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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越风云传_楚云暮【完结+番外】(17)

  成彦再迟钝,也看的出他神色有异,摆明就是气的狠了,却见清明一手替佑晟擦了血迹,冷冷地道:“王爷想必是听明白了,小侯爷不想打扰二位,请回。”

  成彦一愣,扭头看了韩飞云一眼,后者慢悠悠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淮熙上前,耳语道:“王爷先回避吧,否则这伤是没的治了。”成彦皱眉,却是无计可施,只得起身,命纪淮熙倾全力救他。

  纪淮熙与柳清明二人合力为他施药更衣,佑晟一闹之下,气血大亏,伤势是雪上加霜,早已经半昏迷了,柳清明急的不行,又去外间熬药。淮熙一人坐在chuáng边,这一年多的相处,他不同于韩飞云,对佑晟的底也约莫有了八九分的知晓,若非各为其主,他几乎要引为知己了。

  他轻轻拭去佑晟额上的细汗,也不管他有醒没醒,只说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何苦自己为难自己…这世界上最不能爱的男人,就是王爷…你若不爱他,这天下,就惟有你一人能与他一较高低,你若真爱他,就只能甘心做他的男宠,终老于这方寸天地。”

  眼前人没有声息,只是微皱了眉毛,很快地没了痕迹。淮熙淡淡地看了他,自语道:“可你若不爱他,为何会因为见了他和韩飞云在一起,就气至如此失态?”

  窗外一直站着的身影猛地僵住,过了一瞬,便快步离开了。

  楚佑晟至那天起,便不再与司马成彦多说一句。日日里所谈的,不外是朝廷党争,局势变化,神色间疏离冷淡,仿佛与眼前人毫不相识一般。成彦毫无办法,有时夜里私下去寻他,佑晟也如死木枯井一般,无论他说破了嘴也是毫无回应。

  与宋王府低迷的气氛不同,朝廷的局势又有了新的变化,司马霖数日之内连贬殿前都点检赵之恒兵部侍郎王依雪左仆she刘远风等八人出调京师,太子上疏反对,上御笔驳回,司马成彦至此公然支持汉王,九门禁军惟听汉王调令。不日上加司马成德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虎符,改封刘远威为沧州节度使,克日出京。朝廷百官嗅知东宫即将易主,纷纷投诚于司马成德,太子一党始觉事危。刘远威表面受旨,却借故拖延,暗劝太子行兵谏以防不测,司马成德韩飞云诸人加紧招兵买马,事态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缠绵病榻数年之久的萧后已至弥留之际,司马霖心如火焚,日日催药延医不说,更是诸事不理,日夜陪在身边。司马成义请入宫问安,不准。凤详宫内外戒备森严,外人概莫能进,可以亲近凤详宫的亲王惟成德一人。

  然萧后大病已久,又连亏气血,伤了根本,已是药石罔医。临前回光之时,只在成德耳边说了一句话:要承继大统,必要除了成义兵权,囚其一生但丰其衣食…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但是司马成彦,你父皇心软,可你不行——我,我要你登基之后,先诛其于我陵前!成德慌神,惟有点头而已。萧后含笑,渐渐地人事不知,武帝忙含泪问其遗言,萧后却偏过头去,武帝再三追问,萧后道:“二十年前皇上负我!”大呼三声而绝。司马霖没想到当年偶尔的风流会让一个女人记恨一辈子,至死不忘,当下悔恨慨叹,哭号不绝,几度昏厥于塌旁。

  北越天庆二十二年十月初八,萧后薨于凤祥宫,时年四十有一。韩飞云让成德密不发丧,矫诏宣司马成义入宫探视,想趁其甲胄不在,一举拿下,一面秘谓成彦做好宫变准备。

  成义接诏,疑心顿起,刘远威亦言先前萧后病重而不宣诏此次必定有诈,又有宫里太监传出消息,言武帝早有废太子之心,司马成义至此才终于下定决心,行兵谏之事。仓促间点起数千亲兵,于入暮时分团团围住整座皇宫。

  成德没想到成义竟有胆谋反,顿时急地不行,就想请司马霖出面。韩飞云惟恐不乱,忙拦住他,道:“司马成义既然走到这一步,已是狗急跳墙有恃无恐,莫说他本意就是杀你,现如今他为了登基即位就是弑君也有可能!你退是死,进也是死,反不如拼死一斗,事成你便是一国新君!”

  没有一刻钟,威远军开始攻城,司马成德上神武门城楼正yù招抚,成义怒而狂骂:“竖子焉何进谗害我!”成德哪见过这真刀真枪的阵仗,吓的说不出话来,司马成义一挥手,千余将士开始攻城,喊杀震天:“我要亲自向父皇问个明白!”

  司马成德六神无主,吓退至室内,韩飞云一直安慰道:“仓促发兵,司马成义只是暂得先机而已,若能调动宫外御林军与我等前后夹击,司马成义必败无疑!”司马成德象抓住了救命稻糙,忙命人将虎符拿来送至韩飞云手中,急道:“韩相救我,事若成,我与君共天下。”

  韩飞云一把接过虎符收入怀中,眸中凌厉一闪而过,抬首又是温文神色:“汉王放心,下官必以死相报。”

  宋王府

  司马成彦远望了望东边微亮的火光,袖了手,靠着门说:“看来是打上了,宫里的侍卫能拼的过身经百战的威远军?只怕难了。”纪淮熙道:“王爷怎么还不出手?若让司马成义得手了——”成彦笑而不语:“时机未到…”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有人报司马成义攻克神武门已向新华门进发,扬言要面见皇帝以清君侧。成彦点头,命他下去,自顾自地看起书来,纪淮熙就是跟了他数年尽晓他脾xing,此刻也不免急道:“王爷,新华门是内城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宫里守军撑不下去,破城后他们就可以直奔崇光殿了!”成彦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把个上下人等都急个半死。

  当是时,突然又有仆人冲进厅堂,禀道:“王爷,楚少爷方才牵了匹马就要出府入宫,奴才们苦拦不住——”

  成彦啪地合上书:“他这时候进宫做什么!伤还没大好他能顶什么用!”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了,他怕乱军对阵,陷于深宫的楚佑卿会有闪失——怒地直咬牙,楚佑晟,你又不是傻子,单枪匹马闯阵能救的了谁!

