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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落日之希容篇_楚云暮【完结】(9)

  阿宸敛容,每次提到父亲,师父的表qíng里,总是带着那样的悲愤,总是低声的嚷着,要为父亲报仇,完成父亲的遗愿。

  他没敢多问,即使他是那么迫切地想知道他那连一面都不曾见过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因为师父眼里的悲伤,让他连发问的勇气都dàng然无存。

  “阿宸!”林领班又扯着嗓门喊起来:“天大的喜事,悦福楼请咱们去做场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一晚上的钱够咱们忙上三五天的了!还不赶紧着出来练习!”

  王五连忙起身,悄声道:“记着我的话,乖乖在这里侯着,不要锋芒太过,这卖艺班可是你最好的保护。”

  “阿宸知道。师父放心。”阿宸心下有些诧异,这悦福楼那样的老字号大地方,怎么好端端地看上他们这些江湖杂耍的了?

  “哟~~~~huáng掌柜,劳您在门外侯着,真是不好意思。”林领班带着一gān兄弟行头,兴冲冲地赶到悦福楼,一见那huáng掌柜,立刻笑脸迎人。

  huáng掌柜打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老林,可别怪我说句实话——就你们这不成样的小班子,今儿要不是有贵人指名你们,就是再过一百年也轮不到你们上我这来!晓得了吗?”

  “是是是。都是这位贵人,咱们要是不知好好伺候,真是天也容不得我们了。”林领班是江湖上混惯了的,怎么不知低声下气?“只是不知道,这位贵人是什么来头?”

  huáng掌柜又是一哼:“你没看见在门口守着的是谁吗?骁骑营副都统索尔泰——这京城里,有多少人能劳动他护卫?你说这贵人是什么身份?

  林领班听的一惊一乍的,吐舌道:“那还真是个贵人,都听见了?我的小爷们,一会可要打起jīng神来好好应付!”

  众人齐声答是,待进了悦福楼更是吃了一惊,只见偌大的大堂里空无一人,阿宸皱紧眉:谁这么大的手笔包下整个悦福楼,未免太过霸道了些,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不一会,二楼的厢房应声而开,走出一个伶俐俊秀的少年来:“宸少爷来了么?我家公子有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书童都如此粉雕玉琢,这主人又该是如何清俊秀美绝代风流?没想到阿宸一个赳赳武夫,竟然能结识到这样一个人品超绝的公子哥儿。

  果然。阿宸凝着脸,缓步上楼,在心中又爱又恨的人就站在眼前,一身月白长衫,在依稀的天光中,那样出水芙蓉似的笑着。

  出水芙蓉?阿宸被他圣洁的光环刺的有些难受——什么清高圣洁?他给那些满州贵族象——象娼jì那般玩弄的时候,他却傻傻地认为他是一个纯洁无暇涉世不深的少年!至今还记得当时在内室听见他yíndàng的喘息之时,他五内俱焚的悲伤。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穿他的灵魂,心里的酸楚悲愤谁能明了?是他欺骗了他不是吗?!是他心甘qíng愿地留在那个满州人的身边婉转承欢,来换的现在的盛大排场!

  “阿宸!”

  他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唐少爷。”

  希容愣住:“……你叫我什么?”

  “唐少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阿宸自然要礼数周全。”

  那样冷漠的语调和神qíng。希容张大嘴,好半晌才能开口:“你听我说,听我解释……阿宸。”

  “没什么好说的。曾经的qíng谊早就该断了——您现在的身份和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一样呢?!”阿宸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幕令他落荒而逃心冷齿寒的闹剧,“您可以在出行之时就请索尔泰护驾,北京城里谁能及的上你的风头。”

  “阿宸!你以为我想吗?我对你怎么样你真的一无所知?”希容沉沉站起,载涟派索尔泰跟着他明为保护实为监视,他竟然以为他是在故意摆谱!“所有的一切我都是不得已为之,但是为了你,我愿意与过去丑恶的自己彻底告别!”他颤巍巍地走紧他,慢慢地拂上他的胸膛:“真的,我们一起逃走吧!到大漠到塞北到一个什么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阿宸怔了好久,啪的一声拍下他的手:“国家危难之时,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揪心国事——你竟然为虎作伥,做出那等,那等不要脸的事qíng来——你,自己说,你,你有没有和他,他——”

  “我,我可以改的——我乐意为你改的!”希容望着他愤恨憎恶的神qíng,心里一凉,不禁语无伦次起来,“只要我们一起离开,我什么都听你的!”

  阿宸心中又妒又狠又怨又怒,各种qíng绪jiāo相混杂,在他的脑子中渐渐发酵——连平日里他最最心疼的梨花带雨般的无助表qíng都让他联想到他在载涟的身下是多么的婉转柔媚,媚态横生。“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唐希容我和你有什么jiāoqíng什么名分,要到了一起出逃的地步?!你说啊!”

  什么jiāoqíng什么名分?希容脚一软,顿时跌在chuáng上——原来如此!

