧紧跟在我身后,大抵是秘道连绵不绝愈往愈下,她颇有不安道:“也不知那瑞王挖了这样的秘道作何用途?竟能让风离如此苦心积虑。”

  我漫不经心地道:“秘道这种地方,多半藏的不是武功秘籍啦就是金银珠宝啦,那凤梨听过去就是反朝廷之流,不过看他行事亲力亲为连下属都请不起应该比较缺钱,没钱寸步难行,何况是要gān一番大事……”

  武娉婷突然cha口道:“风离或许只是信不过他人,若当真是为图万千财帛,难保其他人不会起了私吞之心。”

  我点了点头,“可见凤梨对武姑娘还是较为信任的。”

  武娉婷疑惑的回头看我,“此话何意?”

  我耸了耸肩笑道:“我若是武姑娘,单凭一己之力无法报仇雪恨,既得知这秘道对凤梨极为重要,那必会画个小地图四处张贴,让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士农官商都知道这儿藏着前朝宝藏,这样一来哪怕风离盖世通天也无计可施,可不要活活气死?”

  武娉婷怔了怔,似乎万万没想到这也能算是报仇的方式之一,“如此一来,不就愧对君锦之对家父的信任了么?”

  我道:“所以说,风离对武姑娘的人品很是信任啊。”话说到这里,转了一个弯,阿右忽然“啊”了一声,抬手指了指秘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堵高墙。

  这面墙目测约莫有两丈高宽,由一块块方正形状的青石垒成。

  除此以外,连着石墙的其余四面石壁俱是历经岁月的天然岩石,再无其他出路可寻。

  阿右不可思议道:“就……就这样?”

  我哎了一声,“瑞王该不会只是挖了个坑想嘱咐儿子把自己埋在此处罢。”

  武娉婷凑近看了看,忽道:“墙上有字。”

  我闻言亦走近几步,但见那面石墙上果然刻了字,武娉婷所指的字,堪堪是个“王”字。

  我稍稍退了一步,高举火把,将这面墙瞬间照亮,只见每一块青石桩都刻有一字,随处望去一列便是“曹、徐、屈、冯、何、孙、高、丁……”等字。

  阿右莫名,“这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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