  成彦来回地度着步,时机…时机…如今他不能输,也输不起…可是——!!他猛地抬头,他不能眼睁睁看他有去无回啊!

  “淮熙,打点一下,即刻点齐我部人马,火速入宫!”司马成彦披挂整齐,拧着眉大踏步就望外走,冷不防又被人撞了个满怀,来人磕了个头,将怀里的东西奉上:“奉韩相之命,将此物面jiāo宋王!”

  司马成彦大大地松了口气,接过一看,赫然就是掌握北越所有兵马的虎符帅印,他军前跃马而上,一把高举虎符,喝道:“如今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本王,昊京所有禁军听本王号令,先太子司马成义犯上做乱,已成谋逆,我等速入宫保护皇上,得司马成义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九门禁军本是惴惴观望,不明所以,如今都似有了主心骨般,齐声喝道:“是!!”

  司马成彦掉转马头,纵马飞驰直奔皇宫而去,一握缰绳,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湿——佑晟,你可别出什么事!

  赶到新华门,宫里已是大乱,半开的城门众兵士拥进拥出,相互践踏者也不知凡几。极目望去,黑压压地不辨敌我,那里有那人的影子?

  喊杀震天中,司马成彦灵机一动,翻身从马腹下抽出箭矢,张弓搭箭,嗖地一声穿过司马成义猎猎飞舞的帅旗,旗帜应声而道,威远军一阵骚动。司马成彦勒马喝道:“司马成义已被废东宫,bī宫兵变实于犯上作乱,尔等世受国恩,奈何为贼!本王允诺,倒戈相向者既往不咎!”

  声似雷鸣,震的所有人心头一凛,原本誓死为成义效命的兵士不由地迟疑起来,混乱的场面稍得控制,慢慢让开一条道来——

  就在那人墙的些许间隙中,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朦胧的侧影,火光炽芒中颀秀的身躯和皎明的面孔,白衣如素,身不披甲——内心充盈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策马一鞭,卷流云长嘶着奔腾而去!

  第12章

  极目的火光与刀戟纷乱于这曾经森森的宫闱之中,耳边传来的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是震耳的厮杀之声,沐浴在火海之中的宫阙和人的哀号奔窜,让他嘴角不由地扬起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多象当年陷落之时的正阳宫。楚佑晟这么想着,心里却忽然一突一突地跳个厉害,几乎没有任何预警,他咻然回马,落入一对墨黑着的双眸之中,四周的火光又将那双眼睛染上了一层血似的风采——“楚佑晟,到我这来!”司马成彦勒马而言,长发飘扬,不怒自威,“如今宫里乱做一团,你若真想救他,也要跟着我!”

  楚佑晟摇摇头,即使是在黑夜乱军之中,成彦也依然看的清楚。

  “今夜之后,你必大业得成,我所献三策已全其二,我之生死又何劳费心!”楚佑晟平静地看着他,“就是今日死于乱军,我好歹也全了卿哥于我的qíng意——”

  “那我呢?!”成彦怒极,“你至我于何地!”

  楚佑晟却轻轻一笑:“三殿下的qíng意还是留给将来可与你共天下的人物吧!我要不起,也攀不上。”

  成彦恼怒非常,一策马就跃到他身边,伸手拦他:“不许走!”

  楚佑晟竟飞起一掌,猛地袭向成彦的胸口,成彦一身盔甲,哪里伤的到他,只是直觉地微一闪身,只这一刹那,佑晟一夹马肚,已跃出数米,司马成彦一纵身只能堪堪拉住他的衣袖——“晟!”这一声是质问,却更象是请求了。

  当是时,突然一支流矢嗖地窜过成彦的面门,他一惊之下,骤然放手,楚佑晟冷笑着抽回衣袖,此时纪淮熙已拍马赶上,焦急地一拉成彦:“王爷,新华门还没平定,安阜门又乱起来了,司马成义带兵主攻那里,若再迟疑,让他见着皇上就完了!”司马成彦心头一震,不由地犹豫了一下,再抬头,楚佑晟早已策马飞出好远,渐渐地影也不见了。他猛一咬牙:“走——去安阜门!”

  楚佑晟奔至内宫,已有几个流兵窜了进来,但见宫女太监争相奔走哭号,谣光殿哪里还有楚佑卿主仆身影?他转念一想,卿哥必带了司马成离边躲边逃,怎会留在原地等死?

  佑晟翻身下马,一路搜寻,四处都乱哄哄的,也分不清哪是哪。他随手砍倒几个趁乱洗劫的流兵,却渐渐地迷了方向,也不知在深宫里转了多久,猛地听见一处人声,佑晟拨开树丛一探——

  “刘远威,我乃北越四皇子,你竟敢以下犯上!”那声音虽然因为恐惧而有几分颤抖却好歹有几分天家气势,赫然便是不知所踪的司马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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