  一直都是他在自做多qíng,阿宸对于他,从来就只是朋友之qíng兄弟之义。现在的愤怒也只是因为他对他的鄙视与轻贱,仅此而已。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希容的表qíng在yīn暗中,难以看的真切,但是微微颤抖的语调却泄露了他的心被伤的有多么残忍!

  阿宸呼吸一窒,不禁有些悔恨,却又拉不下脸,加之着实不能原谅他与载涟之事,当下一语不发,转身就yù推门而去——他没错,是的,他没错!错的是他唐希容!他一片真心待他,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所谓的知心挚爱其实是那样的不堪。他都不知道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了!

  算了吧,他还能qiáng求什么?!现在的他有更加重要更加急切的事要做,万千黎民还等着他们前仆后继完成那个惊天动地的革命——这才是他的目的不是吗?纵是缘尽于此也都是天命所为,无可奈何了。

  “站住!”

  没有回应,他打开门,决绝地迈出了第一个脚步,而后,愣住了,足足僵化了一刻钟,才缓缓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希容,眼里,竟是一片不曾相识的陌生:“……你是什么意思?”

  “我早该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妥协的,是我傻,还想着有没奇迹,让你我还能回头……”希容扬起头,蝶翼般的睫毛上,闪动着一星半点的水光。

  “放了他们。”阿宸分分明明地看清楚了,却只能哑着声音说出这一句话。——悦福楼的大门已经被层层封锁,在内的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正惊恐不已地抬头看着他。

  心好痛……阿宸,你会恨我的吧?可是失去你,我会更加痛苦。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鄙视我拒绝我,只有你,不行。

  全天下,只有你不行!我付出的感qíng,你要负责,你必须负责!

  我宁愿折服在你的憎恨之下,也不要你就此离我而去。

  “你忘了我把你们请过来的目的吗?我想看点新鲜的小把戏,你耍给我看看。”希容轻佻地笑起来,现在的他,又恢复成从前迎来送往毫无真心的纨绔子弟,“怎么?你不会么?你平常在大街上给那些老爷小姐们都是这么表演的吗?”

  阿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挺直了腰板:“不。我不给你这种满州人的走狗当乐子耍。绝不。”

  “是吗?”希容面无表qíng地站起,你没有资格鄙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我要折下你的自傲,让你生生世世,记忆里,都永远只有我。

  不管是爱,还是恨。

  总好过就此陌路。

  希容拍了拍手,林班主突然被身后压着他的侍卫用力一推,无措地跌坐在地,他惊慌地看着阿宸,显然还不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宸,今日,我是你的观众,唯一的一个——你可得好好的表演,叫我开心才好。”

  “不!”阿宸的眼神更冷了,“我不会受你威胁。”

  轻轻一叹,“这样啊?那我就动手了。”

  阿宸的双手渐渐攥紧,双目赤红——他要对他动手?他真的,错看他了!他是决不会屈服的!但是,底下却忽然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叫。他的脸色变了,迅速转身,五指不由地扣紧了眼前的栏杆:班主被死命地压住,几个孔武有力的清兵正对他毫不留qíng地拳打脚踢。阿宸的脸上不为所动,心中却是如刀绞一般疼痛,那每一下打在皮ròu上的闷响都使他的脸一下一下地抽搐着。一个六十好几的暮年老者,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对他下手的!

  希容又使了个眼色,又一个人被推倒,毒打更甚。

  “够了!!——”他bào喝一声,面对的,依然是希容温柔美艳的笑颜。他却仿佛打了个哆嗦——他赢了,他有权有钱,他拿什么和他斗?早该知道的,他和他之间,何止是天差地别!

  带伤的师弟勉qiáng敲起了锣鼓,喧天的鼓乐中,却一点人声也无,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是一场屈rǔ的表演。

  阿宸翻身跃下二楼,对着一块大青石,奋力一击,出手如电,刹那间石板就碎成两半,然而伴随着那沉闷的巨响的,是他拳头上迸出的点点猩红。众人齐齐惊呼,谁见过这样不要命地硬碰硬的打法?

  希容半倚在太师椅上,平静的眸子里象是起不了任何波澜——阿宸,你这一下,击碎的,究竟是谁的心?

  又是一个石板碎了,带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地板上也渐渐滴满了一地的血的印记,他扬起拳头,恨恨地对准了第三块石板——“行了!”希容站起来——阿宸,你这是向谁示威向谁泄愤?如果换了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是不是已经将我,碎尸万段?“……演的很好,我从来不会亏待伺候我高兴的人。”一大盘的银子捧出来,载涟的财物,他从来不会吝惜。够了……不要再继续了,他竟然弄不清楚了,这样负气的对峙,折磨的人究竟是谁?

  “唐少爷!”阿宸突然转过身,锐利的目光象箭一样贯穿他的灵魂,“您给这么高的价,我还有一项绝活没给您亮出来呢!”说罢,一个旱地拔葱,竟又跃到了希容面前。

  希容镇定地看向他:“哦?什么?”双手却不由地握紧了两旁的扶手。

  阿宸缓缓从怀里掏出那个从来不曾离身过的鼻烟壶:“我这双手,有的就是无穷的蛮力,唐少爷想证实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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